第47章
方才在臺下, 曲塵親眼所見衛冰清運轉的內功心法有異常人,加之他也大概明白秦筝和溫庭雲特意來此地想試探什麽,所以才順水推舟, 打算親自試探衛冰清的深淺。
曲塵用劍的路數詭異非常, 和正統武學差異很大,這是早在五年前衛冰清就已經清楚地了解過的, 時移世易,江湖人才輩出, 衛冰清對上曲塵也不敢懈怠, 宿涵已經沒有機會再上臺, 可梅莊這股勢力不可放手,就算世人指指點點,衛冰清也是鐵了心要贏下所有對決。
曲塵本來就不是沖着贏過他而去的, 所以這場比試早在開始前就已經定了勝負。
之後的事,全是由王管家一人眉飛色舞地講給溫庭雲和秦筝聽的,蘇耽在一邊伺候湯藥為其療傷,幾人皆是聽得面面相觑。
王管家說:“聽說那個南疆的國師,厲害是厲害, 就是打一半就不打了, 鬧得大家都一頭霧水, 而且國師嘛, 誰敢惹啊, 就連梅莊的人也沒有二話,眼看着他帶着一幫子下屬坦坦然然地棄戰而去。結果就是衛莊主進入了最終輪, 和金芝語一較高下。”
王胖子那張泛着油光的臉此時居然有些惋惜的神色,道,“梅莊的金大小姐在臺下就已經氣得半死,可是規矩定在那她也不好當衆毀約,硬着頭皮去和衛冰清打,哪有什麽勝算。自然是輸得一敗塗地還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交代出去了。可惜啊可惜,原本以為能尋到個配得上她的青年才俊,誰知道半路殺出個老男人,你說要是他沒娶妻倒還好,可人家剛剛死了老婆和女兒,這就成續弦了啊!”
蘇耽聽笑了,道,“衛冰清的年紀跟梅莊莊主差不多,金氏完全可以喊他一聲爹,這要是嫁過去,豈不成滿江湖的笑話了。”
“可不就是個笑話嗎?聽說結束以後宋管家當衆宣布了結果,金氏轉身就走了。老莊主自己說出去的話也不能收回,留廣寒衆人用了晚膳,恐怕已經商量續弦的事了吧。”王管家十分唏噓,“我聽說金氏又哭又鬧,大叫着寧願終身不嫁,也不要給人填房。”
溫庭雲單手撐着床板,玩着一绺頭發,沒精打采地聽着,秦筝喂他吃了藥,探了脈覺得好多了這才放下心來,坐在床頭聽着宋管家說話。
蘇耽喜歡聽江湖趣事,又是個沒心的人,只覺金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笑非常,一點也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便道,“就算是填房,填的也是廣寒山莊莊主夫人的位置,有什麽好抱怨的。強強聯合才是她老爹打的算盤,宿涵那小子沒本事娶,換成掌門娶還不便宜他們了!”
秦筝嘆了口氣,道,“話也不能這麽說,如果我們沒出現,宿涵不至于第二場就敗下陣來。”
溫庭雲看向他,說,“哥哥還替宿涵可惜呢?”
“哪有,我也知道他求娶金氏并非出自真心。我是覺得金家小姐有些可憐,要是真嫁給了師父,那也太……”秦筝沒接着說,整理了溫庭雲靠着的軟墊,柔聲道,“是我強行要你作陪去觀戰的,現在害得梅莊鬧出笑話,我們身份暴露,連你也被師父打傷了。”
溫庭雲拉着他的手,搖了搖,甜絲絲地笑着說,“我這算哪門子傷,不就斷了幾根筋麽,蘇耽會給我接好的你別怪自己。再說了,咱們去可探出了不少事,解了你心頭不少疑惑吧,有些事你越是憋着裝作不知道,爛得越快,寬容待人有時候并非是好事呢哥哥。”
王管家和蘇耽見二人手已經自然而然地又牽着了,都有些面色古怪,知道不該多留打擾主人,紛紛告退。
人走後,溫庭雲撐着起來端床邊的藥碗,非要喂了秦筝喝下才肯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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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見他一只手根本沒力氣擡起來,攔了幾次都被溫庭雲倔強地擋了,只好作罷,乖乖地喝着藥,從懷裏把《無相般若心法》掏了出來,借着燭火研讀了一番。
一碗湯藥見底,秦筝揉了揉眼睛,又翻了一頁。
溫庭雲瞧他看得認真,也不吵他,就是扯着他的袖子讓他上床來靠着看。
秦筝依他,上了床盤好腿,愣是一言不發地看了許久。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他才合上手裏的武功秘籍,盯着燭火發呆,良久,把憋在心裏的一口氣嘆了出來。
“師父用的是無相般若心法,宿涵的劍招我們如果沒猜錯,就是不破不立。武當少林遺失的東西,他們為什麽都學會了?”
溫庭雲把書放到床邊案幾上,拉過秦筝的手捂着,說,“如果岳秋思所言非虛,恐怕衛冰清并未傳授心法給宿涵,他又想習得此法,只能背地裏借着幫助少林的名義,一邊找你一邊找心法的下落。”
秦筝有些茫然,擡眼看着他,“我手裏這本是真的。那師父是從何處習得?難道他很久之前就會了?會不會久到廣寒的血案還未發生時,這些原本要封存在莊內的秘籍,就已經成了他囊中之物。”
“所謂的勾結魔教,盜取秘籍,師娘和師妹的死,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低着頭百思不得其解,心裏泛起一陣惡心,真相近在咫尺,而自己愚蠢地做了他人墊腳石,還心心念念這是報恩,是償還。寄希望于師父,總有一天可以為師娘和師妹報仇雪恨,他用自己的名節和性命,護住衛冰清僅剩的尊嚴,廣寒山莊百年聲譽當屹立不倒,這是秦筝想為養育他成人的師父做的最後的一件事。
可是現在,擺在眼前的事實卻真真切切地告訴他,從頭到尾被人用恩義束縛住手腳的是他,被欺騙至一無所有的,是他!
秦筝已經分不清這全身驟然而起的惡寒,是出自自憐還是心寒,或者害怕那只蒙着一層紙的真相,讓他所有的付出成了枉然。
“子卿,我是不是做錯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師父的話,從來沒有。”秦筝抓着他的手,有些憤恨,“如果我承擔下所有罪責,而事實并非我知道的這樣,惡人逍遙法外,我豈不是助纣為虐,讓師妹和師娘的冤仇再也不能報了。她們是枉死的嗎,是被誰殺的?現在還要我的命,是怕我說出去,想斬草除根?”
“誰要斬草除根?宿涵還是師父?或者他們倆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
“少林武當知道這些事嗎,或者金盆洗手原本就在計劃內了?!”
“不行我得走,我不能再連累你了,我……”
看見秦筝又懊惱又焦慮的樣子,溫庭雲攔下他,發現他全身都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懊悔顫抖不已。
每一句疑問,都是他內心已經肯定的答案,甚至都不需要求證了,各種細節秦筝并未原原本本的告訴溫庭雲,可是溫庭雲猜想,秦筝将前因後果串聯起來,想必已經清楚,冤大頭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做了。
就因為這個人重情重義,因為這個人赤誠善良,因為他光滿萬丈的身份,因為他推心置腹的信任着養育授業的恩師,相信身邊善良多過醜惡,才至如今陷在泥濘無法自救。
可是溫庭雲怎麽會舍得讓他如此呢。
“哥哥,哥哥!”溫庭雲一把将他抱在懷裏,按着他掙紮的身體不讓他下床,柔聲安慰着,“只要你還活着,恩怨就有能了結的一天,真相自在你我心裏,沒有愧對任何人!你沒有愧對任何人。你師娘和師妹的仇來日方長,心法在這裏,廢了的武功可以找回來的,你若不肯還有我啊,你還有我啊!”
聽到這句話,秦筝安靜下來,整個人像只吊着一口氣,悠悠道,“我只有你了。”
“子卿,我現在只有你了,要是再害了你,你讓我怎麽辦?”
“你讓我怎麽辦啊……”
溫庭雲見他逐漸平靜下來,轉過他的身子對着自己,可是秦筝低着頭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斷斷續續地念着:
“所托非人。”
“只有你了。”
“師父騙我。”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山興溫庭雲心疼了好一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俯過身貼上了那人略帶一絲苦味的薄唇。
秦筝原本低着頭發愣,誰知被一片溫熱堵住了嘴,待他睜大了眼睛,卻看見溫庭雲纖長的眼睫有些微抖,底下明亮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有些羞怯卻毫不退縮。
起先他只敢貼上來,做最簡單的觸碰,可這柔軟的觸感一旦擁有了就不舍得退開。
秦筝盯着這雙眼睛還在發懵,後腰就被人緊緊攔住,溫庭雲吃了熊心豹子膽,見他沒有反抗的意識,幹脆撬開了唇齒,往裏探進去。
濕滑溫潤的口腔被嘗了個遍,秦筝連喘氣都困難,他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自己想動但是被親得全身發軟沒有一絲氣力,只好跟着溫庭雲的動作,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手原本還想推他,一扶他的雙肩他就皺眉,嘴明明忙着從自己這汲取溫存,還不忘撒嬌哼哼,含糊不清的說,“疼,別推我……”
秦筝只好揪着他的衣服,推也不是,放下來也不是,溫庭雲一用力,直接把人壓了下去,手從後腰撤走,按在了秦筝肩膀上。
一開始他還輕緩地揉兩下,随着唇舌用力地搜刮秦筝的口腔,肩膀也被他狠狠地按着不給動了。
暧昧的水聲讓秦筝腦子裏嗡嗡地空白一片,好像方才他自怨自艾的那些話想的烏糟事都煙消雲散了,在這溫柔缱绻的親吻裏,被溫庭雲把一腔怨憤化解成了翩翩飛絮,飄在他心上,酥酥癢癢卻很舒服溫暖。
非要給自己找個不動彈躺着享受的理由,大概只有這個還說得過去了。
吻到兩個人都赤紅了臉,秦筝依舊睜着眼睛,溫庭雲親得小心又認真,偶爾用力又漸漸放緩,節奏把控得恰到好處,秦筝在這些事上就顯得很笨,怎麽張口,張多大,舌頭放哪裏,要不要回應他,怎麽回應比較有禮貌都是他在反複思考的問題。
最致命要緊的問題他反而不敢想太多。
溫庭雲突如其來地吻他,加上之前擁抱牽手這些舉動,難道并非自己一個人存了什麽旖旎念頭。
秦筝有些理所當然又惶恐不安地揣測,溫庭雲會喜歡這樣的自己嗎?
他心裏的那個秦筝,年輕氣盛,意氣風發,有天下無雙的劍法,不可一世的驕傲。
可是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這些東西了。
一個流落街頭靠賣藝要飯的叫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連累他人什麽都做不了。
溫庭雲會喜歡這樣的自己??
可是這個疑問一旦存在心間,秦筝也萬念俱灰的确定了,他喜歡這個人。
不管是蘇子卿,還是溫庭雲。
他秦筝,頭一次察覺什麽叫心弦一動,相思入骨。看山是山遠在天邊,看海是海廣闊無邊,明月高懸,對月幾酌仍是難消世間恩恩怨怨,好在,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秦筝一邊覺得自己這種心思龌龊,一邊無法自控地想挨着靠着他。
難以啓齒地心悅于他,也難以啓齒地希望他心悅與己。
一腦門胡思亂想,最終還是選擇閉上眼睛,盡情親吻,秦筝心裏暗暗罵了自己一聲,
完犢子,斷袖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給餓幾們安排上第一次親親,老母親流下了心酸的淚水。
謝謝追更!!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