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經過這一番不明就裏的折騰, 當夜不論是共浴還是同睡,秦筝為了不再犯糊塗事都在刻意避免過多的肢體接觸。
溫庭雲暗暗懊惱自己一時情難自控耍了流氓把秦筝給吓到了,遂也以禮相待沒有再行逾越之事。
不過這件事在秦筝心裏造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陰影, 他覺得自己病得不清, 甚至懷疑是兩種奇毒作祟才讓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欲火焚身。
一直到睡下了,他還在糾結, 毒性随着時間推移只會愈演愈烈,會不會再生出些什麽尴尬的事來, 到時候怎麽跟溫庭雲解釋。
人家當自己是哥哥, 他卻對着人家……
喪心病狂!
不知羞恥啊秦筝!
……
……
……
翌日清晨, 一行人整裝待發,臨走前秦筝還有些留戀這個蝸居了三個月的小破廟,這次離開不知何時能再回來, 更不知還有沒有命回來。
總歸三個月落魄日子還算安生,往後就不得安生了。
溫庭雲看出了他眼神裏的留戀,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你要是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以後我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就是了。”
溫庭雲輕描淡寫地給他描繪了一幅他最想要的生活畫卷, 頓時心生向往, 哪怕沒幾年可活, 他也希望從此再無什麽紛争恩怨, 死在山清水秀裏。
“走吧。”
七刀門的镖旗照樣挂在了車頭,連着幾大車所用之物, 鍋碗瓢盆和幾壇子酒往箱子裏一堆蓋上蓋子,确實像在運着什麽值錢的寶貝。不過經國師府一遭,如今這個幌子也是聊勝于無,既然擺到明面上來溫庭雲也沒要求刻意防範,一行人不急不緩地朝着洛陽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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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走停停,七日後,終于到達了繁花似錦春色無邊的洛陽城。
武林大會近在咫尺,各路人馬蜂擁而至,擠得洛陽城水洩不通。
秦筝在馬車裏聽得外面熱鬧非常,掀開簾子一角看了看,許久未曾見過世面了,一時也有些流連起繁華盛景來。
溫庭雲目光溫柔地盯着他道,“等到了落腳的地方稍作歇息,我帶哥哥出去逛逛吧。”
“我們住客棧麽?七刀門的旗要不要放下來,太過引人注目了些。你要是跟我出去了,其他兄弟們可會有危險?”
面對秦筝一連串的擔憂,溫庭雲依舊是雲淡風氣地一笑而過。
“既然是洛陽的神武行舉辦這次武林大會,在開會之前必是要保證中立,不可當衆因立場不同而動武,我們正大光明的去逛街,誰還敢為難我不成?跟神武行做對,正邪兩道都不會輕易放過的。安心吧。”
溫庭雲搭了只手掌在秦筝肩上,輕輕拍了拍讓他寬心。
提起神武行,倒讓秦筝想起了一段往事。
神武行顧名思義就是鍛造神兵之所,普天之下行走江湖之人,都以能得神武行認可鍛造一方屬于自己的兵器為榮。
秦筝在廣寒山莊封了的那柄寶劍,名喚斷虹,取自“斷虹落屏山,斜雁着行安。”一句,正合了秦筝的字,由神武行總領薛肆閑親自鍛造并送上山來交于他手中。那時正是他試劍大會打敗各門各派百餘高手拔得頭籌名動天下的時候。
秦筝還記得薛肆閑雖已年過古稀,卻依舊一身結實的體魄,嗓門洪亮為人豪爽,送劍來時特意交代秦筝,神武行認可的人,須得以仁義之心掌控手中兇器,否則殺伐不斷造業太多,他們會收回神兵斷劍明志,從此和此人勢不兩立。
秦筝是廣寒山莊年輕一輩裏唯一一個得此殊榮之人,恭恭敬敬的接下厚禮送走了薛老,之後還聽宿涵提起過,他爹不惜花萬金之數想給宿涵也買一把絕世好劍,結果連神武行的大門都進不去。
宿涵眼饞斷虹劍許久,也不知這些年放下沒有,也許那柄封在廣寒禁地的斷虹,師父會交給宿涵也說不定。
“神武行……不知薛老可還安好。”秦筝放下簾子,嘆道,“他要是知道我來了,恐怕會想親手殺了我洩憤,有神武行兵器的人裏,就我一個名聲如此差的吧?”
溫庭雲面色有些古怪道,“不,有兩個。”他把寒牙刀鞘脫開,晃了一下刀背擡到秦筝眼前,上面刻着小小的“神武”二字。
秦筝一驚,“寒牙竟然出自薛老之手?!”
溫庭雲讪讪道,“咳……嗯,他是不得不給我做。”
秦筝瞧他神色不對,追問道,“神武行鍛造兵器向來不論門派與出身,薛老自然是認可你才會給你做,不得不做是何意?”
要是別人問起溫庭雲倒不會覺得有什麽,可是秦筝問他,他突然就有點慚愧了,支支吾吾道,“我知道哥哥有一把那樣的劍,我也想要。可是第一次出谷我才十七歲,剛剛當上谷主,那薛老兒不知道我是誰,瞧我年輕資歷不夠,死活不給我做。我就……”
秦筝咽了咽口水,預感不妙,問道,“就什麽??”不會傷了人吧……
“我就下了戰帖,神武行若有誰能在十招之內贏過我,我不要就是了,要是他們輸了,就必須給我做!”溫庭雲理直氣壯道,“薛老兒以為我誇下海口,都沒問我來自哪裏,就應下了。”
秦筝笑道,“結果你贏了?”
溫庭雲眉毛一挑,“當然。從神武行大門一路打到他們熔爐殿前,沒一個是我對手。可那薛老兒大概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就惱羞成怒了,非要親自下場跟我比試。”
秦筝心裏一抖,薛老雖然造器手藝不錯,但武藝确實不精通,跟溫庭雲打肯定撈不着什麽好,何況一老一少先天缺了體力優勢,薛老又沒什麽實戰經驗,哪裏打得過呢。
溫庭雲面露慚愧,“他一把老骨頭,鑄劍鍛刀還行,打架就別了吧。可是我拗不過他纏着我,只能随便打一打。一不小心就……”
“把他腿打斷了。”
秦筝:“……”
“我想着他斷了腿,鍛刀豈不是耽誤了,想法子給他把骨頭接好了。”溫庭雲還覺得自己很無辜,“誰知道他氣急攻心,死要面子,就是不給我做。還罵我臭小子,不懂尊重長輩。我嫌他啰嗦,拿刀駕着他脖子逼着他鍛了一把給我。”
秦筝愕然,“薛老恐怕頭一次遇到你這樣用武力強迫索要兵器之人。”
寒牙光聽名字就透着一股邪氣,神武行名字都取的正氣淩然,怎會突然造了一把妖刀出來,溫庭雲說出原委秦筝就明白過來了,拿刀架在脖子上鍛出來的兵器,吸納了薛老濃濃的怨怼,自然就成了一把絕世妖刀。
“子卿你也太淘氣了,威逼利誘不成怎麽還把人給打傷了呢,薛老要是寧死不從你難道要殺了他不成?!”
溫庭雲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哥哥你信我,我出手一向不分輕重,哪知道他骨頭這麽脆一打就斷啊,而且為了彌補我一時手重,我不辭辛勞待在洛陽給他醫了大半個月呢。”
秦筝暗道,可真是辛苦你了。
二人正說着,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外有人回禀,“九爺,萬商錢莊到了。”
溫庭雲低低道,“你們在外面等我。”
秦筝不知道他來錢莊做什麽,想着萬一是取錢那就不便跟着去了,可溫庭雲非要拉着他一起,秦筝只好一同下了馬車。
迎面見一肥頭大耳,穿着華貴的中年男子作着揖走了上來,對着溫庭雲畢恭畢敬點頭哈腰,“九爺近來可安好啊?哎喲喂您小心些走,最近我可聽了不少九爺的光輝事跡,崇拜得緊,正說着您就貴客臨門了!”
溫庭雲神色冷淡,低頭睨了他一眼一句話沒說就熟門熟路帶着秦筝直接往裏屋進。
萬商錢莊是洛陽第一大錢莊,掌櫃姓王,是個左右逢源善于經商之人,正邪兩道通吃。不過又有傳聞說王掌櫃并非錢莊的主人,幕後老板另有其人,因多年來生意往來從無差池,商場上打交道,人家老板不露面,也沒有人不識趣非要把人給揪出來。
不過萬商錢莊幾年前就換了老板,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只在地藏神教鬧出不小的動靜。
因前任老板正是六谷主周術,自溫庭雲接管九谷之後,把錢莊從六谷手上搶了過來。支撐六谷大半開銷的錢莊一朝被人搶走,幾乎斷了六谷命脈,可是周術敢怒不敢言,溫庭雲是明着搶,且放話出來,他缺錢養家,要是不服可以去無憂谷找他,打服了為止。
周術打不過只好認栽,但凡溫庭雲不在教內,他逢人便哭窮,說溫庭雲斷人財路不得好死害得六谷教衆靠啃樹皮茍活,二谷主沈欽原架不住他日夜哭訴,曾經找溫庭雲理論過一二,試圖讓他分一杯羹給六谷,一家人和氣生財。
聽完這番話,溫庭雲奇道,“誰和他一家人了!小時候九谷窮得吃土,他六爺連問一句都沒有。怎麽現在我好歹留了樹皮給他啃,他還嫌塞牙嗎?!”
“……”沈欽原不解,地藏神教各谷雖然都有自己的産業且自負盈虧,但若是哪一谷日子确實不好過,大谷主也是會支援點銀錢足夠開銷,什麽時候又委屈過九谷的人吃土了?!
“九爺這話我就不明白了,無憂谷當時是蘇耽統領,既有困難怎麽不跟大谷主提呢?你看如今六谷難以為繼,這才求大谷主優待,我是想着人人都去找大谷主要錢,他也很為難,這才先來你這說道說道,看可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溫庭雲依舊笑臉迎人,“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開粥廠的,六爺要是真活不下去了,你不妨跟他商量商量把六谷給我吧,我勉強養一養他的人就是。”
沈欽原噎住,眯起眼道,“九爺原來打的這個主意?”
“你們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打的什麽主意嗎?何必明知故問……我又不是老七,一肚子彎彎繞繞。”
溫庭雲雖然一臉笑意,眼神卻沉了下來,道,“趁火打劫周術最拿手,我不過效仿他罷了。只多不少,絕不客氣!”
“既然沒得談,二爺也不必為他勞心勞力了。”
沈欽原被溫庭雲噎得不輕,可同為谷主并沒有幹涉他谷事務的權利,他只能氣哼哼地瞪着溫庭雲。
溫庭雲不緊不慢地繞着手上的玉佩穗子,一眼未擡,根本懶得多話,淡淡道,“送客。”
作者有話要說:
秦筝的劍名字由來是引用了楊維桢的《鳴筝曲》
斷虹落屏山,斜雁著行安。
釘鈴雙啄木,錯落千珠柈。
愁龍啼玉海,夜燕語雕闌。
只應桓叔夏,重起為君彈。
下一更在6號~這章走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