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蘇耽在, 小傷小痛自然是不用擔心,他麻利地給溫庭雲包紮好了手臂,一言難盡地低聲說了一句, “許久沒見你傷過哪了, 怎麽今天這麽不小心?”
本來是關懷一句,蘇耽腦子一轉, 看着秦筝那個關切的模樣,恍然大悟, “哦。故意的……”
溫庭雲瞪了他一眼, “還不滾出去給他們瞧瞧, 瞧好了快些回去,別在這礙眼!”
蘇耽嘿嘿一笑,提着周禮的後領下了車, 車裏只剩秦筝和溫庭雲兩個人了。
秦筝在他身邊坐好,想倒茶也沒杯子,幹巴巴地盯着紗布躊躇,“怪我。要不是看見六師弟,我也不會打岔讓你分心, 怪我怪我。”
溫庭雲還等着他吹, 擡起手道, “幫我把紗布撕下來。”
“才包好的, 做什麽要撕了它?”
溫庭雲盯着秦筝的眼睛, 特別認真,“吹吹。”
秦筝:“……”
溫庭雲不依不饒, “不是你說的,吹吹就不疼了。以前給我膝蓋換藥,哥哥每次都吹得特起勁兒。我覺得很有效果!”
秦筝無奈,“那是……”那是哄孩子玩的,當不得真。
溫庭雲笑起來,“還是說,哥哥從前跟我說的話都是騙人的,什麽哭着吃糖糕會變辣呀,什麽吃西瓜不吐籽肚子裏就會長西瓜之類的……嗯?”
秦筝有些窘迫,面對一個十二歲智力健全的男孩子,他是怎麽編出這麽弱智的話來哄人的。不是說人長大了就成熟了嗎,溫庭雲幹嘛還老記着自己诓過他些什麽。
想起那條粉裙子秦筝一陣惡寒,溫庭雲不會都要報複回來吧,他趕緊尋思了下自己還說過些什麽智障話,有沒有比将來有可能被逼穿裙子還窘迫的事情。
秦筝握拳在唇邊,低低問道,“我還說過些什麽……”
“吃耳屎會變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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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愕然,“哈??”
“吃鼻屎會聾。”
秦筝表情越來越扭曲,“還、還有呢?”
溫庭雲忍笑,“還有穿裙子別人就認不出你身份來,會變透、明、人!”
秦筝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是個智障。
溫庭雲見秦筝不敢說話了,頗為得意,道,“我可都當真了,你是不是要說話算話呀?”他把手臂擡到秦筝眼前晃了晃,噘着嘴催他快點吹氣。
秦筝嘆了口氣,硬着頭皮把溫庭雲的紗布拆了下來,看見那條血口子還是有點觸目驚心,心疼地吹了幾口氣,擡眼看着他,“舒……舒服了嗎?”
溫庭雲憋笑,“很舒服。”
秦筝突然想,還好當時只是騙他吹吹就好,沒說舔舔,不然今天可完他媽蛋了。他趕緊把傷口又包起來,正色道,“我身份暴露了,荒廟是鐵定不能待的。”
“嗯。回去收拾下東西慢慢走,沒事。”溫庭雲掃了一眼空無一物的茶臺,道,“哥哥這借力打力的功夫暫時可以吓唬住他們。只是不知道衛冰清得知你武功已然恢複的消息,是為你高興還是更狠得下心去。”
提起衛冰清,秦筝心裏一片荒涼,他也鬧不明白師父到底對他留有什麽态度。
難道這次是狠下心要趕盡殺絕了麽?
秦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放走岳秋思,他回去一定打小報告把你和我在一起的事捅出去,我擔心他們之後尋你麻煩。”
溫庭雲手肘頂着床榻,無所謂道,“我出身地藏神教,他們沒事也要找事,哥哥瞧今天這陣仗,不就是沖着我來的麽。是你中途出手暴露身份,不然他們并不知道你真的在這裏。”
秦筝一想确實如此,如果他們是沖着心法和秦筝本人來的,不會喪心病狂到埋下火/藥這麽決絕,肯定要保全心法完好才是。
“恐怕是在國師府門口被少林寺的高僧看見了,可是他們怎會下這樣的黑手……”
溫庭雲道,“怎麽不會?來的人除了廣寒劍法被你識破,可還有哥哥熟悉的其他招數?”
秦筝回憶起來,還真有,算下來也有四五個門派摻和其中,大大小小不一而足。
“三巨頭在前,其他門派聽令行事倒也不奇怪,不過看來挑選的人都是精兵強将,能和你耗這麽久絕非等閑之輩。”
秦筝發起愁來,那這麽說,往後來的人只會多不會少,且知道了他人在這裏,又被吓唬了一頓,會招來什麽大能都未可知。
溫庭雲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坐好,嚴肅道,“勾結魔教的罪名,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幹脆将計就計,跟我回去吧?”
秦筝癟嘴,“我不留在國師府是怕連累他,不跟你回去也是一樣的。”
溫庭雲道,“外人那叫連累,內人……咳,自己人就沒有連累這麽一說。反正我們是一條賊船上的了,哥哥想下都下不去!”
秦筝聽他這話,明明被自己拖下水好像還很高興似的,誰知道打打殺殺還會來多少,有啥可興奮的呢,“我們還是先回去把東西收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溫庭雲心道,讓他跟自己回去也不急于一時,反正現在也是天天能見到,天長日久總會成功,便也不糾纏,靠在榻上養起神來。
一路颠簸,三個時辰後馬車回到了荒廟,守在廟裏的人一見有人挂彩,神色緊張起來,見溫庭雲身上纏着紗布更是匪夷所思道,“誰竟然能傷得了谷主?!”
蘇耽擺擺手,“散了散了,收東西去,明天一早就出發,咱們去洛陽!”
周禮頗為期待,“洛陽?這幾日正要辦武林大會,聽說要選個什麽盟主出來!”
蘇耽白了他一眼,“選出來幹什麽你沒打聽?”
周禮道,“沒打聽,不是三五年就選一次麽,這麽巧給我們趕上了!”
蘇耽涼涼道,“選了盟主,正好誓師,接下來就是剿滅魔教餘孽,你還樂呢,人家要弄死你你還上趕着看戲!”
周禮大張着嘴巴,後腦勺被人拍了一下,溫庭雲從身後走過将他拍開,幽幽道,“就是這麽巧,難得出谷一趟,帶你們看熱鬧去。”
秦筝也跟着下了車,見大家聊什麽正起勁,好像方才一番腥風血雨沒發生過似的。
溫庭雲溫聲道,“哥哥進屋歇會兒吧,我一會兒就進來,你幫我換藥。”
“那小傷不用換……”蘇耽話說了半句,被溫庭雲一記眼刀生生止住,忙改口道,“換!從頭到尾重新包紮一遍,最好把傷口周圍擦拭一下,哦對了,泡個澡更有益于恢複!”
他十分做作地對秦筝抱拳道,“大俊兄弟,我們谷主就拜托你了!”
溫庭雲滿意地眯起眼,看向秦筝。
秦筝只好點點頭,“好的我記下了,那我在屋裏等你哦。”
等秦筝進了屋,蘇耽盯着溫庭雲那垂涎三尺猶不足惜的眼神,咳了一聲,“我要去煎藥了,谷主來一趟藥房吧。”
溫庭雲回過神來,跟着他去了藥爐邊。
“大谷主收到戰帖,三月後舉兵應戰,無憂谷是主力。這次召集衆谷主一方面是排兵布陣,另一方面,他們要我把秦筝給找出來。”
蘇耽吓得手一抖,“秦筝在你手上這事兒馬上就傳的人盡皆知,你這意思,不止正道會來找咱們,就連地藏神教也……”
溫庭雲輕描淡寫道,“他們知道了我也不會把人交出去,大敵當前,誰要想先內鬥我也奉陪。”
蘇耽放了些柴火,慢悠悠扇着扇子,道,“這些年老三明裏暗裏給你使絆子不說,大谷主二谷主都縱着他,九爺風頭過盛,如今趕上了正道大舉讨伐之際,我勸你收斂收斂鋒芒。盛極必衰的道理你懂吧?”
溫庭雲抱起手道,“你的意思是,怕外敵還沒把我怎麽樣,窩裏鬥就先下我一城?”
蘇耽有些擔憂,“老三那人陰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你死在我前頭。從前對不起你的是我,你既往不咎,也念我點好,這無憂谷交給你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就是……”蘇耽難得這麽嚴肅認真的說幾句話,“我不想看着你作死,讓自己一點退路都沒有。”
溫庭雲笑笑,“我沒有作死,往後更不會了。”
蘇耽眉毛一挑,“因為秦筝?”
“嗯。”
溫庭雲想都沒想地應着,這個人在他心裏藏了七年了,現在好不容易從一個虛無缥缈的思念變成真實可觸的大活人,好像那些經久不衰的念想也逐漸發酵變了味,又酸又甜,浮在心頭酥酥癢癢地折磨着他。
折磨成了一種渴望,羞于啓齒卻按捺不住的渴望……
只是這些非分之想他暫時不敢告訴秦筝,除了仗着小時候那點情誼去索求親近之外,更近一步的任何舉動,都暫時是個奢望。
他不敢。
蘇耽明了,深吸一口氣,打算把疑問問出口,“是我錯覺麽,怎麽你看他,眼神不正常。你別笑我老不正經,我就是覺得奇怪,這不像個弟弟對哥哥的态度,倒像是……”
溫庭雲臉色一沉,“你少試探我心思!”
蘇耽有些郁悶,“別啊,說幾句又急了,好歹可憐可憐我剛才掏心掏肺跟你說那些話。”
“你這幾年說的類似的屁話還少嗎?不就是怕我不管你死活,犯不着老裝可憐吧。”溫庭雲不耐煩了,“煎好沒有,快點,我要進去喂藥了!”
蘇耽小心地倒出一碗,端給溫庭雲,沉聲道,“我沒有十全的把握醫好他,你威脅我也沒用。現在告訴你是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将來他有個萬一……但求老天保佑下你這位哥哥吧。”
溫庭雲端藥的手一僵,眼神黯淡下去,他只是低低“嗯”了一聲,轉身去了廟裏。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資瓷。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