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曲塵沒有見過秦筝發火的樣子,有些愣住,而後溫聲道,“是我考慮不周說錯話了,你別生氣。我并無冒犯你母親之意,各為其主我也明白,且丘池國向來保持中立,我并沒有要站在他們立場幫着說話的意思。”
曲塵解釋到一半,覺得越說越不對勁,秦筝也沒有說自己對正道有何意見,自己這麽着急解釋一通反而奇怪,便搖搖頭道,“反正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往心裏去。”
秦筝移開目光,道,“國師大人的歉意,我一個讨飯的實在受不起。”
曲塵皺眉,不明白他為什麽總是要把身份的懸殊拿出來刻意将二人關系拉遠,道,“是不是我做了國師,你就不能把我當朋友了?”
秦筝知道曲塵是一番好意,但方才的話他聽了确實有些惱,就想氣他一氣,故意道,“不是不能,是我不配。國師咄咄逼人,說了不要傷口上撒鹽偏要撒,敢情我脫衣服給你們看都是白看了,看不見我臉上寫着不想說!不想說!不想說嗎?!”
曲塵還沒反應過來他在假裝發脾氣,急道,“行行行我不問了,你現在不但小氣,還脾氣暴躁。我不問了還不行嗎?”
見曲塵拿自己沒辦法,秦筝偷偷彎了下嘴角,繼續換上冷漠臉坐下,“說吧,你肯定還查了不少我的事,查出點啥來了?我本尊在這呢一次問個明白省得你耗費人馬出去搜羅。”
曲塵也是關心則亂,還在為他當着秦筝的面說其母是細作的事暗暗愧疚,語氣也軟了許多,道,“其他的也沒什麽,就是一直在找你。不過,《無相般若心法》可重建經脈之事,我也着人去調查過,和連翹姑娘說的差不離,如果你手中是正本,我倒是希望你可以收下她這份心意。”
秦筝側目,“為何?說說。”
曲塵道,“衛莊主當時只是廢去了你的武功将你逐出師門,并沒有真要了你的性命,然而那三樣寶物始終是下落不明。衆人苦苦搜尋而不得,你還活着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必然引來腥風血雨,不知情者皆以為東西在你身上,或可以你之命要挾魔教交出寶物,就算找不回來了,少林和武當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衛冰清給自己下了兩種奇毒的事看來他并不知情,都說國師府手眼通天,中原武林發生的事都逃不過其法眼,這件事他沒能查出來,說明當時衛冰清做的十分隐秘,秦筝只知道,師父答應了別人一定要了結了自己,只是不知為何衛冰清又私下用另外的毒壓下了三旬鈎吻,留自己三年茍活。
秦筝當時沒有心力再去揣度師父的用意,固執的認為他只是舍不得和不忍心,因為這麽想他心裏才好過一些。
秦筝嘆了口氣,“是啊,國師分析得對,我如今确實是這樣的處境,誰都想找我出來,拿回東西再殺之而後快。”
曲塵道,“若你有武藝傍身我自然不會太過擔心,畢竟以你當時的修為和實力,即便少林的虛慈大師站在你面前也不一定有贏你的把握,恩恩怨怨你不說也就罷了,可自己的性命不是最要緊的嗎?”
秦筝拿出那副爛泥巴的态度,笑道,“我身上什麽都沒有,這本心法還是莫名其妙被人送來的,誰想要就來取走,順便把我命一起取了也無所謂,活一天過一天就這樣吧。哦對了你要不要,收你十兩銀子你不介意吧?”
曲塵開始不吃他這套了,默默無言盯着他的嬉皮笑臉看了半晌,道,“五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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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從懷裏把心法掏出來往桌上一丢,朝曲塵伸出手掌,“成交!給錢!”
曲塵轉過頭去,面不改色道,“我話還沒說完,五兩我也不要。這燙手山芋你自己捂好了,人家姑娘千裏迢迢又不是送來給我的,我還不至于趁人之危奪人所愛!”
剛不還要搶酒的麽,國師大人真是翻臉比翻書快。秦筝瞧他一臉小媳婦吃醋的模樣就想笑,堂堂國師關起門來還是和從前一樣,說話總是留意着秦筝的神色,不過比起少年時期的他,明顯話多了不少,話中威嚴恐怕也是當了國師歷練出來的。以前秦筝叫他一聲塵哥,曲塵總是會心一笑拍拍他的肩,沒有太多的言語。二人以劍會友惺惺相惜過,畢竟也只是短暫的一年時間,而後分別如此之久,沒想到時過境遷,竟只有他故人未變待己如初。
調侃了幾句,氣氛終于緩和了不少,秦筝“啧”了一聲,喝下一口酒,嘆道,“這才像我認識的曲公子嘛!你一會兒面若冰霜,一會兒疾言厲色,讓我好陌生哦。我還以為南疆水土惡劣,把從前那個溫潤如玉的曲公子給養成了如今這般見人就掐架的惡老虎模樣。”
秦筝拿酒壺撞了一下放在曲塵面前的茶杯,繼續道,“你以茶代酒同我幹了這杯吧,之前在廟裏的事,你大人大量,罷了?”
曲塵明顯還在生氣,又不想破壞氣氛,不情不願把茶喝了,盯着秦筝看了許久,道,“我說的你可有好好考慮過,留在那裏并非長久之計,你如果不嫌棄……就住在我這裏吧。”
曲塵怕秦筝以為自己給他提供一個庇護之所,是出于可憐同情而讓他心裏不舒服,繼續解釋道,“國師府比王宮戒備還森嚴,無人敢随意進犯,你住在這裏不會有人為難你,就算有人已經知道你在南疆,也沒有誰敢來國師府尋人。平日裏你要去哪自有府兵保護,至于這身功夫,若練了少林心法有用,或許不出幾月就能恢複呢。到時候你若還想留便留在此處,你若要走我也不攔着。”
秦筝聽完笑了,道,“你是要把我拘在你府上和你同住麽?”
曲塵愣住,琢磨着這話有歧義,道,“不是拘着你,你仍然來去自由,只是保證你一定是安全的。”
秦筝道,“你這麽做,風聲傳出去,可就讓國師府與正道為敵了。”
曲塵淡淡道,“無妨。國師府效忠國主是唯一的立場,與誰為敵為友都是時勢所趨,他人沒有資格置喙。”
秦筝見他态度還挺強硬,明白過來,這人是要還他當年相護的人情了,道,“我有你這麽一個朋友,也算沒有白活。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拖累你,塵哥,當年不是說好了只要初心不改,忠義不負,就算立場不同刀劍相向,也依舊是一輩子的知己。這話還算數麽?”
曲塵認真道,“算數,可現在并非立場不同各事其主,你只是擔心拖累我,我沒什麽好被你拖累的。你說交定我這個朋友,往後就要肝膽相照。”
曲塵拍着秦筝的肩,道,“我現在就是照你當初說的做,你受了委屈想自己憋着,可國師府有國師府的規矩,入我府中人,沒有白白扛下冤屈的道理。”
怎麽就成你府中人了,這不還沒答應的麽,秦筝正要說話,曲塵搶先一步繼續道,“我以前都聽你的,是因為中原武林的規矩你比我熟悉,我非那邊的人。如今到了南疆,你就該聽我的,我又不會害你。”
“還是你覺得,靠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溫庭雲就能護你周全,他到你身邊打的什麽算盤你清楚麽?就僅僅是為報恩,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時候找上你?那魔教失傳之物,人人都說在你身上,你怎麽知道他不是想利用你找到這個東西呢?”
秦筝解釋道,“我也沒有想過要依仗他,以我今時今日的處境,我挨着誰誰就要倒黴的。衰成這樣我一個都不想連累,拒絕你不是因為他……”
曲塵不大相信,道,“秦筝你這個人,誰對你好那麽一點你就推心置腹的去信任,別人安得一顆壞心你都會捧在手裏,吃的虧還不夠嗎?探子來報,說舉證你與魔教勾結的人是你當初滿口稱贊的二師弟,你對別人好,別人可有真心待你?”
秦筝垂眸發呆,想把這些說教過濾掉,而讓他想不通的是曲塵以前從來不會說教他,都是他說什麽曲塵就在一邊溫和地點頭答應,怎麽現在還會把人逼到自己書房裏關着,口若懸河地就對他一頓教訓。
秦筝沒有發現這國師府有女主人的跡象,暗暗猜想,大概是到了年紀沒有婚娶才讓曲塵這麽啰嗦的,要是有個房裏人給他整天啰嗦,可能就沒心思對外人這麽愛管教了。
秦筝道,“丘池國國主沒給你賜婚?”
曲塵正說到興頭上,誰知道他冒出來這麽一句,莫名道,“什麽?”
秦筝道,“你就比我年長一歲,早就該婚娶了吧。”
曲塵道,“并未……你幹嘛問這個?”
當然是為了打岔啊,秦筝正經道,“我是關心你,怕你們國主太嚴苛耽誤了你人生大事。”
曲塵道,“國主提過幾次,都被我回絕了。”
秦筝見打岔生效,也想聊點其他的,道,“都二十五了你還不娶,像你這樣的身份,門檻都被王公貴族們踏破了吧,怎麽就沒個能入你眼的?”
曲塵面色拂過一絲不自在,盯着秦筝道,“我都不喜歡。”
秦筝沒看見他轉瞬即逝的神色,繼續道,“以你的身份,喜歡不喜歡是次要,門當戶對的婚姻對你國師之位有好處就行了。”
“我有傾心之人。”曲塵沒再看秦筝,低頭摸索着茶杯,緩緩道,“除他之外,我誰也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謝謝各位資瓷!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