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光
言初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那一瞬間，過去的種種在腦海裏浮現。
這個男人獰笑着靠近她，邊笑邊搓手, 舌頭還暗示性地舔了舔嘴角。她被他逼到一個昏暗的小角落, 跌坐在了沙發上。
那個房間只有一扇小小的窗，窗簾半掩着, 只有一道光透進來。
“初初，你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叔叔疼你, 好不好。”
她尖叫着揮手讓他不要過來，男人似乎很享受她恐懼的模樣, 嘴裂開地弧度更大了，他還解開了衣服扣子。
回憶起過去的事, 言初捂住嘴幹嘔了一聲，朝後倒退了幾步後，一路小跑。
學生們口朝她這看來，不明白她怎麽突然就變得不正常了。這種被人集體注視的感覺，讓言初心底的恐懼越來越深。
那一次, 他撲向她的時候，言初使出全身的力氣，對着李琛的手背, 狠狠地咬了一口。
李琛疼當即得大叫起來, 對着她的臉, 狠狠就是一巴掌。趁着這個空檔，言初奪門而出。
她跑到了院長辦公室裏，讓她幫她。
院長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她平時總是稱贊她誇她懂事。可是那一次, 她臉上閃過了一抹驚恐，捂住了她的嘴：“初初不要亂說話”
李琛手受傷了，流了不少的血，看了一眼躲在院長背後的人，笑眯眯地對院長說：“沒事的張院長，小孩子年紀小，脾氣大點也沒事。我就是想看看小姑娘畫的畫，哪知道小姑娘不肯給我看。”
言初聽到他的說法，氣得直搖頭。
不是這樣的，她不是不懂事咬他，是他要對她做不好的事情，她只是想要保護自己。
院長忙給李琛賠禮道歉，說會再教育言初的。
最後，李琛給孤兒院捐了一百萬。還給每個孩子，送上了漂亮的新衣服，還有可口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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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兒園的孩子都說李琛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叔叔。
最後，李琛還上了電視和報紙。得到的，全都是積極正面的評價。
而她咬人的事，卻在幼兒園傳開了。
她當初在幼兒園裏算是一衆孩子裏出衆的。長得好看，還能畫一手好畫。孤兒院其實就是個小型的社會，雖說都是孩子，但其中也是有不為人知的黑暗面。
孩子們都想得到領養，所以會暗暗地較勁。那個時候，因為院長偏愛她幾分，她在幼兒園的人緣不是很好。
裙子被人“不小心”打翻湯汁，睡覺醒來發現自己的頭發被剪碎了，就連自己心愛的畫，也會莫名其妙地被丢進水塘裏。
她聽到了院長的誇獎後，曾經打定主意要成個最優秀的人。可那點心氣，也在漫無天日的折磨下，一點點的被磨光了。
李琛的出現，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們不要跟言初玩了，她亂咬人。”
“是有瘋狗病吧？”
“李琛叔叔那麽好，她還污蔑他，真過分。”
“就是啊，還好李琛叔叔好，還是給我們送禮物了。不然，我們都要被言初害死了，穿不上漂亮衣服了。”
“沒辦法，人家覺得自己長得漂亮是真公主，所以公主脾氣大了些。”
“我們以後不要跟公主玩了。”
從那以後，她時常躲在角落，将自己抱作一團。她日漸沉默，不再和人袒露心扉。直到那個善心的阿姨出現了。
她會握着她的手，教她怎麽畫出樹葉上漂亮的紋路。
她會誇獎她，說言初天生就是畫畫的料，是能成為了不起的畫家的。
她還會抱着她，對她說媽媽會一輩子對她好的。
只可惜，她那點幸福的日子實在是太短暫了。
言初跑到操場上，深呼吸了好久，才平複了一些。她轉過身的時候，就看到教學樓裏，李琛站在三樓，正望着她。
還是那個笑容，他微眯着眼睛，好像在無聲地告訴她，無論她做什麽，都是徒勞的。
言初陷入一種混亂的狀态，她渾渾噩噩地走着，沒注意看路，撞上了人。她略微回神了些，才發現那人是校長。
張校長微微蹙起眉頭，開口：“言老師，李先生這次來是來資助我們學校的。你這樣的精神狀态，會讓對方對我們産生不好的印象的。”
言初無法像平時那樣，像對方坦誠錯誤。她微抿着唇，臉上有恨意。
張校長搞不懂她這是怎麽了，就繼續往下說：“李先生這次來，會幫我們學校安裝電子化設備。他剛剛還說，要給村子裏面捐錢，建信號塔。說不定再過不久，這裏的人人人就能用上手機和電腦了。”
言初本想開口的，可那一瞬間，她說不出口了。
她想起了院長捂住她的嘴，不讓她亂說話。
過去的記憶和現實交織在一起，言初茫然了。
應該怎麽做，到底該做什麽？
她驀地想起了，答應過林随舟了，以後遇到事情不會再瞞着他了。
午休的時候，她去林随舟那找他，結果剛進了衛生所，就被個女醫生攔住了。
秦玫打量着她，認出了是那天林醫生背走的人。她心裏有氣，表情就變得不耐煩起來。
“你有事？”
言初一愣，對這莫名其妙的敵意，感到意外。
“我找林醫生。”
“林醫生正在給病人看病，現在是工作時間，他不随便見人的。”
言初躊躇了片刻，難得的堅持：“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一會就好。”
秦玫冷哼一聲，直言：“成了林醫生的女朋友，你就覺得你是特別的嗎？”
言初怔住。
“林醫生最恨公私不分了，現在工作時間，你卻要和他談私人的事請，你覺得這樣合适嗎？”
“他是醫生，治病救人是首要。你把個人的情緒帶給他，會影響他的判斷，這對病人來講，是致命的。”
言初腦子本來就混亂，被她如刀子般的言語一激，腦子到場就一片空白了。
她想了想，覺得就這樣打擾他好像是不太好，就轉身出去了。她走後，秦玫繃着的心松懈了下來。這時候林随舟看診完了，見秦玫站着不動，望着外面，就問她怎麽了。
他的出聲讓秦玫吓了一跳，忙将狀态調整好。
“我沒事，學長，就是剛剛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工作的時候，專心一點。”林随舟交代完後，轉身就走。
他并不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上司，無論做什麽都一板一眼。不像之前她科室的鄭主任，閑暇時還會買些小零食犒勞他們。
但是，秦玫就是喜歡他這種不可親近的模樣。學生時代，她就知道林随舟這人了。專業成績第一，優秀至極，是天之驕子。
從那時候起，她就總是遠遠地看着他。像是在遠眺雪山，她心向往之。只是，他竟然會在這種地方，對個女人動心了。
她曾經以為林随舟是為了高貴的信仰才來這的，卻不想他竟在這裏戀愛了。于秦玫而言，這是他身上的污點。
她也不怕那女的回去和林随舟告狀，她剛剛的警告，完全是合情合理的。秦玫到是希望那女的和林随舟鬧上一通，最好能鬧到分手。
言初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學校。
到底該和誰說。
但是說了，又有誰會相信她，畢竟那件事都過去了十幾年了，她什麽證據也沒有。
進學校時，随處都能看到孩子熱情洋溢的笑臉。
他們高興地談論着，都在說很快他們就要有電腦了。這讓言初，心裏更不是滋味。
那種人的東西，她想想就惡心。可是之前也是，所有人在意的，都是從林琛那得來的好處。她的指控，根本沒有人放在心上。
她一進辦公室，林芍就湊上來了。
“你喜歡的那個小姑娘，還真挺厲害的。”
“周青嗎？怎麽了？”今天她的神經繃了一天了，說起話來聲音有氣無力的，還帶上了幾分沙啞。
“她外向，校長就讓她做小導游，帶着李琛去參觀校園了。李琛還跟校長誇她呢，說這個小姑娘形象好，為人活潑，以後能有大出息的。”言初眼睛越睜越大，林芍還在說，突然聽到門哐當一聲砸在了牆上，言初跑得連影子都沒了。
言初一路跑，一路問，問孩子有沒有看到林琛。有個孩子想了想，說看到他們往一樓去了。
她腦海裏響起了那個狹窄昏暗的地方，腦海裏一個念頭閃過。
器材室！
她快速朝那裏奔去，連呼吸都顧不上了。
到了器材室門口，門虛掩着，言初拉開門沖了進去，就看到周青躺在墊子上，已經暈了過去。
林琛上衣的扣子已經解了兩顆，此刻他正在解褲子。聽到動靜，他側過頭，迎面而來就是一塊磚，那東西一下子就把他拍懵了，等他反應過來。感覺眼前濕濡一片，用手一碰，全是紅的。
“你媽的......活膩了！”林琛上來就來捉她，言初想着，只要他不在了，周青就沒危險了，就往外跑。
她剛跑到門外，林琛就抓住了她的肩膀。言初反手一抓，掰過他的手，對着他的手背狠狠地咬了下去。
多年來的恨意一招爆發，他是她恐懼異性的來源，是她多年的夢魇。
也許，她又要成為衆矢之的了吧。
可在這時，她想起了林随舟把她摟在懷裏的感覺。他的懷抱厚實又溫暖，讓她感覺就算全世界都把她抛棄了，也沒關系。
她在那一瞬間似乎成了猛獸，要将他徹底撕碎。
林琛吃痛地大喊，拉着言初的頭發，可怎麽都拉不開她。剛剛言初那一板磚的效果出來了，林琛覺得頭越來越暈，突然腳下一軟，跌倒在地。
“言老師，你在幹什麽！”聞訊趕來的校長看到這一幕吓得要命，忙讓人把他們拉開。言初身體像是脫了力似的，踉跄着後退了幾步。
校長看着滿臉是血的林琛，怒從中來，怒視着言初，質問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言初擡眸，目光陰冷，和平時溫柔的模樣判若兩人。
“知道。”她咬着牙，啐了一口：“他是個人渣！”
校長一愣，回過神來，對着身邊的人道：“快去隔壁衛生所找醫生來看看，出這麽多血，可怎麽得了。”
言初踉跄着起身去器材室看周青，小姑娘迷迷糊糊地，但好在衣服還整整齊齊的，言初這才松了口氣。
外面很嘈雜，言初懶得去應付外面的事，握着周青的手，等她醒來。
還好，迷藥的份量并不重，周青很快就醒來了。
醒來的第一句就是： “言老師我怕！”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她把周青摟在懷裏，一遍一遍的安撫着。眼前仿佛出現了多年前的自己，她縮在陰冷的角落，卻沒有一絲光和溫暖，沒有人能讓她依靠。
她扶着周青出了器材室，這時林随舟他們已經趕來了，此刻正在查看李琛的狀況。其他人原本還在疑惑言初怎麽突然就發狂了，可看到她領着周青出來，小丫頭渾身顫抖，再看林琛衣衫不整的樣子，衆人都懂了。
張校長臉慘白一片，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進展。
李琛這時悠悠轉醒，看到面前圍着的一堆人。再看看不遠處一臉漠然的言初，當即怒火中燒？
“言初你個賤人！”
衆人一臉震驚，正思索着兩人的關系，就見李琛起身要往言初那去，而林随舟突然伸手拉住李琛的衣領，只是随意地一拽，就把這個将近兩百斤的男人拉倒在地。
李琛吃痛地叫起來，嘴裏嚷嚷着要把他們都弄死。
林随舟冷若冰霜，眼底帶着絲少見的戾氣。他看都沒有看李琛，讓人繼續給李琛處理傷勢，然後起身朝言初她們走去。他彎下腰查看了下周青的情況，詢問道：“要不要緊？”
周青心有餘悸，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搖頭。
他又去看言初，就她情緒激動，看李琛的眼裏有深深的恨意。
周圍已經響起了竊竊私語聲，有人好奇言初和李琛的關系。各種聲音都有，其中不乏惡意的猜測。
她的身體開始顫抖，時間似乎又回到過去。她被其他人議論，所有人都帶着有色眼鏡看她。但只是短短幾秒，她的身體就跌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別怕。”他摟着她，輕撫着她後腦的頭發。
“我在這裏。”說完後，他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那一刻，陽光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裏。一瞬間，所有的勇氣都回來了。
她在他懷裏蹭了幾下，悶聲道：“我沒事，先帶周青去檢查。”
她輕輕将他推開，見林随舟皺着眉，似要開口，她沖他笑了下，在他耳邊低語：“等事情處理完了，就去你家找你，我有話要跟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