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2)
軒走去:“大哥,我早說過水玲珑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她想讨好誰輕而易舉,不僅祖母,連太子都被她迷得團團轉,那日我暈倒,太子明明來了尚書府卻只跟她見了一面,連問候我一聲都不曾。”
水敏玉的腳步一頓:“什麽?她不是在跟諸葛世子議親嗎?怎麽跑去勾引太子了?”
水玲溪柳眉緊蹙:“誰知道呢?他和諸葛世子的親事成不成還不好說,庚帖合了一個多月也沒結果,不知是八字不合呢,還是王妃又瞧不上她了,反正鎮北王府遲遲不上門納吉。”
水敏玉面色一冷:“哼!她要是敢跟你搶太子妃之位,我一定宰了她!”
妹妹他只認水玲溪,其他人,包括庶弟水敏輝在他眼裏都只是一群蝼蟻!敢不安分?捏死!
水玲溪靠上水敏玉的肩頭,軟軟地道:“就知道哥哥是我的靠山!有哥哥在,我什麽都不怕了!”
水敏玉的虛榮心和英雄主義無限膨脹:“你放心!哥哥這回是小試牛刀,輸在不知己知彼,不就是一個巧言令色的丫頭嗎?對付她多的是法子!”
水玲溪絕美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她繞到水敏玉身後:“哥哥,背我!”
……
水敏輝沒急着回自己的院子,老夫人留他用了午膳,他順便在福壽院睡了個午覺,像從前那樣窩在老夫人懷裏,與老夫人蓋一床被子,趕路累了,他睡得深沉。老夫人一遍一遍摸着他眉眼,她患病的那幾年,這個孫子也沒嫌棄過她,放假歸來,吃喝睡都在她身邊,她不疼他,疼誰?
晚上,福壽院再次熱鬧了一把,老夫人将子孫們都宣了過來,包括被禁足的秦芳儀,和卧病在床的水玲語,大家熱熱鬧鬧地吃了頓年夜飯,就好像彼此之間從沒有過間隙,也從沒有過傷害。
這是水玲珑在尚書府過的第一個年,和董佳雪在莊子裏包餃子、吃餃子的日子似乎過了半個世紀那麽久,她偶爾會想,既然讓她重生,為何不重生在她娘親過世之前?起碼,讓她帶着一顆虔誠的心再盡一回孝。
水敏輝出福壽院時已經月上半空,他的院子與福壽院僅一個梅園之隔,他走進梅園,一陣冷風吹過,花瓣和飛雪點點落在他頭上、肩上,冰冷的觸感讓他想起了那個笑得溫柔,卻笑意清冷的女子。
突然,一名身穿褐色長襖的女子從一旁的梅樹後走出,水敏輝被吓了一跳:“誰?”
女子福了福身子,壓低音量道:“婢子給二少爺請安。”
水敏輝定睛一看,長籲一口氣:“是馮姨娘啊,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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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姨娘擡起頭,定定地凝視了他許久,直到熱淚模糊了眼眶,才慌忙低頭,不着痕跡地擦了淚,語氣如常道:“二少爺又長高了,在書院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
水敏輝笑着道:“我挺好的,書院紀律嚴明,滋事者一律被取消學籍,沒人敢欺負我。”
“這樣啊,真好,真好。”馮姨娘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
馮姨娘每年見他都這樣,水敏輝習以為常了,水敏輝的眼眸一睜,從懷裏摸出一根銀簪子遞到她面前,“這個給你,京城沒有的款式哦。”
馮姨娘先是一愣,随後喉嚨有些發痛,她顫顫巍巍地接過,眼底閃動起激動的光芒:“這……這真的……是給我的?”
“嗯!”水敏輝點頭,笑容如陽光般燦爛,“謝謝你代替佟姨娘關照我這麽多年。”他雖是養在老夫人膝下,可兒時頑皮,沒少遭水敏玉的欺負,好幾回差點兒沒了小命,都是馮姨娘幫他脫離危險的,馮姨娘說佟姨娘生前幫過她,所以她要報答佟姨娘。不論如何,她的好,他記住了。
馮姨娘笑得熱淚盈眶,像捧着一個至寶,多一分力度怕斷了,少一分力度怕掉了:“多謝二少爺!婢子……婢子會好好保管的!”
水敏輝謙和有禮地笑了笑,邁步離開了梅園。
望着他漸漸遠離的背影,馮姨娘破涕為笑,為你粉身碎骨又如何?
長樂軒。
水航歌應水敏玉的邀請前來下棋,一年不見,水敏玉的棋藝突飛猛進,直殺得水航歌熱血沸騰,幾個回合下來,已是深夜。水航歌摸了摸水敏玉的腦袋,滿意地勾起唇角:“虎父無犬子!”
水敏玉打了個呵欠:“時辰不早了,我先回院子,父親就在這裏歇着吧,明早我再過來給父親請安。”
水航歌心中想着蘭姨娘的風情萬種,可也不忍拂了兒子希望他們夫妻和睦的心願。就一個晚上,他暗暗告誡自己!
浴室中,已備好熱水。
水航歌正要寬衣解帶,一名身穿薄紗、能看到胸前的兩點粉色和下面迷霧森林的妙齡女子繞過屏風,從背後抱住了他:“老爺——”
水航歌轉身,瞬間被眼前撩人的美色惑亂了心神,他下腹一緊,抱起她一起跳進浴桶,在水裏狠狠地要了她!
幾輪雲雨後,水航歌餍足,獨自躺回了床上,趙媽媽則命人将已經暈厥的詩情擡了出來,縱然暈厥,一碗避子湯仍是少不了的。
偏房內,秦芳儀用力撚着手裏的佛珠,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平息心底的妒火!聽着詩情因受不住他大開大阖的沖擊而發出的叫聲和求饒聲,她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她從來不知道他一個晚上可以折騰這麽多回,可笑,她使出渾身解數也比不過一個不谙此道的處子!
歲月未曾催人老,君恩已是秋日蒿。
男人的寵愛果真是鏡中花、水中月,董佳雪,我辛辛苦苦把他從你身邊搶了過來,但為何現在我除了疲憊,心裏已經沒有一絲喜悅了呢?
趙媽媽推門而入時就看見秦芳儀一臉倦态地靠在貴妃榻上發呆,燭火輕晃,她容色蒼白,趙媽媽微微一嘆:“夫人,若是覺着難受,就把詩情送出府吧。老爺喜歡蘭姨娘也就是一陣,等新鮮勁兒過了,老爺會想起夫人您的好的,畢竟府裏的女人來來去去,只有夫人您長伴老爺枕邊啊。”
秦芳儀的雙指捏了捏眉心,道:“不了,就這樣吧!原本說好了要把詩情許給你兒子的,但既然她跟了老爺,你把畫意領回去吧。”
畫意那賤丫頭平時看着中規中矩,自己一動給老爺找通房的念頭她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打扮,好似生怕自己看不見她多有姿色似的,這種有野心的丫鬟,自己怎會放心讓她與老爺有首尾?
詩情也好,畫意也罷,趙媽媽都喜歡,她兒子天生癡傻,能取個媳婦兒就不錯了!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便是配給百姓家的公子哥兒做嫡妻也沒二話的,這是大夫人的恩典啊!
寒風呼嘯,吹得廊下八角玲珑燈旋轉起舞,燭光透過畫了美人面的紙,在牆壁上映出斑駁的暗影。
屋子裏只剩水玲珑和鐘媽媽二人,鐘媽媽打開櫃子,拿出董佳雪的牌位擺在案桌上,夫人明明死在大年三十,怕不吉利累及小姐,臨死前命令她們拖到初五才準發喪。他們便都以為夫人的忌日是初九,不,他們根本不會記得。
水玲珑将斷裂的香燭用火烤了之後一點一點接好,又把破碎的紙錢一片一片丢進火盆,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滴進火焰中,“咝咝”作響。
鐘媽媽給董佳雪上完香,又磕了個頭,哽咽道:“奴婢去給大小姐燒水。”
水玲珑看着殘破的香燭和紙錢,心裏一陣一陣發酸,也一陣一陣抽痛。
她小時候其實埋怨過董佳雪,覺得她為什麽要掙個面子不回府?她無數次哭着鬧着要爹爹,甚至還躲在草垛裏三天三夜,看董佳雪東奔西走、焦頭爛額,她竟有種作惡的快感,她想讓董佳雪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好逼董佳雪妥協,哪怕是回府做妾。那一次,董佳雪差點兒沒哭瞎眼睛。後來,她才明白董佳雪不願回府都是為了她,可她還沒彌補董佳雪幾年,董佳雪就撒手人寰了。
而這個她曾經千盼萬盼的爹,前世僅送給她一封斷絕父女關系的書信而已。
“想哭就哭出來!憋着不難受嗎?”
水玲珑兀自沉靜在回憶中時,諸葛钰的聲音陡然在窗外響起,水玲珑的身子一顫,諸葛钰已躍窗而入,同時進來的還有一股刀子般冰冷的夜風,将火盆裏的紙屑忽吹入了水玲珑的眸子,水玲珑吃痛,歪過腦袋,開始用手去揉。
“笨丫頭!”諸葛钰又氣又急地呵斥了一句,走到水玲珑身邊,水玲珑本能地後退,卻被他一把拽進懷裏,“別動!”
他的懷抱,寬厚而溫暖,沒有其它女人的味道,幹淨得像只為她一人敞開,她讨厭與人親近卻也不得不承認此時忽覺安定:“你來做什麽?”
“陪你守歲,你來這裏的第一個新年,必須跟我一起過!”霸道地宣布完畢,諸葛钰一手擡起她的臉,一手撐開她的右眼皮,輕輕地吹了起來。她肌膚嫩滑,觸感微涼,像從水裏撈起來的豆腐,吹出她眼底的灰屑後,諸葛钰鬼使神差地在她滿是淚痕的臉蛋上啄了一口。
水玲珑勃然變色,狠踹他一腳:“混蛋!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諸葛钰後退一步躲開,臉色有些發紅,剛剛真不是故意的……
他按耐住心髒快要跳出胸腔的緊張感,鼻子哼哼道:“你是我媳婦兒!親一口怎麽了?”
水玲珑瞪了他一眼,姐我今天沒心思跟你吵!
水玲珑默默地走到火盆旁邊,撿起尚未燒完的紙錢,往火盆裏投放。
諸葛钰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袱,裏面有厚厚一沓子紙錢和完好無損的香燭。他把舊香燭取下,點上新的,又燃了幾支香,神色肅然地祭拜了董佳雪。
水玲珑深邃的眼底略過一絲愕然,不明白他怎麽會帶這些東西過來,其實諸葛钰一直有留意她身邊之人的動靜,當葉茂在街上買了香燭和紙錢時,他隐隐猜到她打算祭奠亡母,但他并不知道她的東西被毀,手頭這一份是他的心意。
“嗯……謝謝你。”水玲珑不鹹不淡地道。
我祭拜我未來的岳母,你謝什麽?諸葛钰惱火地看了她一眼,最讨厭她這副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樣子,他蹲下身,和她一起為董佳雪燒了紙錢。
做完這些,諸葛钰忽而開口:“該不會……今天才是你娘親的忌日吧?”
“怎麽?覺得晦氣?”
諸葛钰弱弱地吸一口涼氣:“你這丫頭,說話不帶刺兒不行,是吧?”
水玲珑拿起斷裂的香燭,比了個攻擊的手勢:“是啊,所以你離我遠點,免得刺得你渾身不舒服。”
對葉茂不會這樣,對枝繁不會這樣,對鐘媽媽也不會這樣,因為她們都知道她的雷區,從不越雷池一步,但諸葛钰,總算盲目地靠進,她不習慣也不想要習慣。
諸葛钰斜睨着她:“你就不能改改?女人還是溫順點好。”
溫順有屁用?前世的她對荀楓不夠溫順嗎?結果他還是納了一個又一個新妃!
水玲珑沒好氣地道:“我就這樣,你愛娶不娶,不,或者你想娶,我也不一定想嫁了。”
“竟說胡話!你不嫁爺嫁給誰?就你這性子……”
“我這性子怎麽了?”
諸葛钰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麽招惹她了,或者……她幹嘛總是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仿佛天底下的人都要害她似的?算了,他是男人,不跟一個女娃娃一般見識,何況她是庶女,本就過得不好,他不包容她誰包容她?
諸葛钰賠上一個笑臉:“不改就不改,我又不是受不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說得好像你有多勉為其難似的。”
諸葛钰覺得女人一旦糾結起來簡直就是不可理喻!他随手拿起一塊椒鹽酥餅放入唇中,剛咬了一口便駭然失色:“好辣好辣!呼呼……好辣!”
水玲珑失笑,倒了一杯涼水給他:“活該!”
諸葛钰啊諸葛钰,你也淪落到嘩衆取寵的地步了。
諸葛钰看着她笑,心裏微微發暖,良久,他輕咳一聲,話鋒一轉:“我查了那幾個說我們八字不合的妖僧和道士,但很奇怪的是,他們都死在了我展開調查的第二天。”
很像荀楓的手筆。談起正事,水玲珑一掃之前的刁蠻無理,沉靜地問:“怎麽死的?”
變臉……真快!諸葛钰摸了摸鼻梁:“京城附近的一個縣城舉行論禪大會,三名妖僧代表各自的寺廟前去參加,半路被劫匪所殺,而那名道士則是半夜如廁摔了一跤滾下山坡,頭破血流而亡。”
“所以?”
“所以他們應當是被人滅了口,八字不合一說不攻自破,你就別擔心了。”
“那你父王懷疑是誰是幕後主使?”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誰向你提親,他自然懷疑誰了。”父王碰到他的事總是無法保持冷靜,這回,父王真的氣壞了。
荀楓會上門提親嗎?水玲珑持否定的态度。荀楓一直以來都以與世無争的病弱形象示人,才不會因對她的一、兩分好奇而将自己推上風口浪尖。水玲珑想到了雲禮,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若他真對她動了心思,開口娶她或納她為側妃……豈不中了荀楓的圈套,從而被鎮北王府怨上?
荀楓挖坑給你跳,要麽,你困死在坑裏,要麽,你費盡全力爬出去卻只會掉進一個更大的陷阱。他出馬,向來不空手而歸的。
他是天生的王者,無論是戰場上忘卻生死、所向披靡的他,還是朝堂上捭阖縱橫、素手翻雲的他,亦或是勵精圖治,耗費十年光陰開創了一場工業革命,讓整個世界天翻地覆的他……都有着常人無法比拟的高度。
她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和他鬥,這是……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