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拒絕了第十個來說親的媒人之後，德希·卡爾森很憂郁。
說是媒人，都是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光是來蹭個下午茶還算好打發，直接把女兒帶來看看合不合眼緣的實在麻煩，讓德希煩惱不已。
“這代表着我們家德希非常有魅力啊。”
卡爾森夫人刷地展開滾了毛邊的折扇呵呵笑着，化着精致妝容的臉上是一派洋洋自得：“你該驕傲自己繼承了公爵俊美的外表與傲人的身高，加上我們身家豐厚，在王面前又說得上話，不知多少女子為你瘋狂，做人不能這麽貪心，小德希。”
塗上紅蔻丹的手輕輕撫摸德希倫廓完美的側臉，後者打了個冷顫，悶悶不樂。
“可是我是女人啊，母親大人。”
德希嘆氣。
“相信我，寶貝，你比帝國大部份男人都要優秀。”
“所以到二十歲還沒有男人來提親？我真是受夠了，難道我要娶個女人麽？”
“現在魔法昌明，同性之間也是沒問題的，何況，你也知道，家族需要男性來傳承。”
德希站起來，把鑲滿魔法石的劍別在腰間：“我出去散步，有人來提親拜托坦白說我不喜歡女人，母親大人，我寧願當世人眼中的同性戀。”
想讓心情好起來的德希，在走到大街上的那一刻就後悔了，每一個經過的女性，上至牽着小孩買菜的大媽，下至含着根棒棒糖的蘿莉，都向她投以愛慕的注目禮。
見鬼了！這國家難道就沒個能看的男性能轉移一下她們的注意力麽！
德希煩躁地想，而事實上也的确如此，人民尚武，身材結實好看的男性不少，但長相就強差人意了，帝國男性的相貌特徵就是單眼皮與模糊平淡的面目。
相比起來，德希的倫廓分明，深眼窩更顯得一雙大眼睛深邃動人，劍眉星目，不怒自威，精致卻不女氣，加上其高大而平坦的身材，怎麽看都是個英氣的少年。
德希羨慕柔軟可愛的女孩子，能穿着粉色蓬蓬裙，動辄落淚惹人憐愛，而不是拿着把該死的重劍斬殺怪獸。
在市集走了一圈，意圖搭讪的小手帕掉了一地，德希昂首裝作視而不見，一路走下來，不但沒覺得開心，反而更加郁悶──
“抓小偷！！！”
一聲尖嘯的女聲劃破空氣，一個披着灰黑色披風的矮子朝着德希的方向逃跑，背後是氣喘如牛的面包攤攤主，她揚眉，弓起腰蓄力用力一跳，輕盈地一腳踩在小偷的背上，她可不輕，這一踩，把小偷踩得往前一墜仆在地上，塵土飛揚。
德希生平最痛恨宵小，一腳踩着他的背，捉住他的手用力往後扳，逼他松開手，關節發出承受重力的哀吟，豈料他死死地抓着那袋偷來的面包。
“你再不放開，我就要踩斷你的手了。”德希警告：“你有力氣搶面包，沒力氣找工作？”
小偷攥緊裝着面包的袋，低着頭不吭一聲。
“哎喲卡爾森少爺，真是感激不盡。”
追上來的攤主正眼也不看小偷，肥肉一抖一抖的臉上泛紅，不知道是跑的還是羞的，捏着嗓子：“真是氣死我了，我這攤子擺一天才賺多少錢，還要偷我的面包，實在太可惡了，要不是卡爾森少爺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照我看，這樣的小偷就應該送去神殿處置！”
聽到‘神殿’二字，本來裝死不肯擡頭的小偷渾身一抖，低聲說了句話。
“啊？你說甚麽，大聲點。”
德希不耐煩，揭開小偷蒙頭的帽子，攥住他的頭發往上扯：“說話的時候要好好看着人知道嗎……咦？”
藏在油膩地粘疊着的黑發下，是一張秀麗如畫的臉。
“……你是女的？”
對同性抱有寬容愛護态度的德希手一松，小偷掙紮了幾下，終是敵不過對方的力氣，默默的躺在地上，就是不肯放過那袋面包。
被那雙檸檬果凍似的眼睛驚豔到，德希心軟了，從腰間摸出一個金幣：“夫人，她可能只是一時餓壞了才誤入歧途，這面包錢我給她付了，多出來的就當是讓你受驚的賠償。”
“啊？啊好的卡爾森少爺！”
在金子面前，美色，受驚甚麽的都微不足道，攤主怕她反悔一樣連忙接過了金幣，轉身就屁颠屁颠地走遠了，見沒熱鬧看，圍觀的人群也逐漸散去。
“好了，你剛剛想說甚麽？”
德希低頭，只聽到沙啞的哀求聲：“不要送我去神殿……”
那聲音如靡靡之音，縱然沙啞卻不掩其豔麗質感，帶着哭腔，讓德希動容。
“好，不送就不送……咦？等等，你怎麽了？”
小偷的身體猛地一沉，她輕輕拍了她幾下，無奈發現居然暈過去了，只好橫抱起她，帶回家裏才說，這一抱更是感慨，果然是柔軟可愛的女孩子，比她輕盈多……
帶着個髒亂的人形垃圾回家，德希已經做好了忍受母親尖叫的準備，幸好管家告訴她，夫人被約出去跟其他貴族夫人喝茶聊天了，一時半刻不會回來。
唔，這樣就有時間把這小家夥收拾幹淨了！
看她長得那麽漂亮，收拾好了肯定是香香軟軟的女孩子，一直被同齡人愛慕着的德希實際上很希望有女性朋友，而不是在武鬥場揮灑熱血的彪形大漢，随便一拍就把她的少女心拍成渣渣。
一路把她抱回了自己專用的浴池，婉拒想來服侍小姐洗澡的侍女，德希吩咐她們待會把自己房間裏的秘密衣服拿到浴池來，便關上門開始她的‘改造大計’。
抱着個餓得紙片似的流浪小偷對德希來簡直不費力氣，在冒着熱氣，由火屬性地龍保持恒溫的池邊坐下，德希小心地褪去她披在身上的破布，纖瘦平坦的胸膛……她暗笑對方和自己一樣也是發育不良的身材，随即被她的大片紋身奪去了注意力。
鱗片形狀的流麗線條密密麻麻地滿布在蒼白的皮膚上，即便如此，也依然無法掩蓋其大大小小的傷痕，傷囗放着不管，長出了淡粉紅色的新肉覆蓋着，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柔軟可愛的少女該有的身體。
於是，德希·卡爾森的同情心泛濫了。
微涼的手碰觸到對方的紋身時，少女一顫，本來緊閉着的眼睛睜了開來，嫩黃眼眸如受驚的小動物，她嘴唇動了一下，想往後退，卻噗通一聲掉進了池子裏。
德希呆呆地看着她在水深兩人高的浴池裏掙紮浮沉，吞了好多水才回過神來，躍進池裏一手把她撈起來：“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少女警惕地看着她，忽然發難，一囗咬在德希的手上，趁她放手的空檔連滾帶爬的上了池邊，左右環顧了一下，沖到門前卻又打不開。
德希甩了甩被咬痛的手，無奈地跟着上了水。
少女縮在門邊，像一只走投無路的幼獸瑟瑟發抖，卻依然強撐着尊嚴不肯低頭，見她靠近，少女低聲又說了一句：“我不要去神殿。”
德希被這模樣弄得沒脾氣了，安撫道：“你看，我都把你帶回來了，這是我家，離神殿很遠，不用怕。”
少女抿唇擡頭看着她，不只身上濕淋淋，雙眼也濕漉漉的，所謂會說話的眼睛大概就是如此，德希心裏一震，不由自主地心生羨慕，同樣是女性，她一眼就讓人心生憐惜想要好好愛護……
不過也解釋了她為何這麽恐懼。
在尚武的帝國，長得好看卻沒有實力的人一般都比較低調，除非自己擁有力量，否則只會淪為玩物，不論男女。
“真的？”
少女不敢相信，深深地看着德希，待她點頭後，又重複了一句：“真的？”
“我也是女人啊，怎麽會對妹子有想法。”
德希沒好氣地道，真是受夠了，連可愛的妹子也覺得她是男的，還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我不是女的！”
少女攥緊拳頭，像是受了極大屈辱，小臉氣得煞白，眼淚汨汨流下：“我是男人！”
德希怔住，終於明白別人看見自己時的心情，就是：這丫怎麽可能是女/男的
他睜大雙眼，像是想眼淚倒流回去，可是無補於事，淚水打濕了他洋娃娃般精致的臉，更是動人，一般人看到美麗的事物，可能想要細心呵護，也可能想把它占為己有，或者摧毀。
從小被視為卡爾森家族繼承人，要甚麽有甚麽的德希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沖動，去擁有一樣事物，她聽見自己冷硬如鐵的聲音晌起，也肯定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醜陋，很自私。
“你留下來當我的仆人，我就不把你送去神殿。”
少年瘦弱的身體一顫，眼裏的不可置信讓德希覺得自己更加可惡，他垂下眼簾，瓷白的臉此刻更是毫無血色，聲音低如呓語。
“我知道了。”
德希深呼吸，壓下顫抖的聲線，一種微妙的滿足感充斥於她的胸膛，使她興奮難耐。
“那我可以怎麽服侍你？”
少年一改先前的懼色，伏於地上，狼狽得坦然。
如果喜歡的是他的外貌，那就沒有甚麽害怕的，至少，也是喜歡，不是厭惡……
聽到這話，強行把人留下的德希又後悔了，只好冷着一張俊臉轉身：“我不需要這種服侍，你洗幹淨了，我找衣服給你換。”
“……是。”
少年心情複雜地擡起頭來，入目就是對方明亮如陽光織成的金發，這是貴族的特徵，而他這種頂着一頭如過街老鼠般的黑發，簡直賤如地底泥，長得再好又何用，真正出身高貴的人一樣不屑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