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憶完那天的事後,葉白芷眼前浮現了亞麻色的秀發,淚花再次情不自禁地閃爍了起來。
原來,那天的人是江沫,也就是說...粽粽是她的孩子。
想到這兒,葉白芷淚流滿面,發怔,心完全亂了方寸,嘴唇翕動了幾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江沫同樣淚如雨下,看向葉白芷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怨恨。
說出來怎麽敢相信,面前的愛人竟然會是六年前讓命運開始折磨她的那個人。
“對不起。”好久,葉白芷才緩緩吐出了這三個字,因為她,江沫才會一個人帶了粽粽六年,和家人失聯。
若是她那天沒有走,而是轉身仔細看了看江沫,留了下來,江沫這六年裏所受的苦和辛酸會不會少很多?
這話一出,江沫的情緒徹底奔潰了,哭得撕心裂肺,心裏的委屈頃刻間崩了盤,字字珠玑,一句一句朝着葉白芷:“你跑哪去了?你怎麽能舍得我一個人帶了六年孩子!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你怎麽就能一走了之呢!?你知不知道就因為那一夜我連家都丢了。我被人欺負了那麽多,你都去哪了?!”
葉白芷用手撐着地,掉下來的眼淚打濕了衣服,全身就像灌滿了鉛一般,動彈不得,僵在那裏,垂着頭。
江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甚至是語調,都紮得她生疼,是啊,她當初怎麽就能一走了之呢,她怎麽就舍得江沫一個人受了那麽多委屈呢?
江沫背靠着牆,仰着頭,咬唇,淚水根本止不住,整個人都在發顫。
葉白芷緩緩擡起眼睑,看向江沫,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過去,把她擁在懷裏。
江沫并沒有推開,仿佛沒了生氣一般,只是仰着頭,看着天花板,她的心被勒得似乎都不能跳動了。
良久,感受到了傳遞過來的溫暖,江沫擡起手,用力推開了葉白芷,眼裏殘存的淚水晶瑩,面無表情,聲音雖小,但語氣裏帶着逼問,說:“你跑哪去了?你怎麽就能頭也不回地跑了呢?”
葉白芷重新抱住江沫,眼圈通紅,哽咽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兩人就這樣,江沫像個瓷娃娃,沒有回抱葉白芷,只是一直在重複那一句“你跑哪去了,你怎麽能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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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葉白芷則是不斷地回“對不起,對不起”。
過了一會兒,江沫松開了葉白芷的懷抱,摸了一把眼淚後,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把門關了上來。
她需要好好冷靜,也需要捋一捋當下的一切。
葉白芷看着關起來的房門,眼裏充滿了無奈和苦楚,又是深深呼了一口氣,喉嚨被卡得難受。
蜷縮在地上,葉白芷回想着這些天來和江沫還有粽粽的接觸,尤其是想到粽粽,心頓住,淚水再次滑了下來。
粽粽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語不斷地萦繞在她的腦中,牽着她的心弦。
想到粽粽的那張笑臉,葉白芷嘴角彎了彎,而後鼻子一酸,眼淚又湧了出來,最親近的人原來一直就在自己身邊,自己還傻傻的不知道。
可思來思去,終究是老天待她不薄,把江沫和粽粽送到了她跟前。
命運還真是神奇,是你的,不論怎樣都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萬遍也不是你的。
葉白芷暗暗下了決定,這一次,她不會再跑了,她要牢牢抓住江沫和粽粽。
可她又開始惶恐了,她不知道江沫是怎麽想的,她怕,怕江沫因為這個遠離自己,或者是想不開,要和自己分手。
卧室裏的江沫,抱着雙膝,頭垂着,發呆。
剛才還耳鬓厮磨的人,卻一晃眼,成了自己怨了六年的人。
江沫的思緒一直從六年前流轉到了剛才,忽而笑出了聲,淚花閃了起來,她是不是該感謝命運呢?有始有終地玩弄她。
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門外的那個人,現在只要一想起葉白芷的臉,她就克制不住地渾身發抖。
葉白芷怎麽能那麽狠心地就丢下自己呢?
江沫滿心都是這些年來受過的委屈,全然忘記了,葉白芷其實也是另一個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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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白珊才來送粽粽,可按了好多遍門鈴,都沒有回應。
白珊正納悶着,準備拿起手機給葉白芷打電話,門就開了。
“媽...”葉白芷打開門,說。
白珊打量着葉白芷的神情,見她臉色很不好,問:“怎麽燈也不開?按了這麽多遍門鈴你都沒聽到?”
葉白芷嘴角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粽粽睡着了,給你,江沫呢?”白珊把懷裏熟睡的粽粽遞了到葉白芷手中,一邊問,一邊猜測這兩該不會是鬧矛盾了吧?
葉白芷看到粽粽,手不經意地顫了一下,慢慢接了過來,說:“她在卧室。”
“鬧矛盾了?”借着微弱的光,白珊這才看清了葉白芷紅腫的眼眶,心下一頓,忙小聲問。
葉白芷看着粽粽的眉眼,難以呼吸,鼻子一酸,強忍着對白珊說:“沒有鬧矛盾,好了媽,你就先走吧。”
白珊明顯不相信,這心神俱碎的模樣不是因為江沫還是因為誰,語重心長地說:“你啊,多讓讓人家,別老端着。”
畢竟是自己生的養的,葉白芷的性子白珊清楚,但只可惜,葉白芷其實從來沒有在江沫面前端過架子,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葉白芷點頭,把眼淚硬是憋了回去,擠出一絲微笑,說:“嗯,我會的,路上小心。”
白珊深深地看了一眼葉白芷,沒再說什麽了,心想着還是遲一點告訴葉白芷粽粽的事,感覺兩個孩子的感情還是不太穩定。
白珊走後,葉白芷抱着粽粽,聞到她身上小孩獨有的奶香後,如鲠在喉,輕輕吻了一下粽粽的小額頭後,敲響了江沫卧室的門。
這一連幾個小時了,江沫就沒出來過,也不知道悶不悶。
江沫的心情平靜了很多,打開房門,看到葉白芷抱着粽粽後,咬了咬唇,不發一言,把粽粽接了過來。
兩人相顧無言,氣氛仿佛被凝固了。
葉白芷看着江沫把粽粽放在床上熟練的動作,心又是一陣發疼,她錯過了好多。
把粽粽安撫好,江沫轉身,看到還在門口站着的葉白芷,輕吐了一口氣,說:“不早了,睡吧。”
說完,就閉上了房門,把葉白芷隔在了外面,就像她們的兩顆心,現在也是被無形地隔了開來。
葉白芷看着緊閉的房門,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了自己的卧室,打開燈,昏黃地照耀出了早上自己和江沫歡愉過的痕跡,心突然被捂得難受。
蜷縮在床上,葉白芷閉上了眼睛,她得好好盤算一番,怎麽能敲開江沫再次建起的防禦傘。
另一邊,江沫半靠在床頭,拿出葉白芷的工作證,用指腹來回婆娑着那張好看的臉,眼裏的苦澀溢了出來。
她愛這個人,也怨這個人。
六年來受得委屈讓她不能裝作輕松地面對葉白芷,愛怨終歸相抵不了。
早晨,江沫起來,盡量放平心态,像往常一樣,在廚房做早飯。
看着手上的白米,江沫憶起了搬進這裏第一天時的場景,她問葉白芷,有沒有什麽忌口的,葉白芷只說了一個“不吃海帶”。
她當時還心想和粽粽一樣,原來,口味都是遺傳的。
難怪,葉白芷有些時候,會出現粽粽的影子。
也難怪,粽粽一直愛親近葉白芷,血緣使然而已。
再難怪,那天她在葉家別墅看到葉白芷小時候的照片,會覺得和粽粽很像。
其實有些事情,早就出現了預兆,只是自己根本沒往多想。
粽粽看到江沫發呆,跑到她身邊,說:“媽媽,你想什麽呢?”
“啊...沒有,媽媽在做早飯。”江沫看向粽粽,回了神,說。
“好吧,那我先去收拾小書包了。”
“嗯,去吧。”
看着粽粽走路的小背影,江沫越發覺得姿勢體态和葉白芷一樣。
葉白芷也醒了,出來就看到江沫在想着什麽,猶豫了幾秒,努力揚起一抹笑,說:“早。”
江沫聽到熟悉的聲音,怔了一下,手下的動作也跟着頓了頓,頭也沒擡,語氣有些冷淡地回:“早。”
這樣子的江沫,葉白芷看在眼裏,痛在心裏,若是以前,她肯定會過去抱住江沫,可如今,她不敢,怕勾起江沫的傷口。
“葉阿姨早!”粽粽收拾完,出來就看到在餐桌上坐着的葉白芷,眼睛發光,撲了過去,說。
葉白芷聽到粽粽奶聲奶氣的話,眼圈微紅,深呼了幾口氣,才轉過身來,笑着說:“你也早。”
“一會兒,阿姨...阿姨送你去幼兒園,好不好?”自稱阿姨的時候,葉白芷的心顫了顫,說。
江沫把盤子放在桌上,聞言,出聲,語氣依舊冷淡,說:“不用了葉總,一會兒我會送她去幼兒園,您去上班吧。”
又是“您”這個稱謂,葉白芷聽到江沫冒着寒意的話,有些喘不上來氣,鼻尖一酸,點頭,只說了一個字:“好。”
粽粽人小鬼大,看到江沫和葉白芷之間有些不對勁,但也不敢上去問,只是眼睛滴溜溜地朝兩人身上來回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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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沫受的委屈,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消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