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深處海水很涼,靠近船底的卻暖暖的。是劇烈燃燒的船廠燒熱的。
要快一點。
喬放開防水背包,在水裏靈活地回轉身體,拉住應時隽加速往遠處游去。
應時隽自知自己怕是又要拖後腿,騰出手讓他放開,卯足力氣想要靠自己跟上前面的人。但他本身穿了一身西服就不能跟喬的緊身衣相比,更何況喬還是專業人士。
然而這種時候由不得兩人推拒,喬回頭看了他一眼,後者乘機追上他,生死關頭,潛力無限,兩人為了脫離這海上火焰中心都拿出了最大的力量。
最後幾個炸彈爆炸時發出的沖擊力使得海浪翻滾,巨大的沖力讓水裏的兩人被打散,喬見狀快速調整方向随應時隽被沖去的方向游去,重新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駕駛快艇的人還在附近搜尋,謹慎小心,絕不能有漏網之魚。
應時隽只覺得自己肺快要炸開,亟需氧氣的身體已經讓他完全沒有力氣繼續行動。
有人拉住他,腰被箍緊往海面上帶。他知道是喬,也知道自己又在拖後腿,但他身體已經跟不上意識,心裏一半愧疚卻又一半是莫名的安心。大概是想要的人就在眼前,死也不足為懼。但他并不想死。
離海面兩三米的地方,喬松開手臂,快速的往海面游去,他想拉住人,讓他不要上去。
現在冒出水面,實在是太危險。
應時隽越發窒悶,但他只能勉力支撐着自己浮在水中,竭力去靠近喬。
在他幾乎快要暈厥的時候,離開的人波動水浪,又靠近了他。
新鮮的空氣從口腔進入肺部,他驟然清醒,睜眼看緊緊貼着他的人,俱是冰涼的雙唇相觸,帶來的感覺是難言的。
這一刻的意義不僅僅是親密戀人之間的接觸。
不過短短三秒,喬推開他,一個轉向繼續往外游去。他迅速跟上。
Advertisement
在風暴中心百米開外的地方他才終于探出水面呼吸,喬在更遠一些的地方,回身看了他一眼,任他大口呼吸。
應時隽真心覺得這世界上除了一分鐘之前那口直到肺部深處的空氣,再沒有哪一刻比得上此刻他對氧氣的感激。
“走。”半分鐘後,喬只說了一個字,又繼續朝着既定的方向游去。應時隽深吸一口氣,重新潛游下去,跟上為了照顧他速度而沒有潛行的喬。
往西南方向游了約莫一個來小時,喬才發現伊的快艇,破破爛爛的,不知道從哪裏順來的。
“上來。”伊扔了個救生圈,明明是扔在應時隽面前,他卻條件反射拖着救生圈先去找喬,十分無私的要把救生圈讓給喬。
喬和伊:……
“您顧好自己吧少爺,這還有幾個救生圈你以為我幹嘛不一起扔下去啊。”伊一臉郁卒,他是擔心這位少爺體力不支才丢了個救生圈,以他們往常的訓練,在海裏游一個小時根本不算事,應時隽這家夥實在多此一舉。
但話雖然這麽說,伊心裏還是滿意的,到底還算有心。
應時隽鹹魚一樣躺在快艇上,久不運動,真是要了老命。
他撐起身找喬,視線裏喬跟伊面色凝重站在快艇前方。
“還有什麽事嗎?”
應時隽見兩人心思都挺沉重,是擔心後續的事情嗎?鄒生軍還是組織?
應時隽過去,兩人卻一句話沒說。強烈的無法插入兩人之間神交的感覺讓他格外不爽。
良久,伊才問他,“決定了?”
喬一向面無表情的臉此時眉頭緊皺,他轉頭看應時隽,後者擔憂的用眼神詢問,但他只是轉過頭,已不見初時的猶豫,堅定的點了下頭。
“你跟我說清楚,他們倆到底是幹什麽的?”
“這個說不清楚,以後再跟你說……”
“你少騙人,他現在是怎麽回事,那艘游艇上的事又是怎麽回事?楊垣,你當我傻的?你找我幫忙的時候怎麽不當我傻的?”
應時隽醒的時候将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即便聽得出來是刻意壓低過的聲音,但是情緒激動時陡然撥高的音調還是如魔音繞耳,好不頭疼。
他摸了把酸疼的後勁,擡手臂的時候才發現更疼的是兩臂。
他深吸口氣,扭動手腕關節,自知應該是昨晚用力過竭脫力了。
不大不小的發出了點聲音,外面聊的熱鬧的兩人卻敏銳的發現了。
昨天楊垣一咬牙,找到許君,許小姐是這圈子最闊綽的,年前買了艘游艇,還邀請他去過。他也是沒辦法了,許君算是半個知情人,解釋起來也好說一些,但當時情況緊急,加上他也沒弄清楚那邊到底是什麽個情況,于是三言兩語先拿應時隽的名頭把船借了。
許君一聽說事關應時隽,面上傲嬌着,卻死活不放棄地跟上。
楊垣又是個不會開船的,無奈之下只能帶着人一起出海。他緊趕慢趕,船開出去的時候已經是跟應時隽通完電話兩個小時之後。
他一直沒有放棄打電話,但那邊始終顯示不在服務區內,海面那麽大,他完全沒有頭緒該往哪方走。無頭蒼蠅一樣轉了半個來小時,卻忽然接到一通奇怪的電話。
他接完電話就讓許君把船往回開,在碼頭最邊上的破船上終于看到了他不知死活的兄弟。
應時隽渾身濕透躺那破船裏,周圍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要多滲人有多滲人。
兩人手忙腳亂的檢查人是不是有受傷,萬幸是一點皮外傷都沒發現,看起來只是昏睡過去。結果折騰半天帶回家都沒把人弄醒,許君又不安心了,這才追究起事情來。
吵吵半天,人終于醒了。
應時隽比兩人想象中鎮靜,對自己回了家躺在自己床上這件事也沒多大驚奇。
只是無論兩人怎麽詢問他都始終對鄒生軍這事閉口不提。
下午的時候手機已經開始推送昨晚的游艇事故,沿海城頭次發生如此慘烈的海上慘案,新聞播報極盡聳人聽聞,各種推測陰謀論還是鬼怪的說法都有,但暫時卻很難有一個官方說法。
應時隽甚至懶得對這些新聞掃一眼,無論說什麽,都和真相相去甚遠。
晚上他少見的接到了大洋彼岸父上大人的電話。
開門見山的,“有事沒有。”
應時隽道了句沒,應老先生輕哼一聲,“當我瞎的?”
應時隽原本不想把事情扯到家裏面,但想想也知道這事不可能瞞得住那邊。
他只得簡單說了下經過,省去各種驚心動魄,把自己定位成了一個無辜受牽連的路人甲。至于喬在裏面的角色,那似乎已經是個虛無的人物一樣,從不曾出現在這個故事裏。
即便如此應老先生還是氣了,這事估計沒完。
應時隽好說歹說安撫完接棒的母上大人,結果還是被勒令過年前必須回去。
“你也該收心了,這麽多年,給你玩的時間夠多了。”應母語重心長道。
應時隽挂了電話,沒什麽表情的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