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屋內一片漆黑, 唯有遠處床榻旁的窗棂泛着微弱的月光。
少女薄如蟬翼的眼睫慌張亂顫,牙關輕而易舉的被撬開, 來人于她口中放肆地攻城略地, 索取她的甜美, 似要将她嬌豔欲滴的唇瓣吃進腹中一般。
黑暗中, 淩容與瞬也不瞬的盯着盛歡, 狹長的墨眸中卻盛滿了痛苦與恐懼。
就算他的時間只剩兩年不到, 她也只能是他的。
就算這輩子她不再記得他, 不會再愛上他,在最後這段時間,他也想無時無刻都和她在一起。
他等了她數十年,等了她太久,能再度擁有她的時間卻太少。
少年墨玉般的眸子迅速地暗淡下去,本就幽深暗沉的眸子漆黑一片, 轉瞬已被痛苦和絕望取代, 再不見半點光亮。
他的吻似狂風驟雨, 絲毫不給懷中少女任何歇息機會,不斷加深索取她的清甜。
盛歡眼角沁出淚珠, 眼尾泛起一抹桃花意,被吻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口中與少年身上的氣息皆極為熟悉, 她幾乎是立刻就認出這登徒子為何人。
盛歡瘋狂的掙紮捶打起來, 又氣又怒。
雙手卻被他一把攥住,定在上方,腰被緊緊扣着, 動彈不得,被迫配合他疾風驟雨般的索.吻。
少女的唇.瓣因掙紮而輕逸出幾許細軟嗓音,斷斷續續,撓人心弦,只想将她狠狠疼寵一番。
淩容與眼底一片血紅,氣息漸次沉重紊亂,越發強勢的占據她的唇.舌。
只要一想到兩年之後,她的甜美,她的羞.澀與妩.媚,她如小奶貓般細軟撩.人的嗓音,全都會落入其他男人的眼底與耳中。
她還會喊別人夫君,被他人緊擁入懷,肆意疼愛……
這些念頭就僅僅只是一閃而過,淩容與的心髒仿佛被利爪抓住來回撕扯,痛得他幾欲窒息。
他甚至曾經有過殺光世上所有男子的瘋狂念頭,這樣就算他死了,再不會有其他人能擁有、觊觎她!
兩人唇齒稍稍分離。
黑暗之中,淩容與雙目猩紅,眼底壓抑着不為人知的恐懼和暴怒,暗啞的嗓音帶着隐忍:“歡歡,你已是孤的妻,還想嫁誰?誰敢娶你!”
什麽?!
盛歡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眼裏浮起迷蒙,正要開口,淩容與的吻卻又再次強硬的落了下來。
锢在她腰肢上的手臂猛地收緊,帶着無盡的霸道。
淩容與剛重生還未與她重逢時,便開始害怕與她分離。
一開始就看到盡頭的絕望與痛苦,早在他重活的那一刻,便已竄遍四肢百骸,侵蝕着他的五髒六腑,逼得他幾欲發瘋。
前世失去她的恐懼,一次又一次的于腦海中重演,這份恐懼随着他生命流逝的時間,逐倍地增加。
他與盛歡重逢之後,甚至曾經有過一瞬的後悔。
前世,他就只求能再看她一眼,只求她能再次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像以前那般對自己展開甜美笑容,跟他說話就好。
就算不記得他了也可以,只要她好好活着,這樣就好,他心滿意足。
可人終究是貪心的。
他低估了自己對她的獨.占.欲,忘了她究竟生得有多麽傾城絕色,只要一入京就會惹來他人觊觎。
淩容與以為五年的時間很足夠,可當他的少女真的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才知道五年根本不夠。
就算是一輩子也不夠。
他所剩的時間太少太少,要做的事卻太多太多。
五年實在太短,他這一世的身子也實在太差,光是為了解決前世從背後捅他一刀,這輩子仍欲置他于死地的大皇子,就白白浪費一年多的時間。
而後想方設法讓盛歡上京,又浪費了一年多。
再給他一點時間就好,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就快完成所有的事,她就快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也許她将來會屬于別人,但至少在他離開以前,讓她只看他一人就好。
前世盛歡死後,他連她的屍首都沒能見到。
那些人為了毀屍滅跡,将她燒成了灰燼,這件事,是他後來才知道的。
當時正逢年節,奉命迎接盛歡的回京的人,自然不可能将她的屍首帶進宮,只抱了他們的孩子回京,說盛歡難産而死,将她埋在她所居的小城郊外。
他不信,卻因離京太久,權勢不複以往,處處受限,景成帝更不允許他離宮,連想到盛歡墳前開棺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是他的錯,是他不該急着回京,更不該一回京就急着開口,跟父皇提起盛歡,提起他在外頭有了妻小,他迫不及待的想将她接回宮,卻引來有心人士的忌憚,是他害死了她。
前世害她的那些人,他自然一個一個都沒放過,一雙手早已不知沾滿多少鮮血,可就算他替她報仇雪恨,替她正名了身份,他親手弄丢的小姑娘卻再也回不來了。
所以今生的一切苦痛與折磨,今生的必死之局,他都心甘情願的受着。
所以他毫不猶豫應下那人提出的一切要求,盡管不确定自己是否還擁有前世記憶,亦願用這一世的壽命,換她的一生順遂。
可他終究無法忍受她在自己還活着時,多看別人一眼,甚至是愛上別人,嫁給別人。
光是想象就令他難以忍耐。
淩容與整個人不受控的顫.抖起來,雙目血紅幾近癫狂,僅管溫香暖玉已在懷中,透骨寒意卻依舊不受控地襲遍全身。
現在就連與她如此親近,也都驅散不了那股寒意了?所剩的時間果然不多了。
淩容與輕輕扯了扯唇角,揚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閉起眼,濃密卷長的眼睫輕輕.顫.動,淚水順着他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俊美絕倫的臉龐盡是痛苦。
淩容與從不害怕死亡,只是舍不得好不容易終于等到、盼到的小姑娘。
原本粗.暴的允.吻,霎時轉為和風細雨般的輕.柔,仿佛似在膜拜世間珍寶一般,摩.挲允咬,溫柔至極,小心翼翼。
漆黑禪房裏,兩道身影如膠似漆,淩容與将她緊緊抱在懷中,力道重得似恨不得将她揉進血骨之中一般。
他低頭允住她的唇,綿綿密密的吻着,溫柔纏.綿,不舍得片刻分離。
盛歡還在掙紮,卻已逐漸被他親的手腳發軟。
黑暗中,少年再次睜開眼,看着盛歡的目光貪婪至極,完全舍不得挪開半分。
若是此時盛歡睜開眼,必然會瞧見墨眸裏流轉着缱绻愛戀的柔光,與毫不掩飾的濃烈愛意。
可惜盛歡有個習慣,一被人親就會下意識地閉上眼,
帶着鹹味的淚水順着唇瓣,落進她的口中。
原本瘋狂掙紮不停的盛歡,驀地停下動作。
桃花眸愕然的瞪大,氤氲着水汽的眼底滿是驚疑與錯愕。
淩容與是怎麽回事?
她才是被強吻的那個,他哭什麽!
她不停反抗,他還委屈上了是不是?
豈有此理!
就在她撩起眼皮,睜大眼,想在黑暗中将少年的神色看得更清楚時,襦裙系帶突然被少年一扯而下。
月白色的肚兜露了出來,肚兜撐得鼓鼓漲漲,少女嬌.嫩白皙的香肩與曼妙的身姿,盡數暴露于一片黑暗的空氣之中。
“!!!”
盛歡渾身猛僵,兩腮驀地染上一層胭脂紅,臉上霞般的嫣紅很快蔓延到脖頸和耳根。
她簡直不敢置信,羞赧得不知所措,深恐他真不管不顧,解下肚兜系在後頸處的錦帶。
少年的吻依舊霸道,還在持續,貪婪而溫柔,他一遍遍描繪她的唇,攝取她口中香甜,交換彼此氣息,纏.吻良久。
盡管淩容與只是解開她的襦裙系帶,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盛歡被吻得暈暈乎乎之際,心底卻驀地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以後她的生活中,再也沒有疼愛她的阿爹與阿兄,前世最愛的夫君還變成這樣。
變成這樣就算了,還一直一直不斷的欺負她,想躲都躲不掉。
盛歡嘴唇哆嗦,方才在盛煊離去立刻就止住的眼淚,再度潰堤而出。
淩容與驀然一僵,失控的理智瞬間被拉回來,似被萬箭穿心般,每一箭都紮得他血淋淋碎爛地發疼,呼吸都變得艱難了幾分。
他見不得她哭,一哭就渾身難受,痛苦不已。
原本纏.綿暧.昧的唇齒終于分離,淩容與無奈一嘆,“孤不會做什麽。”
“別哭。”
盛歡才不相信,豆大的眼淚不停的掉着,“騙子,你們都欺負我。”
她嗓子本就天生軟糯,說話時又帶着江南軟音,帶着哭腔卻強忍鎮定的聲音,簡直勾得人心都揪疼起來。
她眼睛哭得通紅,似一只軟乎乎小兔子,令人忍不住想将她抱進懷中憐惜低哄。
淩容與見她如此模樣,心裏霎時狠狠一疼。
“就只因為我以前是個身份低微的小商女,所以在你心底,我就算被接回侯府,也還是那個能任你肆意欺.淩的小商女嗎?”
盛歡整個人哭得抽噎起來,就算剛才在阿兄面前她都沒哭得這麽傷心與委屈。
淩容與聽見她的指控,心頭似被利刃切割的劇痛尚未消退,就又感覺整顆心都被人硬生生的撕裂。
他猛地側過頭,狠狠的吸了幾口氣,俊臉掠過一瞬扭曲猙獰的痛苦。
冰冷的指尖摩.挲了下少女柔.軟濕.潤的唇瓣,随後溫柔的抹去她臉上不停落下的淚珠。
“沒有,孤從來不覺得你身份低微,孤一直都說要迎娶你當太子妃。”淩容與好看的眉眼微微低垂,隐沒在黑暗之中的墨眸盡是不舍。
他刻意壓低嗓音,聲音低緩而溫柔,說得小心翼翼,視線緩慢而眷戀地在她近在咫尺的臉上細細描摹。
黯淡無神失去光點的眼眸,再次變得清亮澄澈。
只有在黑暗之中,他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地放任眼底流露出癡迷的神色。
修長手指抹去少女臉上眼淚的動作不斷,他低聲哄道:“別哭。”
“孤說過你擔得起太子妃之位,是你一直不信。”
就連淩容與自己也沒有發覺,每次他與她說話時,低沉的聲線總帶着幾分慵懶與溫柔笑意。
他語調漫不經心,卻莫名帶了點酸味:“明明給了孤手絹與孤定情,卻又在孤面前說你心悅寧紹。”
“明日你便是永安侯嫡女,合該是孤的太子妃。”
盛歡:“???”
盛歡呆滞錯愕,睜着迷蒙的淚眼瞪着他。
她原本哭得傷心又難過,卻在聽見淩容與一句接着一句的指控時,心中的委屈與難過登時消逸無蹤,眼淚也停了下,只覺得自己簡直快被氣死。
這個人永遠有辦法讓她生氣!
他一開始還說得小心翼翼,結果說到最後卻一副理直氣壯,全成了她的錯!
“太子殿下喜歡一個人,就是這麽欺負她的嗎?”盛歡氣得心口上下起伏,“您以前遇到喜歡的姑娘,也是這麽親上去,也是這樣不管不顧的強要人家?”
“沒有,孤只喜歡過你一人。”
以後也只喜歡你一人。
永遠只喜歡你。
如果還有來生,也只喜歡你。
簡單的一句話,卻帶着道不盡的無限深情。
盛歡此時雙手還被他高舉扣在門板上。
少年垂首,姿态親昵的抵着她的額,溫柔而低沉的嗓音劃過她的耳畔,話語中帶着濃濃的眷戀。
只要他願意,天下間所有女郎都逃不過他的刻意引.誘。
盛歡的心跳陡然悸動不停,兩頰透着羞澀的嫣紅,白皙的耳根不受控地一層一層染上緋紅,含羞帶嗔十分漂亮,卷長的睫毛低垂顫抖着,羞态盡顯。
她總會不自覺地将淩容與當成溫君清。
可他不是,他是登徒子淩容與!
還是情話說得極溜,可說信口拈來,看上了就不擇手段,對她各種威逼利誘的大梁太子淩容與。
盛歡瞬間清醒過來,原本怦怦跳個不停的心,忽地就冷靜下來。
幸好屋內一片黑暗,她看不清他的臉,否則又要被他那張過分好看的臉龐給哄騙了。
她惱怒的咬了咬唇,驚覺自己居然差點又要被淩容與給迷惑,再次暗罵自己不争氣。
盛歡垂眸若有所思,沉默片刻,低低道:“太子殿下若真心喜歡臣女,還請你放開我。”
得先哄他放了自己再說。
盛歡見他還是不肯松開,這次開口時,刻意帶上了點委屈的顫音,“臣女的手疼了。”
果不其然,淩容與一聽她說疼,立刻松開對她的禁.锢。
盛歡頓時松了一口氣,可下一刻,她就整個人被淩容與打橫抱起。
淩容與抱着她,在黑暗之中,大步流星地朝床榻走去。
顯然他已待在屋內極久,早已摸清屋中擺設。
轉眼間,盛歡已被抱到床榻上。
她整個人都陷入絕望之中,驚惶掙紮起來,帶着哭腔的嗓音自唇間輕逸而出:“不要……”
話方落,淩容與卻将她被塞入錦被之中。
盛歡微微一愣,心中充滿疑惑,迅速地将自己緊緊地裹在錦被之中,一個勁兒的往後退。
“你不能跟寧紹定親。”淩容與站在床榻旁,看着她,失控的情緒雖已控制下來,雙目卻依舊瘋狂猩紅。
那日他大病初愈再度嘔血之後,便又昏迷了數日,再醒來時已是上元節,天亮盛歡就會被帶回侯府。
淩容與醒來時趙傑就在一旁,永安侯府之事,自然直接問他這個世子最快。
趙傑坦言相告。
近日寧家大公子的确三番兩次登門拜訪,雖然只是來送禮,但每次都會與他父親永安侯在書房談上許久。
他父親素來疼愛妹妹,故趙舒窈跟清河公主所說的話,也并不無可能。
淩容與沒有時間等暗衛回來禀報,他與她分開得太久,一聽完趙傑的話就迫不及待的趕了過來。
他所剩的時間不多,花費了極大力氣,才終于讓盛歡成功的與永安侯夫人相認,又豈可在最後功虧一篑,反為他人做嫁妝。
這一世,他只為她而活。
淩容與在他人眼裏素來從容冷靜,做任何事皆游刃有餘,唯有盛歡能讓他亂了一切方寸。
盛歡聽見他的話,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微亮的月光從一旁的窗棂映射進來,灑落在少年的側臉上。
光線雖然微弱,卻足已将少年姿容瞧個清楚。
他臉上的淚痕還在,墨眸猩紅瘆人,看着她時,眼底強烈的侵.占.欲幾欲翻湧而出。
好似她敢說一句她要嫁寧紹,他就會朝她撲來,不管不顧将她據為己有。
盛歡被他毫不掩飾的侵.略目光看得心口直跳。
但當她看清楚淩容與狼狽的模樣時,心中驀然湧起一個荒唐至極的念頭。
她覺得有些好笑:“太子殿下莫不是因為得知臣女要和寧紹定親,才會這般失控,還急得哭了?”
除了這個原因以外,她想不到那個在她面前素來從容淡定,冷靜且不要臉至極的少年,為何流淚。
她嗓音軟.綿.綿的,就只是帶着一點微微的笑意,瞬間就将淩容與身上的徹骨寒意給沖散殆盡。
雖然寒意僅僅消散一瞬就又再度将他包圍,淩容與卻猛地一僵,墨眸微微瞪大,不可思議的看着少女。
剛才他分明将她緊擁在懷,肆意索取,重生後就一直折磨着他的徹骨冰冷也沒有消減半分……
他忽地往前一步。
盛歡連忙将錦被裹得更緊,心有餘悸的喊道:“你別亂來!”
他那過分熾.熱,似要将她灼透般的眼神叫她害怕。
“臣女不知太子殿下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可臣女并沒有跟寧紹定親。”
淩容與仍是坐到床榻上。
盛歡整個人退到床角,警戒的瞪着他。
淩容與目不轉睛的凝望她片刻,确定她沒有說謊後,眸色變幻幾瞬,眼簾半垂,“是趙舒窈告訴清河公主,清河又告訴孤的。”
又是趙舒窈。
盛歡一愣,眼中驀地騰起怒火。
太子與寧紹為她争執不休那日,趙舒窈也在場,所以她才故意讓太子誤會她已與寧紹定下婚約,想藉此讓太子以為她真和寧紹兩情相悅,好讓他知難而退?
只要能壞太子對她的好感,趙舒窈的太子妃之位便不會輕易動搖。
她人還未回府,趙舒窈為了自己的将來,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毀她清譽?
那日寧紹雖向永安侯夫人求娶她,永安侯夫人卻以剛将她認回,舍不得那麽快又将她嫁出去為由給推拒了。
盛歡看着眼前姿貌過人又對自己步步相逼,苦苦糾纏的少年,心底驀然閃過一個念頭。
“太子殿下聽了趙舒窈的話,便如此氣急敗壞的跑過來,就不怕毀了臣女的清譽嗎?”
淩容與背靠床柱,單腳曲膝,雙手随意擺放,姿态慵懶閑散。
他漫不經心道:“明日你只要說是孤強迫你的,孤不會否認,孤會負責到底,迎你為太子妃。”
盛歡看着他這一副‘孤就是個無法無天的纨绔’的模樣,覺得要不是自己衣衫還淩亂不整,她就要沖上去暴打他一頓。
這是什麽退路,這分明是要陷她于萬劫不複之地!
“你瘋了嗎?!你不要名聲了麽?”
淩容與聽見她的話,削薄的唇角微勾了下,極低的輕笑一聲:“孤有你就夠了,孤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
少年的側臉被月光籠罩着,臉部線條流暢而優美,聲音低沉慵懶,話說得坦率真誠。
之前那些虛名,也不過都是為了她才刻意端着的。
他要那些虛浮的美名又有何用,有盛歡便足矣。
盛歡聽得怒火中燒,但眼下情況不是她能激怒對方的時候,她閉了閉眼,迅速地冷靜下來。
“太子既然非要迎臣女為太子妃,那您更該顧及臣女清譽,用正當理由迎娶臣女。”
盛歡垂眸咬唇,低垂的眼睫微微輕.顫,細軟柔美的嗓音帶着委屈的哭腔,直教人聽得心都要碎。
這些話自然是與他虛與委蛇,總不能真跟着這肆意妄為的太子胡來。
先将人哄走再說。
淩容與驀地擡眼,沉默地凝望她片刻,眸光流轉。
他略微吟沉,不緊不慢道:“好。”
你想要的,孤都能給,只要別不要孤就行。
※
翌日一早,永安侯夫婦親自帶着一衆奴仆,來到慈恩寺。
一路浩浩蕩蕩,陣仗又不小,早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交頭接耳。
永安侯府還有個嫡女的事很快就傳開來,京城百姓得知這嫡女還是趙舒窈的雙生姐姐之後,個個愁眉苦臉,面如菜色。
永安侯府一個嫡女就夠嗆人的了,現下居然還多了一個,這可真要命啊。
平時深受其害的貴女們知曉後,卻反而默默同情起那位及笄之後,才被接回永安侯府的趙氏嫡女趙卿歡。
這趙舒窈平時目中無人更被寵得嬌縱不已,這位自小帶劫不得不被寄養于佛寺修行的長姐,就算回了侯府,依趙舒窈那性子,恐怕趙卿歡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趙舒窈的長姐,可不好當。
永安侯夫婦來到慈恩寺時,盛歡早早就起身梳洗打扮,等着永安侯府的人前來。
她面色毫無波瀾,處變不驚,一旁如意看起來反倒比她還要緊張。
永安侯夫婦一前一後走進盛歡候着的後禪院,後禪院不大,進來的就只有永安侯一家四口。
趙傑一直不相信自己還有個嫡親妹妹,畢竟趙舒窈出生時他已經四、五歲,他分明記得自己就只有一個妹妹,前幾日,母親卻突然說他還有一個妹妹,從小寄養于佛寺,并且已在皇後面前滴血認親。
直到見到了這個憑空蹦出來的嫡親妹妹容貌,趙傑才不得不信母親的話。
但他十分确定,母親當年就只生了一個小女娃,他從來沒有兩個妹妹。
而自那日之後的第二天,母親就突然以剛接回長女想多陪伴她的理由,搬到特地為趙卿歡騰出來的明珠苑,不再與父親同房。
永安侯幾次到明珠苑哄她回去,永安侯夫人卻始終不為所動。
永安侯當然也清楚自己夫人當年懷的并非雙生子,只以為她是在怪自己當年沒顧好他們的女兒,在她生完孩子昏迷不醒,府中兵慌馬亂之際把女兒弄丢,才會這般跟他置氣。
他雖然屢次到明珠苑都無功而返,卻仍锲而不舍,日日都到明珠苑陪永安侯夫人。
兩人之間雖無争吵,平時相處也看不出任何不對勁,母親與父親談話時依舊話聲溫柔,可趙傑卻清楚的感受到父母的感情已不複從前。
思及此,趙傑的目光忽地掃向趙舒窈,烏黑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
趙舒窈這幾日一直心神不定,一點也沒感受到兄長帶着疑惑與審視的目光。
自從永安侯夫人認回盛歡之後,對她的态度已大不如往,趙舒窈想象以前一樣跟她撒嬌,永安侯夫人卻都巧妙的回避掉。
趙舒窈很害怕,她怕自己真的不是母親的女兒,但難道她不是母親的女兒,母親這十幾年來對她的疼愛難道都是假的嗎?
這十幾年來的母女感情,居然比不過一個血脈相連的陌生人?
趙舒窈不止不甘還難過又委屈,更是終日惶惶不安,可她卻不敢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只能将這份憋屈與害怕死死的捂在心中,任恐懼的情緒瘋狂滋長。
而另一頭的盛歡,終于與自己的生身父親永安侯相見,她本該開口喊他一聲爹,卻在瞧清楚他的容貌後,卻再也喊不出口。
盛歡生了一張足以令天下男子全都為其傾倒的盛世美顏,她的美貌雖然絕大部份都來自于永安侯夫人,可她的親生父親永安侯也是生了一張極好的皮相。
如今永安侯雖年近不惑卻依舊斯文俊朗,一身的風流爾雅,器宇不凡,可見年輕時的容貌必定也是個面如冠玉,俊美無俦的美男子。
盛歡自然不是因為永安侯生得太好看,而看傻了喊不出口,而是因為,趙舒窈的容貌五官,的确與永安侯有幾分相像。
她又看向站在趙舒窈身旁的青年,知曉他大概就是永安侯世子趙傑。
趙傑容貌雖也與永安侯極為神似,可他那雙黑眸卻與永安侯夫人如出一轍,一看就是母子。
盛歡斂下眼睑,羽睫微.顫了下。
她原本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還在想也許那趙舒窈就只是長得像盛翊臻罷了,她的生身父親不可能如此喪心病狂,可如今她已經幾乎能确定,趙舒窈确實就是盛翊臻與永安侯的女兒。
“奴婢如意拜見老爺,拜見夫人。”一旁如意見自家小姐見到侯爺與夫人遲遲不語,連忙福身行禮,打破彌漫于空氣中的詭異氣氛。
永安侯夫人上前,将盛歡擁進懷中,語氣不舍,“歡歡肯定是見到爹和娘太開心了。”
她一面說一面轉頭朝永安侯笑道:“老爺千萬不要生歡歡的氣,她從小就被寄養在佛寺,佛寺不比侯府,既然是修行,這些年來肯定也吃了不少苦,才會見到我倆一時之間情難自已,說不出話來。”
永安侯弄丢女兒本就愧疚難當,再加上這幾日永安侯夫人一個笑臉也沒給他,如今好不容易盼來妻子的一個笑臉,他又怎麽可能因為女兒不喊自己就生她的氣。
“沒事,以後喊爹的時間多的是,先将卿歡接回府再說。”永安侯笑笑。
盛歡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在永安侯夫人的懷抱下,逐漸平靜下來,眼眶卻不自覺的微微泛紅。
這就是有阿娘護着的感覺麽,她再也不用羨慕別人有阿娘了麽?
盡管眼前的永安侯夫人對她而言就是個陌生人,她卻依舊貪戀這份失而複得的母愛。
盛歡突然很貪心,想要再在生母的懷抱多待一會兒,但她還是主動推開了永安侯夫人,随着永安侯府一行人回府。
永安侯看到自己時,神色正常,有着屬于父親的愧疚與溫柔,就算她沒開口喊她一聲爹,也未曾表現出任何不悅。
可盛歡只要想到趙舒窈極有可能是永安侯與盛翊臻的女兒,頓時只覺得胃中一陣翻騰不休。
她想告訴永安侯夫人盛翊臻的事,可她又擔心說出來後,阿爹會遭受牽連。
她雖然不知為何自己會被阿爹抱回家,但至少在真相未明之前,她不會懷疑親手扶養自己長大,前世還為了保護她而慘死的阿爹。
阿爹肯定也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
阿爹從小就疼她,就算她犯錯也不曾打罵過她,倒是阿兄只要一調皮就常常被阿爹修理。
男眷與女眷的馬車是分開的,此時盛歡搭乘的馬車上,就只有永安侯夫人與趙舒窈和她三人。
永安侯夫人見她忽然掩嘴低笑,不禁好奇問道:“歡歡想到了什麽?笑得這麽開心。”
盛歡笑着搖了搖頭,她不好說自己想起了阿爹與阿兄。
趙舒窈見她避而不答,永安侯夫人神情微微落,心底不禁湧起一陣氣。
她轉頭握起母親的手,安慰道:“姐姐離家久了,難免與我們生分,娘您別太放在心上,現在姐姐回來了,以後肯定會和您親近的。”
永安侯夫人看着趙舒窈,眼底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痛苦,心中可謂極其複雜,百感交集。
自那日她認回了盛歡之後,她便開始懷疑她從小疼愛到大的女兒,是丈夫與別人的孩子。
若是趙舒窈長得完全和永安侯不像也就罷,從小疼到大的女兒,難道她認回了親女兒後還能不要嗎?這當然不可能,可若趙舒窈身上有着永安侯的血脈,那就又不一樣了。
永安侯夫人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認回盛歡後的這幾日,內心亦是異常煎熬。
盛歡聽見趙舒窈的話,看着她莞爾一笑:“我只是想到昨日上元佳節,太子殿下突然跑來找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很是好笑。”
永安侯夫人聽見她突然提起太子,滿臉困惑,“太子殿下這幾日好似受了風寒,你兄長日日進宮為他調理身子,怎麽會突然來見你?”
趙舒窈聽見盛歡提起淩容與,手上的動作陡然一僵。
永安侯夫人随即想起那日在宮門口,小輩們錯縱複雜的關系,腦中不禁自動自發的腦補出一出大戲。
“莫非歡歡真如那日太子所言,那手絹是你親手交給太子的定情之物,而你說心悅寧大公子只是為了氣他?”
盛歡微微低下頭。
趙舒窈顯然很害怕她會搶走太子,巴不得她嫁給寧紹。
她擡眸抿唇,看向趙舒窈,不發一語。
假如自己未曾被人偷梁換柱,那麽,太子妃之位本該就是她的,她依舊會與淩容與相識,甚至相知相許。
就算他們最後有緣無份,她也不至于落了個去母奪子,慘死于雪地的下場。
有些東西、有些人,就算她不想要,她也該拿回來,再扔掉。
更何況那人前世還曾經是她的夫君。
趙舒窈被盛歡不發一語的模樣,看得微微發毛,不禁擰眉道:“姐姐為何一直盯着我看?娘在問你話,你為什麽總是不回娘。”
盛歡看向永安侯夫人,臉頰漫起淡淡的緋紅,輕聲道:“女兒如果說是,娘會不會生氣。”
永安侯夫人想起那日太子咄咄逼人,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頓時又驚又恐,連忙甩開趙舒窈的手,抓着盛歡問道:“那臭小子以前有沒有輕薄你?你、你、你們有沒有……”
“是不是他對你怎麽了,你那日才會那樣故意氣他?”永安侯夫人不知道又腦補了什麽,一副快要暈眩過去的模樣。
趙舒窈一頓,臉色驀然難看無比。
她看着盛歡,雙目騰起怒火,不自覺的仰高下巴,咬牙冷聲道:“姐姐應該不會與太子做了什麽不該做的荒唐事吧?”
盛歡連忙搖頭,她被永安侯夫人的反應給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面色微紅,語帶羞赧:“我們什麽也沒做,一切發乎情、止乎禮。”
永安侯夫人瞬間大大松了一口氣,接着問:“那麽太子昨日特地出宮找你,又是跟你說了什麽?”
盛歡垂首不語,情緒突然低落下去。
永安侯夫人見她如此,原本才剛落回去的心瞬間又被提了起來。
急忙追問:“歡歡你說話啊,難道太子又欺負你了?”
趙舒窈聽見母親的話,詫然的瞪大眼,嗔道:“太子哥哥清風明月般的一個人,怎麽可能随意輕薄他人,娘您不能因為心疼姐姐,就随意诋毀太子哥哥。”
趙舒窈看着盛歡一副欲眼又止的模樣,心底越發讨厭起這個憑空蹦出來的‘長姐’了。
盛歡擡眸看向趙舒窈,細軟的嗓音帶着委屈與不解:“妹妹方才說,不該随意诋毀太子殿下,那麽妹妹為何又要跟清河公主說,我已與寧大公子定親,诋毀我的清白。”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掉紅包,下一章更新時間:5月31日零點整
很重要的事,所以說三次,本文HE、HE、HE!
盛歡:呵,先拿回來,再扔掉。
淩容與:等等……
是噠,女兒黑化了,她不會再任人欺負,所以黑化了
不準罵歡歡,她都是被逼的!誰都不準罵我女兒QAQ
如果可以,誰不想當個善良又甜美的姑娘呢!
她都是被逼的TvT
沒人可以欺負她! (啊,除了某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