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盛歡心中一凜,打了個冷顫,怕他真發狠将自己拽回房裏,頓時不敢再掙紮,搖頭道:“想吃,民女肚子還餓。”
她這話倒沒有說謊,今年的團圓飯,氣氛壓抑得令人提不起胃口,她幾乎沒什麽吃。
方才過于慌亂,盛歡毫無所覺,現下又兩人靠在一塊,才驚覺淩容與身體溫度異于常人。
冬夜寒氣侵人,寒冷刺骨,可廊下四處擺着熏籠,兩人所經之處,溫暖如春。
他的身子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像一塊寒冰。
淩容與聽見她說還餓,蹙了蹙眉,将人松開,牽着她繼續往前。
盛歡松了一口氣,發現握住她的大手果然也不帶一絲溫度。
她心中愕然,走了一會兒,終究沒忍住,擡頭偷偷看他。
那日在大街上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原來并不是。
他病得很嚴重?居然整個人都冷冰冰的。
月光下,少年唇瓣緊抿,側臉籠罩一層陰影,看不清神情。
被看了一路的淩容與,嘴角悄然無息的勾起一抹矜持弧度。
兩人踏入膳廳時,淩容與終于忍不住開口:“孤好看?”
盛歡斂下眼睫,不吭聲。
在心中罵起自己,就算他病了又關自己什麽事?
千萬不能再被他那張臉給騙了。
淩容與似是想起什麽,前言不搭後語,“盛侍讀與寧紹,誰好看?”
盛歡:“……”
她愣了下,眉頭微蹙,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就問起了她兄長和寧公子。
也不知小厮是被太子的問話吓到還是故意的,身後的木門突然‘砰’的一聲關上。
盛歡一個激靈,瞬間會意過來他想問的是什麽,“您最好看。”
她低下頭,閉眼輕籲了口氣,錯過他眉眼間浮起的溫柔笑意。
淩容與淡淡的嗯了一聲,笑意很快被他壓下。
……
膳廳很大,空無一人,裏頭也燒着地龍,過分溫暖。
膳桌上擺滿各類食物,冒着白煙,熱氣騰騰。
盛歡掃了一眼,瞬間頭皮發麻,一路麻到了後背,甚至蔓延到四肢。
桌上的菜全都是她愛吃的。
淩容與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就收買了她身邊的人,得知了她的喜好。
她心中再次燃起怒火,暗罵了聲無恥。
“坐。”淩容與将她按到座位上,低聲道,“孤給你布菜。”
低沉的嗓音帶着一點極輕的愉悅笑意。
淩容與說完,就真站在盛歡身旁,一只手抓着寬袖,微微彎着腰,垂着眼給她布菜。
低眉不語的認真模樣,好看得像一幅畫。
布完菜,淩容與拉過椅子,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兩人都沒說話,只有筷子偶爾碰到碗碟的輕微響聲。
她雖還餓着,但吃得并不多,淩容與倒是一直給她夾菜。
他吃飯時很安靜,矜貴優雅渾然天成,舉手投足賞心悅目。
幹淨的眉眼不似平常那般冷淡,微微彎起一道極好看的弧度,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不說話時,總讓盛歡有種錯覺,仿佛他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溫君清。
可她知道他不是,也知道他沒有前世記憶,否則他不會對她如此強硬。
溫君清那麽好的一個人,只要她不想,他絕不會勉強她,向來對她言聽計從。
眼前之人,如何能比。
就在盛歡用完膳,放下碗筷之際,淩容與突然擡眼看她,“既然你已是孤的人,待上巳節,孤便接你入宮。”
盛歡心頭一跳,蔥白指尖倏地抓緊衣擺。
她抿了抿唇,偏過頭去,好氣又好笑,“殿下方才分明說過,您的東宮不會有侍妾,況且民女何時成了您的人了?”
淩容與從懷中掏出幹淨手帕,扣住她的下巴往自己方向一帶,不疾不徐地擦拭着她的唇角。
清隽的眉眼微垂,清淺的笑意浮在唇邊,一舉一動皆溫柔。
盛歡被迫對上他的視線,氣得想咬他的手指,卻不敢輕舉妄動。
淩容與鴉羽般烏黑的睫毛半落,悄然掩去他眸底的眷戀,“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孤的人,孤的東宮不會有任何侍妾,但可以有你。”
也只會有你。
“……”盛歡震驚的看着他,一雙桃花眸瞪得大大的,眼底滿是不可思議。
前世的溫君清,可說比寧紹還要風度翩翩,完全就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氣質與教養皆不是一般的好。
她活了兩世,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不要臉的人。
盛歡簡直不敢相信,這人居然曾是她的夫君!
淩容與擡眸,唇角微彎,臉上噙着淺淺的梨渦,冰涼手指輕觸着她耳側的肌.膚,“盛姑娘與孤兩情相悅,待孤明日回宮,會向父皇與母後據實以告。”
“你簡直……”
盛歡氣得渾身發抖,再也憋不住快将自己氣炸的滿腔怒意,瞬間破罐子破摔。
“我沒想到堂堂的大梁太子竟是這般不可理喻的無恥之徒,你這是強搶民女、逼良為娼。”她快被氣死,“好,你若硬要胡扯我們兩情相悅,到時我必定請聖上為我做主。”
她貝齒扣着朱唇,面如白玉頸如雪,雙頰因氣憤而略帶緋紅,瞪着他的桃花眸泛着清透水光,眼眉勾起處有股天生的妩媚。
氣得連謙稱都忘了。
分明想将話說的铿锵有力,卻不知自己天生細軟的嗓音就連罵人都好聽極了,嬌嬌軟軟,媚色自來,教人聽得身子都酥去半邊。
盛歡不知道自己罵得越兇,淩容與眸中的笑意反而越加濃郁。
他甚至再一次覺得,她生起氣來,那小臉氣嘟嘟、紅通通的小模樣,真的是太好看了。
他的歡歡不論什麽樣子都好看。
真想這麽看她一輩子。
淩容與靜靜的看着她,眼神有一瞬的癡迷與沉醉,一雙眼楮笑得微微彎起。
盛歡見自己越罵,少年反而越開心,還看她看得就要入迷,不禁為之氣結,原本對少年的恐懼瞬間被她抛諸腦後,只覺得自己快被氣死。
她平時并不是這麽沉不住氣的人,可一遇上淩容與,她卻每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大概是她潛意識裏還是不願相信,真正的溫君清居然是這般無恥至極之人。
盛歡越發懂為何老天要讓她想起前世,讓她重活一世了。
難不成是老天想讓她知道,自己前世的至死不悔有多麽愚蠢?
思及此,盛歡心中怒火頓時被澆滅的幹幹淨淨,她的情緒突然低落下來,死死地抿着唇,不再吭聲。
淩容與察覺到她突來的失落,心裏一疼,“怎麽不再繼續罵孤了?嗯?”
他的聲線低沉而慵懶,話裏帶着不易察覺的寵溺與誘哄。
“總之我沒有和你兩情相悅,到時我定跟聖上如實相告。”
盛歡忍不住再強調一次,絕色的眉眼與說出口的話,無一不冷若冰霜,“與你兩情相悅,這輩子都不可能。”
若是淩容與還像前世那般溫文爾雅,盛歡覺得自己八成又會不顧一切,再次淪陷,而後陷入天人交戰的兩難之中。
一邊卑微自己的身份,告訴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轍前世之苦,一邊卻又忍不住地飛蛾撲火,甚至還有可能與他虐戀情深,纏纏綿綿到天涯。
她便是這樣死心眼的一個人,否則也不會到死都還相信着溫君清。
但這一世的淩容與,簡直就是在毀滅溫君清在她心中美好的形象,她怎麽可能會喜歡上這種人?
就算再喜歡他那張臉也不可能!
淩容與臉上笑意瞬間淡去,松開捏着她下巴的手,手帕随意一扔。
他不笑的時候,眉眼瞬間染上淩厲之勢,充滿距離感。
盛歡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別過頭去,目光落在角落的熏籠上。
偌大的膳廳就只有他們兩人,除了熏籠裏時不時蹦出的那一點火星聲,幾乎靜得讓人覺得壓抑。
淩容與看着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孤何時說要讓你當侍妾了?”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輕。
“難不成要讓我當太子妃?”盛歡絲毫沒有察覺他話中幾不可察的苦澀,只覺得好笑。
“是。”
盛歡驀地一噎,覺得荒謬至極。
太子荒唐無度,做事不顧後果,大梁遲早毀在他手上。
她哂笑一聲,還是沒看他,“可惜我并不想當太子妃,我寧可嫁販夫走卒,也不敢高攀太子殿下。”
淩容與直勾勾地望着她漂亮的側臉,漆黑的墨眸裏,溫度與感情逐漸退得一乾二淨,再轉眼,已深沉得像兩個黑洞,教人看不真切。
作者有話要說: 盛歡:我告訴你,我心有白月光,這輩子就只喜歡他一人,他人可好了,長相好、身材也好,像你這種病秧子是遠遠比不上他的!
淩容與彎眸笑道:“是嗎?他有多好,再多說一些,孤想聽。”
盛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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