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日盛歡還是沒聽到他們後邊說的話,就只聽到盛煊說她可憐。
她聽得稀裏胡塗。
不僅沒能解開心中困惑,反而越是深入探究,越發清楚父兄在瞞着她什麽。
盛歡原本想忽略那些突如其來的前世記憶,裝作自己什麽也不知道那般過日子,但來到京城,一切都不對勁。
這些都是前世記憶中沒有的。
她想找兄長問個清楚,卻又不能說自己那天在窗外偷聽,卻沒聽清楚,所以讓阿兄告訴她。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着,轉眼就來到大年三十。
千家門前燈籠挂,萬戶團圓歡聲笑語,這合該是一家人快快樂樂吃團圓飯的時候,盛家飯桌上四個人,卻彼此沉默着。
盛煊毫不掩飾他的不悅,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
盛歡更不知該說些什麽話好,畢竟她跟盛翊臻一點也不熟。
原來早前,盛父沒有事先告知他們,便直接将盛翊臻接了過來。
盛煊這個人,從小就是自己吃虧不打緊,卻忍不了妹妹受半分委屈。
他還記得那日盛翊臻對盛歡說的那句‘沒娘教養’,當下不鹹不淡的問了句:“合家團圓的日子,姑母家的‘老爺’怎麽沒與您一起守歲。”
這話乍聽之下合情合理,盛父卻瞬間變了臉,更是在盛翊臻心頭上紮紮實實的捅了一刀。
盛翊臻沒想到已經過了這麽多天,盛煊居然還對那日的事耿耿于懷。
“每年除夕皇上都會賜宴,老爺去參加宮宴,你爹不忍我獨自一人,才接我過來。”盛翊臻第一句話還勉強笑着,說到最後卻突然就哭了起來。
每年除夕到初二,是盛翊臻最難挨的日子,原本以為今年有兄長陪着,能不那麽難受,卻沒想到侄兒說出來的話綿裏帶針、字字紮心。
她越想越委屈,抹着眼淚就要走,盛父攔住她,轉頭跟兒子大吵一架。
盛歡活了兩世,還是頭一次過這般‘熱鬧’的團圓夜。
最後還是她硬将兄長拉走,父子倆人才終于雙雙閉嘴。
盛父轉頭安慰起自己的妹妹,盛歡則拉着兄長到書房。
她看着兄長,遲疑片刻,才開口問起盛翊臻的事。
“我原本以為姑母是嫁入高門大戶當主母,見我們突然回京,害怕她商女的身份曝光,夫家會怪罪于她才會那麽生氣。”
“可那日我卻聽阿兄說,姑母三十有五卻還未婚。”
盛歡說的很慢,說的時候更是瞬也不瞬的盯着盛煊的表情。
“姑母她……可是在給人做外室?”
否則阿爹沒理由叫她過來吃團圓飯。
盛歡原以為兄長這次又會顧左右而言他,沒想到這件事盛煊根本沒想瞞她,爽快的點了點頭:“是。”
原來之前他口中的那位老爺,便是盛翊臻年輕時的那位情郎。
盛翊臻與情郎原本兩情相悅,更早已私定終生,情郎卻在高中探花不久,被一位蠻橫不講理的勳貴千金看上。
千金父兄手握大權,對他軟硬兼施,甚至威脅他若不從,就要對他的家人與盛翊臻痛下殺手。
情郎初入朝堂,為了仕途家人、為了保她性命,只能忍辱負重從了他們。
他原本允諾,過幾年就将她納進府當側室,沒想到那千金極其霸道,不許他後院有其他女人。
盛翊臻本該是他的正妻,最後卻只能被他偷偷養在外頭,十幾年過去都還未将她擡進府。
雖然下人們都喊她夫人,日子也過得極其惬意,但實際上就只是個沒名沒份的外室。
盛歡聽完,終于明白父親為何會那般生氣。
盛煊的性子随了盛父,都極其疼愛胞妹,盛父自然無法忍受兒子羞.辱盛翊臻。
盛歡沉默片刻,勸道:“阿兄,一年一度的團圓飯,就多一雙筷子,你別跟阿爹置氣。”
她不是沒聽出那日姑母拐彎抹角的罵人,倘若她還未記起前世一切,或許會覺得委屈或難受,可如今她并沒有那些情緒。
前世阿爹浴血攔住殺手,阿兄帶着她逃亡,又義無反顧回頭的畫面,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他們都為了保護她雙雙慘死。
所幸現有阿爹跟阿兄都活得好好的。
這一世,她只想珍惜和家人在一塊的每一個時光。
她為何要為了不重要的人,跟從小疼愛自己的阿爹生疏或置氣。
盛煊雖然最後還是上了飯桌,但這頓團圓飯,終究是不歡而散。
盛翊臻仍待在盛宅守歲,此時正和盛父一塊坐在前廳,談笑風生話家常。
盛煊将自己關在房裏。
外頭家家戶戶團聚歡笑,盛歡讓如意與陳嬷嬷去歇息,獨自一人抱着手爐,坐在廊檐下觀星賞月。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爆竹聲震響天宇,夜空煙花四起,東方天空漫起絢麗多彩的光芒,十分壯觀。
盛歡從未見過這等盛況,不禁擡頭,目不轉睛的欣賞着。
“喜歡?每年一到子時,皇城就會燃放煙花爆竹,祈盼來年依舊河清海晏。”
一道低沉慵懶的嗓音忽地自耳畔響起。
盛歡心髒猛然緊縮,錯愕的瞪大眼,尚來不及開口,一只冰涼的大掌迅速捂住她的嘴,身後之人将她輕攬入懷。
少年勾了勾嘴角,冰涼的薄唇貼着她的耳廓,親昵地蹭了蹭,啞聲低語:“莫要驚動旁人,将人都喊來,你就真只能乖乖當孤的侍妾了。”
兩人曾有過無數次親密,知曉彼此的一切,她以前最喜歡他這樣從後擁抱,溫柔缱绻地親吻她的耳垂。
盛歡顯然也想起了前世兩人種種的纏.綿與恩愛,白皙的臉頰登時不受控的熱了起來,瞬間顫.栗了下,耳朵紅欲滴血。
可他們現在什麽也不是,那日他還當街輕薄她!
盛歡又羞又怒,想也沒想便張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淩容與吃痛了下,扣在她腰上的手,反倒收得更緊。
他極低的笑了聲,嗓音中帶着溫柔愉悅與幾不可察的幸福,“真兇,這麽想當孤的侍妾麽?”
淩容與一襲雪白鶴氅,半個身子倚靠在廊柱上,抱着她的姿态慵懶而親密,深邃眼眸中流轉着某種極濃烈的情緒。
盛歡聽他又在颠倒黑白,嘴下咬得更兇,整個人掙紮起來,心中将他罵了個遍。
這人怎能這般厚顏無恥!
之前見着淩容與時,他總是一臉病容,看起來極為虛弱,她心存一絲僥幸,想着指不定能成功。
殊不知這有人幾乎日日夜探香閨,一團糟的身子因而比之前好上一些些,盛歡越想掙開他的懷抱,就反被他摟得越緊。
“可惜孤的東宮只會有太子妃,永遠不會有侍妾。”淩容與修長的指尖摩.挲着盛歡的臉頰,對于她的掙紮不以為意,好看的眉眼反倒盡顯愉悅之意。
懷中少女身嬌體軟,淩容與不由得心猿意馬,還想再說什麽,卻驀然噤了聲,耳尖微動。
他飛快地點了她的啞穴,将人打橫抱起,悄然無息地躍上屋脊,朝一旁的四進院疾掠而去。
盛歡猛地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瘋狂的捶打起他。
她沒想到淩容與居然真敢如此目無王法,肆意妄為!
就在兩人離去不久,如意來到盛歡原本坐着的廊下,四處張望,嘴裏小聲嘟囔:“奇怪?小姐呢?”
她見外頭開始飄雪,所以拿了件鬥篷出來要給小姐披上,免得受涼,卻四處不見盛歡蹤影。
如意歪了歪腦袋,确定小姐真不在庭院後,困惑起來,又抱着鬥篷往屋內走去。
……
另一頭,淩容與已抱着如意遍尋不着的少女,躍進盛宅對面青磚灰瓦的四合院中。
院中張燈結彩,內外更是挂滿紅燈籠,裝點着紅綢。
主屋裏燒着地龍,熏籠裏火炭燒得正旺。
一走進去,熱氣撲面而來,雖比不上東宮卻也暖意融融。
“這麽喜歡煙花?孤待會兒就讓人去放。”淩容與略微沉吟,将盛歡放到床榻上,解開她的啞穴。
“我們一起看。”
他的語調輕快而愉悅,盛歡聽得出他心情很好,甚至聽出了話中那不易察覺的期待。
這個登徒子果然是有預謀的,私闖民宅,強擄民女。
盛歡簡直要被氣笑。
誰想跟他一起看煙花了。
淩容與甫一松手,她就飛快地跳下榻,迫不及待的往外走去。
盛歡語氣刻意生疏冷漠:“民女并非喜歡煙花,只是頭一次見到所以覺得新鮮,多謝殿下此番‘美意’,恕民女先行告退。”
未曾失憶的淩容與可真叫人不敢恭維。
為何一個人失憶前與失憶後,能差這麽多。
她上輩子根本就被騙了!
盛歡越想越氣,對他越發失望起來,總之她今生是不願再與他多有牽扯。
淩容與見她避他如洪水猛獸,狹長的墨眸暗了暗,喉結一滾,毫不費力地将她拽住,壓回軟榻上,困于雙臂之中。
他很不喜歡盛歡對自己冷淡,更受不了她将他當成陌生人。
少女生來便是讓人神魂颠倒的主,盡管此時眉似冰霜眸如雪,連正眼也不願瞧他一下,卻依舊令他怦然心動,難以自持。
想将她抱在懷中,像以前那般與他缱绻纏.綿。
想再見她眼尾泛着動人的桃花意,用那細軟柔美的嬌甜嗓音,再喊他一聲夫君。
他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好不容易等到了她,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放她走。
這輩子她只能是他的。
至死方休。
作者有話要說: 盛歡:救命!!!
淩容與:你叫救命的聲音真好聽,再大聲點,孤喜歡。
盛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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