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輾轉迎來的是除夕。
江州城內各家各戶皆挂起了大紅燈籠,高高的,随夜風搖擺。平日裏足不出戶的百姓今夜也跟着家人一塊兒出門,賞對聯,放花燈,又或猜燈謎,嘗小吃。
春娘在今夜給臨春樓的所有人放了大假,從酒樓裏訂了幾桌好酒好菜,和衆人一塊兒跨除夕,迎初一。沒了平日裏賓客滿滿的喧鬧,此刻的臨春樓倒顯得格外溫馨熱鬧。姑娘們照舊打扮得花枝招展,帶着不違心的笑,和平日裏交好的姐妹把酒言歡。
未到時辰,姑娘們大多喝了半醉,亂了姿态,好好的溫馨氛圍轉眼變得亂糟糟的,充滿了吵鬧。淺吟秋和若含煙便在此時默默離席,回屋換了身衣裳,自後院兒出了臨春樓。
街上熱鬧。
若含煙和淺吟秋着男子裝束,惹來姑娘們的傾慕目光。只是片刻,又轉成失落。那般好看的公子,不想竟有那等癖好。那樣牽緊的雙手,若非彼此有情,如何做得來呢?不過,這兩人的搭配,倒也養眼呢!
周圍人議論紛紛,淺吟秋只握緊了若含煙的手,低着頭,不見顏色:“煙兒可要跟好我,此處路人衆多,莫要走散才好。”
“秋兒把手牽的那麽緊,怎會走散呢?”若含煙淺淺一笑,另一只手同樣覆住了淺吟秋的手背,緊跟着她的步子,哪肯輕易離開半步。
穿過擁擠的人群,不遠處有放花燈的地方。
淺吟秋買了兩個花燈,接來筆墨,在其中一個花燈上寫下心願。她把另一個花燈交給了若含煙,不作言語,只捧着花燈走到河邊兒,望着若含煙這邊兒的動靜,似要等她寫好了心願,一塊兒把花燈放入河中。
沾了墨的毛筆被若含煙握在手裏,她朝淺吟秋望去,唇角不由勾出一抹笑意,執筆在花燈裏寫下兩句:願此情得以相守,願你我不負相思。
“秋兒。”若含煙拿着花燈走了過去,卻并不想讓淺吟秋瞧見花燈上的內容。“來,我們放花燈吧。”說着,扯了扯淺吟秋的袖角蹲下,首先把花燈放入河中。
“你這人!”就不能等她一塊兒嗎?
淺吟秋眼瞧着放入河裏的花燈緩緩走遠,趕忙把自個兒手裏的花燈放到河中,借着手勁兒往前一推,加快了花燈的速度,緊緊追随着若含煙的花燈,緩緩飄遠。“也不知,算不算喜兆。”淺吟秋低聲道,似是詢問,又似自言。
若含煙接着起身,重新牽起了淺吟秋的手:“秋兒許了什麽心願?能否與我說上一說呢?”
“問這個問題之前,難道不該先說說自己的心願嗎?”淺吟秋朝若含煙笑了起來,接着又說:“不過,還是不說得好。心願這東西,一旦說出來,便不靈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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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人家呀,第一次放河燈,可不懂得這些講究呢!”
若含煙這樣說着,才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輕撫淺吟秋的臉頰。“秋兒,能和你過除夕,實在叫我開心。”這一刻,她倒是勇敢的。只是,上一刻的勇敢,怎麽都不能留到下一刻去。
“小含煙。”一個溫柔的男聲傳來,若含煙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下意識的縮回了手。她轉過身來,眼前面如冠玉的男子笑盈盈的瞧着她,目光不曾在淺吟秋身上片刻停留:“在外頭玩兒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你說,對麽?”
作者有話要說: ...
☆、完結章
車輪壓在堅硬的泥土上發出陣陣聲音,若含煙坐在車裏,耳邊是馬蹄嗒嗒作響。
“煙兒要走,我...送你。”
若含煙忘不掉離開江州城時淺吟秋那張強忍着淚水的絕望的臉,明明剛剛才許了心願,同放河燈。為何老天不能多給她們些時間?哪怕只是一晚,總好過這般倉促的離開。
可是...
“小含煙,皇兄有旨,若你再不回去,便要殺了與你有關的一幹人等。”
“我回去就是了。”
若含煙的話裏透着無奈和相同的絕望,她想留下,卻不得不離開。
馬車緩緩保持着該有的速度繼續往前,昨夜的情景再現,斷了若含煙的心,也絕了她的念。淚水,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小含煙,你可忍心那些無辜之人為你送命?瞧你這邊的姑娘,如此年華,因你而死的話,是否有些可惜呢?”男子把話說得雲淡風輕,不愧是四王爺,見慣了皇位争奪,人間生死,如今這般,當是自在逍遙。
“煙兒,淺吟秋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只是其他人,不該受累。”此番話出口,淺吟秋竟是笑了起來:“早就知道結果,而今也可坦然相對。煙兒,淪落風塵身不由己,既能脫身,有何不可?只望你能安好,我亦...歡喜。”
若你不在身邊,縱是安好,又能如何?
若含煙從沒想過,當自己真正的離開,竟是那般心如刀割,連呼吸都透着刺痛。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下,自個兒卻絲毫不曾覺察。
“小含煙,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項鏈不見了。”四王爺未提流淚,只淺淺嘆息,心有無奈。
“自然是...送給了傾慕之人。”此一刻,若含煙挑唇而笑,笑中有淚,卻也妩媚動人,驚豔依舊。
“是麽?小含煙傾慕之人,是個女子?昨夜沒看錯的話,就是你身邊的那個姑娘。本王記得,你喚她秋兒。”
“王兄瞧得倒是透徹。”若含煙垂眸,把玩着指間的翠玉戒指。睹物思人,想不到此時此刻,若含煙竟也矯情了一番。“王兄,諸家兄弟裏,唯一把我當做親妹子的,只你一人。皇上什麽心思,你比我清楚。他的作為,若傳到了民間,會惹來怎樣的議論和結果,你更加清楚。若說從前,我并非對誰執着,便無所謂那些規矩,玩兒樂無妨。只是現在不同了。王兄,你知我向來膽小,可是這次...”
若含煙低下頭,說話聲尤其小聲:“我也想,勇敢一回,哪怕是為了她。王兄,我遇到了一個有趣之人,她便是。”
一番話說完,只見四王爺饒有興趣的打量着若含煙,待她擡頭,卻冷了臉,半晌沒有說話。
“小含煙。”四王爺突然開了口,聲音失了往日的溫柔,冰冷懾人:“本王問你,若叫你為情而死,你可願意?她活,你死。”說罷,他拔劍指向若含煙,又道:“本王的劍向來鋒利,本王可以成全你,也可以護你平安抵達皇宮,生或死,你選。”
“王兄。”若含煙打了個寒顫,原以為自己會想很久很久,卻意外的,不假思索的給出了回答:“求王爺成全。”
“好。”四王爺拔劍又收劍,閉上雙眸,有一滴淚不經意滑過:“此刻起,世間再無若含煙。”
房間裏安靜異常,火盆裏的炭火燒的正旺,溫暖着整個房間。
淺吟秋一夜未睡,頹然坐在床上,手邊是這些年攢下的銀票以及首飾。春娘在晨間時來過一次,瞧着心情甚是不錯。雖說若含煙提前離開,但王爺給了她足夠的銀兩作為補償,自然叫她開心得很。沒了若含煙,春娘只望淺吟秋振作精神,莫要折騰了自個兒。
可說到底,自個兒的心結也是得自個兒解。
淺吟秋從來沒有真正的為誰動過情,而今情根深種,她的理智早沒了蹤影。她打算,義無反顧一遭,不論結果如何,闖一次。她想去京城,找若含煙。不論多困難,她都要去。
簡單的洗了把臉,淺吟秋收拾好了包袱,打算從後院兒離開。她在臨春樓呆了這麽多年,春娘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有心離開。因為從前,她不敢,她怕自己這樣的風塵之人離開青樓,會受盡旁人的冷眼和嘲諷。而現在,她不怕,她要離開臨春樓,離開江州城。只要她所在意的人不曾嫌棄過她,怎樣都好。
房門被打開,迎來的是夏蓮那張關切的臉。她看見淺吟秋一身行頭,當即明白她的意圖。她關了門,把淺吟秋逼回了房間裏:“秋兒,你這樣做,值麽!你可知道,一個弱女子無人庇佑,當有多麽危險!”
“夏姐姐,我知道。”淺吟秋突然變得平靜,她緊握着包袱,道:“你我姐妹一場,若姐姐心裏還有妹妹,就請姐姐為我守口如瓶。若是春娘尋我,未免受到牽連,你便謊稱不知就好。床下有我的一封信以及贖身的銀票,離開臨春樓得贖身,這個規矩,我不想壞。”
“秋兒!你這是何苦!你可知,你這樣做,會将自己置于如何境地!”
“我不在乎!夏蓮姐姐,若是有緣,咱們定能再見。”淺吟秋有些着急,此刻正值樓裏姐妹休息的時候,若再晚一些,等她們醒了,怕是再難脫身。
“秋兒!”夏蓮抓着淺吟秋的手不肯放開,僵持片刻,終是敗給了對方的倔強。“那你,一路小心。”說罷,緩緩放開了淺吟秋的手,由她離開。
“秋兒,此一去,怕是今生不能再見。”
竹林內風吹竹葉沙沙作響,淺吟秋以男子裝扮一路小跑,心內緊張更是難以言喻。她一路出了江州城,沿大路往京城方向走去。盡管路途遙遠,中間定會經歷幾番波折,淺吟秋卻打定了注意,不論如何,都要将若含煙尋到。
“煙兒,你可知我究竟許了什麽願?”淺吟秋自言自語,“我願你能勇敢一遭,使我倆永不分離。煙兒,到頭來,你的勇氣,竟是落在了我的身上嗎?煙兒,你可知...”
突然地,淺吟秋停下了腳步,原本的自言自語也通通咽回了腹中。她突然笑了起來,笑中有淚,卻遲遲沒有動作。“你許的是什麽願呢?”淺吟秋開了口,問對面那人。
“噓,願望說出來便不靈驗了呢!走吧,我陪你。”
“可是我的願望,已經說出來了。它,還是靈驗了。”
“我的願望,和秋兒的一樣呢。”
“是什麽呢?煙兒。”
“你猜呢?人家呀,不告訴你呢。”
秋兒,我許的願,就要實現了。
願此情得以相守,願你我不負相思。
作者有話要說: ...
我答應過是HE,絕對不會BE。
這文一直是由着我自己的性子來的,節奏其實不準。
謝謝你們還能看下去,看到最後。
另外就是,我回歸了。
奪卿天下這篇文,我要重新大篇幅的改,是大改,等于重寫。
希望改過之後,能夠迎來它的新生。
謝謝你們。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