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博弈和炒作
網絡上，網友發勁的同時，現實中的各位家長也在各顯其能。沒辦法，自己的小孩自己疼。這個時候不救他們，難道眼睜睜看着一生毀掉？十九個中毒學生，有十一個還是獨子獨女，父母更是發了瘋一樣，手段用盡。
“法官大人、諸位陪審員，我的女兒從小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她在社區很受歡迎，老人們都十分喜愛她，說我雖然沒生兒子，但有這樣懂事乖巧的女兒，這輩子不虧。她怎麽可能會下毒害人？她那麽善良，那麽單純，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啊……”一位中年偏胖的女性，說着說着掉眼淚。
這是聲淚俱下型。
“一定是搞錯了！我兒子今年才得了學校的獎學金！他在體育方面很有天賦，去年我就幫他聯系好了帝都一家私人教練培訓館，等明年畢業後，就過去！他将來的前途光明的很！你們說他下毒陷害女孩子？這可能嘛？我的兒子，做不出來這種下作事！”嗓門很大、體形魁梧的某男道。
這是抵死不認型。
“我不明白法庭為什麽接納訴狀。投毒案明明已經結束了。史悅而，她是無辜的？好，不管給出什麽答案，我作為中毒學生的家長，接受了。也不打算找她麻煩。但是憑什麽，她還要反過來誣告我們？我們家莉莉太可憐了，跟這種人做同學！倒八輩子黴！”
這位開始胡攪蠻纏。
“我請法庭慎重考慮，在這個節骨眼上開庭審理此案，是否合理。投毒案的發生，對我們四照原縣影響太壞、太惡劣了！繼續下去，我們縣将聞名全國，日後有機會到外面，跟人自我介紹‘我是四照原縣的，就是那個出了投毒案的地方’，豈不令人羞愧！”
這是大義淩然型。只是不知如果位置調換，這位家長是否能夠面色不變，任由自己孩子被人冤枉辱罵。
十多位家長上了證人席，都表示出無辜，得知被告上法庭的驚訝，以及他們認為這是一起誤會，一出鬧劇。自家的孩子不可能故意下毒害人。都是同班同學，能有什麽生死仇恨？再說，就算下毒害人了，也不會自己也吃毒藥吧。
那不是報複人，是傻瓜了。
他們不可能生出傻瓜小孩。
十九個中毒學生，不知是怎麽和父母交流的。反正這些家長們，或是冷笑或是憤怒，态度表現不一，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承認罪名。
史悅而沒有出席法庭，原告席上空着一個位置，另一個則是四照原中學的代表。相比之下，那被告席人數衆多，勢力對比，簡直天淵之別。
可惜這是法庭，是世界上唯一一處必須說理的地方。方瑩也不慌張，直接将證據一樣樣列明。
“安心早點供應”提供的早點沒有問題，那麽有問題的早點，誰帶到學校的？案發當日學校大門進出的視頻，告訴了大家——其他同學都正常背書包到校，只有那位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女學生，自己的書包在別人懷裏，她呢，手裏捧着一個盒子，笑眯眯的和陳毓秀說着什麽。
打電話給三家醫院，聯絡救護車的那位同學，就是可憐的、倒八輩子黴的莉莉同學。她無辜的話，除非有未蔔先知的異能了。
有體育特長的那位男同學更不得了，跟化學實驗室的老師關系極好，聽說常去人家家裏玩耍。選擇史悅而在實驗室清洗實驗器材，就是他建議的。
家長們還要反駁——這算什麽證據？只是推測！要是根據這種“推測”斷定他們的小孩，跟投毒案有關，他們絕對不依！哪怕告上帝都第一法院，他們也奉陪到底！絕對不能忍受被誣陷！
方瑩早就準備好了策略。向法庭申請——将十九名學生分開，單獨錄口供，不給串聯的機會。事前要告知，做僞證會罪加一等；如實作證，只按本案的具體情節審判；有立功表現的話，則可能減低罪行。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博弈論”了。
十九個人異口同聲，咬死不認，那麽大家都自由了。
但是，只要有一個人忍不住說出了實情，其他人會因為做僞證而倒大黴。
人性都是自私的。在博弈中，每個人都是理智的，三思而後行。相信同學同窗之間的感情？算了吧，不如想想自己做僞證，多坐了幾年牢獄，而別人快樂的在外面享福。
博弈論的要點就是，個體要考慮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結果很顯然……所有人都招供了。
畢竟是十九個人啊，十九副心腸，怎麽敢賭？
略去陳毓秀、于亮等敏感人，用XX作為代號，錄口供，十九個人分別說自己做過什麽。不愧是同窗，有默契，他們有人偷實驗室的鑰匙，有人去拿亞硝酸鹽，有人運送到了甜心蛋糕房，有人制作點心，有人第二天攜帶，有人故意引開史悅而，有人調換……
一人一環，分工合作，衆志成城，終于将這起投毒案的制造成一起駭人聽聞的“受害者和施害者的颠倒”案。
問起動機，他們跟史悅而有仇？不！XX讨厭她，大家想在班級裏立身，就得跟着一起排擠她。下毒是XX的主意，大家不敢反駁，XX有權有勢，得罪史悅而沒關系，得罪XX，就完蛋了。為什麽吃有毒點心，XX說準備好了救護車，吃不死人。XX都吃了，想跟XX站在一塊，不然怕XX誤會。
各種幼稚、可笑的理由。
怨恨他們嗎？他們本心不壞，被父母過渡寵愛，沒什麽是非觀念，壓根不知道會鬧成今天這般。原諒他們嗎？他們行為太過惡劣，十多人合謀陷害同班的同學，且亞硝酸鹽稍有不慎，就是一條人命！
陪審員們看着這十九個中毒學生，不停搖頭惋惜。
父母們終于不再咆哮、叫嚣，偃旗息鼓。
案件全民關注，法**的只言片語還是流傳出去。一審，二審的小道消息滿天飛，每次審理完，記者們就圍着中毒學生的家長，問個不停。
“投毒案到今天終于案情大白，請問你發現自己的小孩是始作俑者之一，有什麽想說的？”
“所有中毒學生在法**都招供了，那之前抵死不認，是您的小孩說謊，還是您自己呢？”
“四照原中學宣布，開除了所有涉案學生。并以在學校布局謀殺同學，敗壞學校聲譽控訴，如果罪名成立的話，會面臨什麽樣的懲罰？”
電視機裏，學生家長們擺着一張臭臉，揮舞手臂，努力擺脫記者們的糾纏。無數的閃光燈對着他們的臉，各種撇嘴的，龇牙的，橫眉豎目的，定格成一幅幅照片，出現在各大報刊媒體的封面。
史悅而和史鑒之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欣賞着新聞節目——能将時事新聞當成娛樂新聞一樣看，也不容易。節目結束之後，兩人恢複常态，開始來回争奪遙控器，“不看這個！”“就看！”
吵來吵去，誰也說服不了誰，“啪！”電視關掉。
這才消停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幾秒鐘。史悅而坐在沙發上，視線跟弟弟一對，“電腦？”
彷佛觸動了什麽開關，兩個人疾奔上樓，你追我搶，跑到房間裏又開始争奪的過程。“該我玩了！”“不行，我要！”吵吵鬧鬧，最後史鑒之得到勝利，史悅而只有側坐電腦椅的資格，指手畫腳，“快打開看看。”
音樂網打開，不是熟悉的千雲音樂網，而是名叫“百黛”的音樂網站。這家網站，也是整個帝國最大、影響範圍最廣、歷史年代最長的音樂網站。主要以“戲曲”“純音樂”為主，近些年來才有了“通俗歌曲”欄目。
看着寥寥無幾的二十幾個下載，史鑒之有點落寞，生氣的把鼠标一丢，說，“千雲音樂網太不是東西了！”
“也不能怪他們啊！那時你姐我人人喊打，跟過街老鼠似的，他們不想自己的網站受到牽連，才讓我們關閉《小蘋果》。”
“可是姐你是冤枉的啊！”
“哦，現在不用我們說，人人都知道了！”
想到電視機裏播放的，那些中毒學生家長的臉色，史悅而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特殊酸爽感，好似大夏天喝了沁涼沁涼的雪碧。
投毒案對《小蘋果》的影響太大了。千雲音樂網好容易有點“火”的跡象，總下載量達到九千六百多。奈何惡評出現……神曲也無力回天，評論頁面全是臭雞蛋、爛菜葉。
秦燕律師親自來說明原因，客客氣氣的提前結算了歌曲金額。
刨除錄音、拍攝MV的成本，姐弟兩個沒賺到錢，還虧損了幾百塊。無可奈何之下，将《小蘋果》上傳到更著名的音樂網站——百黛。
百黛歷史悠久，以影響力來說，是千雲音樂網拍馬不及。但是，受衆不同，這裏的通俗流行音樂，壓根就沒市場！不像千雲，完全就是通俗歌曲的天堂。《小蘋果》上傳百黛的時候，網絡專訪已經結束，百黛編輯還特地跟史悅而私聊了一會兒，給她提供了“通俗流行”一欄的新人推薦。
直到現在推薦還挂主頁上，結果……呵呵，二十幾個下載！
不要說是歌曲本身的問題。《小蘋果》是神曲，神曲！史悅而從沒懷疑過這一點。成績為什麽會不好？怎麽會不好！
咬牙切齒的史悅而揮舞拳頭，看來，只有出必殺技——炒作了！
在那個世界，炒作成風，身為娛樂圈的人對炒作再熟悉不過。雖然她本身不太喜歡，但沒辦法，現在不炒，以後沒機會炒！
為了《小蘋果》，為了欠弟弟的幾百塊錢，她豁出去了。
打電話告訴方瑩，方瑩很震驚：你想好了？
當然！投毒案的陰影還在，史家需要對公衆，或者說公衆需要一個正常的渠道來了解史家本身。
菊花臺的這一期《每周焦點》，環境清幽安靜，內部裝潢也是稅務部門統一的，清雅大方，不奢華高貴，但也不寒酸窮苦。從攝影機裏看來，非常有居家氣息，很容易拉近和觀衆的距離。
史父長相不佳，中年謝頂，挺着一個啤酒肚，坐在沙發上當布景板，如非必要，不開口說一句話，倒是有幾分大家主的沉穩。徐松玲美貌賢淑，只要安靜坐着，微微一笑，就是一副美麗的畫，令人賞心悅目。史小弟穿着紅色禮服，帶着黑領結，好像個小紳士。史悅而呢，一身純白色的連衣裙，頭上帶着小兔子圖案的發箍，顯得清純可愛。
拍攝開始。
黃瑩瑩：衆所周知，你們一家在過去的兩個月，經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挫折。對悅而你，對你們一家來說，有很大感觸吧。
史悅而：是的。我們家庭發生很大變化。之前走在路上，除了因為我和我媽媽長得漂亮，有點回頭率外，沒人知道我們的名字。現在，經常有人會說，“那不是誰誰嗎？”一口叫出名字。
說到這裏，全家微笑。黃瑩瑩也笑起來。
攝像機給史悅而一個特寫。
千家萬戶的電視機裏，都收看到了史悅而明亮的眼眸，如花的笑靥，聽到她清晰流利的聲音。
“我和我的家人希望案件能盡快結束。現在，連看電視都盡量不收看有關的節目，什麽？為什麽不看，看到會不會覺得痛快？怎麽可能呢？一看到，就會想起自己當初也經歷了這些不愉快。對于我父母來說，尤其是！他們好不容易恢複到正常生活，實在不想回憶過去了！
我也一樣。我在監獄裏待過兩周，知道看着四面牆壁是一種什麽滋味。那時候的我，天天祈求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做個好人！相信八年三班的同學，也是一樣。大家對他們不要太嚴苛，都是年輕人。誰年輕的時候，不會犯幾個錯？
呵呵，謝謝主持人的誇獎，我可沒形容的那麽好，那麽心胸寬廣。是的，因為我本身不是什麽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啊！我跟人打過過架，說過髒話，有時候還喜歡和父母犟嘴，故意氣氣他們。學校的老師，背地裏沒少起外號。我就是這樣的人，沒那麽善良，但也不會故意害人。
最讓我傷心的事啊？是有一個之前在千雲音樂網的讀者給我留言，說，‘你這個兇手，不配唱《小蘋果》這樣有愛的歌曲。’我感覺非常傷心。《小蘋果》是我得到自由後寫的，表達我當時內心充滿愉悅、充滿愛的感覺。我和弟弟為了《小蘋果》花光了所有零花錢，可惜，最後不得不從千雲音樂網撤下來。對我來說，心裏非常難受。
采訪結束後，史小弟罵史悅而是個白癡，居然替人講好話，忘記那些人怎麽陷害她了？
史悅而卻罵史小弟是白癡。她那是講好話嗎？
明明是雪上加霜嘛！
她越是善良，越是讓那些人被公衆鄙視好不好！大家都會想：這麽一個善良可愛的女孩子，居然陷害她，還給她吃毒藥，簡直是喪心病狂、不可原諒！
再說了，《小蘋果》是一個給人感覺積極有愛的歌曲，難道她在公衆面前說“我希望惡有惡報，讓他們統統下地獄”？豈不是一瞬間将公衆對她的好感，一掃而光？
節目播出後，除了達到宣傳《小蘋果》的目的，額外的收獲也不小。
觀衆對史家的觀感極好，一家四口，夫妻和睦、兒女雙全，多美滿！看到他們經歷了挫折打擊，還能微笑的坐在一起，團團圓圓，就覺得羨慕。
這種羨慕跟嫉妒等負面情緒無關，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這一家人應該得到幸福。不要再打擾他們了。
……
當天晚上，《每周焦點》的威力顯示出來，百黛音樂網上，《小蘋果》的下載量猛增，一下就達到一千多。
白天起床再看，一萬了！
姐弟兩個擦擦眼睛，以為看錯了。看到編輯興高采烈從後臺留下信息才知道，沒有出錯！
別忘記，百黛音樂有着悠久的歷史，家家戶戶人人幾乎都有百黛賬號。一萬下載，相對于龐大的用戶群來說，只是九牛一毛。
編輯的話，沒有出錯。兩天後，下載量又翻番，猛增到五萬多。一些曾經在網絡上發惡評的網友們，看到《每周焦點》後，紛紛過來道歉。現實中不好打攪人家，就在音樂網上送花送禮物。
花與禮物都是表達對演唱者的贊美，要花十到二十個華幣不等，遠比下載貴。不過那是為了表達歉意，十幾二十塊錢，算得了什麽？
史悅而登陸，在評論頁面表示感謝，還調皮的說，謝謝大家的厚愛，讓她和弟弟終于還請債務。
網友們越發覺得史悅而可愛大方，直爽不扭捏，主動為《小蘋果》做宣傳。
這一次的宣傳，了不得。十天不到，二十萬下載量！
看的史悅而和史小弟發呆了。
二十萬分成一半，就是十萬塊錢！
他們要怎麽跟父母解釋這筆巨款啊？
或許最開始下載《小蘋果》，是因為史悅而，因為各種謠言，因為投毒案的影響。但是，當投毒案的影響越來越弱，許多下載傾聽《小蘋果》的人才發現，咦，越來這首曲子越聽越好聽呢？
屬于百聽不厭的類型！
沒事的時候聽一聽，你不會從歌曲中獲得什麽了不起的人生感悟，但是聽完之後心情輕松，還能惬意的哼一哼“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不管什麽人，不管你做什麽工作，聽了這首歌曲，好像中毒一樣，越來越喜歡。
八月底，百黛音樂網慶祝，通俗流行欄目終于有一曲沖破百萬下載量。年底，則開始慶祝，沖破千萬下載量！
《小蘋果》成為通俗流行音樂的代表，老少皆宜，全民會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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