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涼風襲來,把夜市的喧鬧聲都吹散幾分。他們繞着小區外圍散步消食。
丁霎跟着喻心的步伐,午後睡意重新翻滾而至,衣服上的皂香與燒烤味混在一起并不難聞,他的身心都舒适而慵懶,不經大腦便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喻心,你究竟是怎麽樣的?”
“嗯?”喻心扭頭看他,“什麽怎麽樣?”
“有時候,我覺得你特別怕我,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心思我一眼就能看穿,有時候,又覺得你簡直深藏不露,似乎不費什麽勁兒就能讓事情按着你想的方向進行……啧,我也說不清楚我的感覺,總覺得你有些分裂。”
喻心聽他說了這麽長的心裏話,笑了笑,也認真答道:“怕你是真,喜歡你也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讨好你,所以才顯得我畏畏縮縮膽戰心驚……至于事态發展嘛,大概算我運氣好吧。”
丁霎也笑:“說真的,我們什麽時候能這麽自然地讨論喜歡不喜歡的問題了?”
喻心與他隔着五米的距離,讓彼此都有安全感:“因為你把我當朋友,才覺得沒什麽。可我卻是在對着男神告白呀,我的心啊——”
喻心誇張地捧心,連續向後退了幾步做暈倒狀。
丁霎歪了歪腦袋:“男神?別鬧了,我就一普通人,離男神還遠着呢……再說,我連自己的女神都還沒追到呢。”
提到窦欣,丁霎的情緒立刻低落幾分,他看着自己的鞋尖,沉聲道:“這趟回去,我就得參加她的婚禮了。”
喻心不知道怎麽哄他,只得說:“那我給你當一輩子的備胎好了。”
丁霎不以為意地說:“你也不會一輩子喜歡我的。”
“不,”喻心斂去笑容,正色道,“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的。”
此時他們已經回到了家門前,二人無言地對視着,樓道裏的聲控燈慢慢暗了下去。
喻心輕輕邁了兩步,貼近丁霎。
Advertisement
鼻息交錯,似乎只差一個吻的距離。
喻心踮起腳尖——
丁霎後退一步。
燈亮。
丁霎扯了扯嘴角,并不生氣,甚至有些習以為常,而喻心卻別過臉去不敢看他,匆匆開了門躲進父母的房間。
丁霎帶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站到窗前,看着外頭的車水馬龍,留戀身上的煙火氣息。他不得不承認,剛剛那一刻,他想過不後退的。
畢竟他們已經有了更親密的關系,卻從未接吻。
自己已經十分明白喻心的心意,對方也明确表示了不求回報,只要自己給他點甜頭嘗嘗,他便要獻出自己最大的愛意。但丁霎從來沒想過在一個男人身上得到些什麽,自然不能輕易任他産生錯覺。
哪怕有一點點的動心,都是建立在他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付出上,絕非情愛!
但是……丁霎還是忍不住想,若自己是同志,恐怕早就招架不住喻心了吧。
隔日,丁霎的朋友從老家歸來,丁霎拿回自己的行李箱,與喻心商量:“要不就今天回去吧。”
喻心不解:“公司還有事嗎?”
丁霎聳了聳肩:“就算是boss,也不好擅離崗位太久吧。”
喻心明顯失落,不過就算繼續在這裏待着,丁霎也必定會搬回朋友家,倒不如一塊兒回去,還有路上的相處時光。
“那,要不要等我爸媽回來,吃完午飯我們再出發?”
丁霎連忙婉拒:“這麽回去太晚了吧,還是現在出發吧,叔叔阿姨那邊……你幫我說聲抱歉。”
他心裏想的是,我可不想再面對你爸媽一副看準女婿的眼神了。
到達小區停車場已是深夜,丁霎把車停好,雙手撐在方向盤上,沖喻心挑挑眉:“吃夜宵嗎?我請客,算是謝謝你——朋友的車。”
喻心臉色不佳,氣若游絲:“不了,我想回去睡覺。”
丁霎對他的拒絕頗為意外:“看你一路上都不說話,怎麽了,該不會……是還在生氣吧?氣我沒等你爸媽,還是……氣我那天沒讓你親我?”
喻心揮揮手,頭疼得要炸開了:“生什麽氣啊,我有點暈車了,想回去睡覺。”
“啊?剛剛你不還開了一段麽,自己開車也暈?”
喻心嗯嗯兩聲,推開車門,步履蹒跚地朝着家的方向走。丁霎趕緊鎖了車門追上去,把鑰匙塞進他手裏:“謝了啊,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等等!”
喻心喊住丁霎,撲進了他的懷裏,用力地抱緊了他。
他神情憔悴,聲音孱弱,卻一副占了理的樣子:“我是生氣了,這是賠禮!”
說罷他松開手,快速地沖進了樓梯間。
丁霎愣在原地。
呃,剛剛自己是被占便宜了?
校慶過後二人有一段時間沒再聯系,丁霎想在年底對“你聽”進行一次版本更新,還準備在年後開發新的生活軟件。時間算下來并不充裕,為此,他只得向公司的員工承諾,過年的獎金翻三倍,外加一周的帶薪休假,不過即便如此,每當他宣布開會或者加班時,整個辦公室依舊哀鴻遍野。
“你們幾個家住得遠的,今晚回去收拾點東西,明天開始住到我家。”
“老大你家有多餘的客房?”衆人的眼睛閃閃發亮。
丁霎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輻射眼鏡:“客廳,地板。”
“啊——”一片失望至極的哀嚎。
有一回,丁霎回家取文件的時候碰見了喻心,他拎着兩大袋的蔬菜水果,哼着歌地往回走。丁霎本想與他打個招呼,又覺得這話一說起來又得耽誤不少時間,就尋了另一條路走。
他其實有點在意,這麽久沒聯系,喻心是不是有了新的“目标”,那天說會一直喜歡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盡管自己不能接受他的愛意,但好歹應該知道,對方是不是還在意着自己。
于是他抽空喊喻心出來鍛煉,只說兩人家住得近,搭伴運動方便。
喻心哪有不應的理,那天的氣早消了,見男神主動邀約自己,急吼吼地賣了幾身高檔的運動衣裝逼。
“會打籃球嗎?”丁霎在電話裏問他。
“這個……”
“那羽毛球?”
喻心摳了摳臉,如實相告:“球類的話,稍微拿手的只有乒乓了。”
“成,小區裏頭就有乒乓球桌,半小時後見。”
喻心挂了電話,立刻翻箱倒櫃地找他那不知多少年前用過的乒乓球拍,好不容易把上頭的灰塵擦幹淨,又發現自己連拿拍的姿勢都忘得差不多了,只得上網尋個基礎的教學視頻臨時抱佛腳。
好險丁霎也不太擅長小球類的運動,二人的水平半斤八兩,一個小時下來打得揮汗如雨,但大多時間誰也沒碰着球。
丁霎先喊了停,兩個人靠在球桌邊歇息。這裏是小區最偏僻的一處地方,外圍一圈茂密的樹叢,隔絕了所有視線。
丁霎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運動飲料,見喻心只是吐着舌頭擦汗,疑惑道:“沒帶水?”
“唔……出門太急,忘了。”喻心嘿嘿兩聲,不好意思地撓頭。
丁霎随手遞過去自己那瓶:“喏,喝吧。”
喻心受寵若驚地看着他:“你不介意嗎?”
“你介意嗎?”丁霎反問他。
“當然不!”喻心如獲至寶地捧過那瓶水,仰頭吞了一大口,卻被嗆得直咳嗽。
“噗!”丁霎笑了,“忘了告訴你,我最近上火,往裏頭添了點草藥。”
“好苦——”喻心張着嘴哈氣,眼角泛紅,不滿地控訴,“你故意坑我!”
“哪有……”丁霎不知為何,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犯惡的念頭忽起。他靠近喻心的耳邊,低聲說道:“我們什麽事都做了,共喝一瓶水,又怎麽了?”
氣音的漩渦從耳蝸席卷至喻心的大腦,他的臉“噌”地熟透了。
丁霎直起身,十二分滿足,覺得這才是喻心該有的模樣。
喻心埋着頭,把瓶蓋擰好,又左右張望一番,見四下無人,輕輕松了口氣。
丁霎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又要開口調戲,可喻心卻搶先他一步。
他輕輕搭上丁霎的手,小聲地提議道:“要、要做嗎?”
“啊?”丁霎一時沒反應過來。
喻心微微使了點勁兒捏住他的手掌,又說了一遍:“要做嗎?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可以随時找我。”
丁霎勃然大怒,他奮力甩開喻心的手,指着他的胸口說道:“你到底在想什麽!”
喻心踉跄幾步,勉強穩住身形,他雙手交握放在胸前,一陣風吹來,他的身子顯得如此單薄。他瞪大雙眼,似乎完全不理解丁霎為何突然變了臉色:“你怎麽……”
丁霎自知有些失态,他用手抹去臉上的汗水,冷靜下來,道:“對不起……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如此輕薄自己。”
“并沒有!”喻心急于解釋,“你是我喜歡的人,和你做什麽我都很開心的……不管……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目的。”
丁霎此時已是萬分後悔剛剛的撩撥之舉,回想起來确實與勾引無異,他嘆了口氣,不知如何對喻心說明自己的心情:“喻心……”
“好了。”喻心罕見地打斷他的話,拿起自己的球拍,“我先走了,再見。”
見他消失在樹叢後,丁霎挫敗地留在原地,心緒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