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當今天下分九州,北四州,南五州,北四州有三大堡和皇族,南五州有兩儀山莊和三大世家。
本來屬于皇族的天下,現在卻大多都掌握在了武林勢力手中,皇族不過是表面看起來風光。
朝廷腐敗,官府不作為,皇族在百姓中的聲望甚至不如普通的江湖門派,就像一個風雨飄零的王朝,繼續如此下去,只有滅亡一途。
新皇登基後秘密培養了一股勢力,以逍遙王爺為首,目的是浸入江湖。
江湖,總是變幻莫測……
船艙的通道裏緩緩走來兩位嬌美女子,透過窗口可以看見外面波光粼粼的海面。兩人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穿着粉色的窄袖衣衫,長發全部紮在腦後打扮得很是幹練,兩人不僅穿着連樣貌都一模一樣,容貌雖一樣,但從行為就能看出兩人的性格各不相同。
兩人停在一扇門前,裏面傳出一個清冷的聲音,“進來。”兩人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盤腿坐在塌上的白色身影,是一眉目冷峻的男子,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的年紀,卻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男子閉着眼似在練功,身上穿着廣袖開衫,衣襟和袖口繡着祥雲似的暗紋,偶爾會看見反射的銀光,衣衫下露出一點白玉腰帶的輪廓看不真切,腦後只有一條白色帶子随意的紮着兩縷發絲,身上再無多餘配飾。
兩姐妹姐姐名思羽,妹妹名思縷,男子是她們的主子,為月華宮宮主冷憐月。月華宮坐落在島上,除了島上之人和其部下無人知道其存在,是一個神秘而又強大的存在!
兩人齊齊彎腰朝冷憐月行禮,垂眸看着地面恭敬非常。
冷憐月睜開眼,鳳眸中黑沉如墨似能把人吸進去,但從中射出的目光卻毫無溫度。
思羽這才開口道:“禀宮主,再過半個時辰就到月栀灣了。”
“嗯。”冷憐月問道:“傳信了嗎?”
思縷接道:“出島時就往向家傳了消息,只是一直沒有回音。”
“沒有回音?”
“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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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憐月閉上眼什麽都沒說,“下去吧。”
“是!”
一個懸崖之上,四周除了皚皚白雪就只餘幾棵松。冷憐月立于崖邊,被風吹起的衣擺獵獵作響,傲然于世的背影,絕不會讓人把他同雪景混為一談。
思羽思縷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宮主!”
“如何?”
思羽道:“禀宮主,我們到扶風別院也什麽都沒找到,我們早已在信中囑咐向家把我們要的東西放在那裏,但明顯對方無視了我們的命令!”
思縷疑惑道:“會不會是向家沒收到我們的傳信?”
思羽想也沒想反駁道:“不可能!我們月華宮的傳信途徑絕不可能出錯!”
冷憐月轉了轉手中金針,“既然不是我們的問題,就是對方有問題了。”
思羽問道:“宮主覺得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冷憐月垂眸看向深不見底的深淵,“反正琴姨讓我出來就是為了尋人,取回向家信物不過順便。你們去查那人的線索時連同向家一起查,只要不是死光了,就都給我找出來!”
“是!”
雲谷中四季如春,終年煙霧缭繞,似夢似幻美不勝收。此處為逍遙谷所在地,要是不懂方法無人能進得去。所以逍遙谷才如此神秘,沒人知道逍遙谷存在了多少年,都只是近幾年才被少數江湖人所知。
朦胧的白色煙霧中一座樓閣若隐若現,一身藍色錦衣的青年和其身後跟随的一名灰衣人正立于樓閣之前,兩人只等了片刻眼前的大門就自動打來了,大門之後并無人影。
錦衣青年勾起嘴角跨過門檻,随意而散漫地走了進去,當兩人走入後大門立刻關了起來。
門內是一片迷霧圍繞的桃花林,紛紛桃花瓣在空中飛舞,地上更是鋪上一層粉色,人踏步于上,擡起瓣瓣桃花似踩在花海之中,如此美景堪稱人間仙境。但越是美輪美幻的東西,越容易暗藏危險。
“爺小心,此處甚是古怪。”灰衣人感覺到四周空氣中詭異的空氣波動,立刻出聲提醒,人也變得謹慎起來。
青年不甚在意道:“無事,這裏可是我同師弟從小玩耍的地方,一草一木我閉着眼都能知道位置。”
走出桃林又繞過幾座假山,兩人眼前豁然出現一座跟宮殿有得一比的大殿,大殿的大門敞開着,耳力極好的兩人都聽到從殿中不斷傳出女子清脆的聲音,有歌聲,婉轉動聽,也有嬉笑怒罵打情罵俏……
青年步上臺階,人未到聲先至,聲音中帶着揶揄,“我說逍兄,白日宣淫可不好。”
殿中一群美豔無雙的女子有的跳着舞,有的奏着樂,殿中上方側卧着一位長相異常俊美的年輕男子,一身淺紫衣衫穿得并不工整,露出半片胸膛,神情慵懶而危險。其周圍圍繞着好幾個美人,男子一手撐着頭,嘴角挂着一抹輕佻的笑,斜瞥向進來之人,“啧啧,蕭兄,真是稀客。”
青年并不理會那些想巴上他的美人們,非常巧妙地躲過了她們的投懷送抱,走到男子身前站定。男子揮了揮手,圍繞在他身邊的美人們立刻都退了下去。
男子側坐起身,一手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青年也不理他,盤起一條腿徑自坐在一旁,“我可不是來跟你敘舊的。”
“怪不得連送上門的美人都不要。”男子狀似可惜的說道。
青年側首看向他,“那些是你的美人,我可沒戲朋友妻的愛好。”
“不過玩物而已。”男子狀似不耐地揮了揮手,“說吧師兄,找我什麽事?”
青年盯住男子的雙眼,眸中色澤晦暗不明,緩而又緩地道:“我要一樣東西,只有你才有的東西。”說着瞥了眼面前的桌案,擡手随意點了點案上的酒壺。
男子随着他的視線看去,眼神閃了閃,“師兄要知道,這東西可不是普通人消受得起的。”
青年沒出聲,知道對方已明了他的用意就不再多說,轉過頭看向殿中美人們的舞蹈,慢慢勾起了嘴角。
寬闊的道路上飛奔着一匹快馬,馬上之人一身玄色勁裝,頭發被一根發帶随意的紮在頭頂。臉偏圓,是還未褪去青澀的少年臉龐,但眉眼間已能看出些許英氣,不難想象以後長大定也是一副能惹不少芳心的俊俏相貌。
佩劍懸挂于少年腰間,他正在着急的趕路,而目的地就是前方的封城。
“少年”姓宇名肆懿 ,出身太行劍派,而太行劍派只能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說出去聽過的人估計都沒幾個。山上的二十多號人都是掌門牧廷的弟子,雖都是弟子但也有親疏遠近之分,像宇肆懿就是個不被重視的。
牧廷一生的夙願都是希望能壯大門派,奈何幾十年過去一點成果也無,年紀漸大也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年青一代。
宇肆懿是不在牧廷眼中的,可能以前牧廷對他還有點期待,但随着時間一年年過去,他還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樣,武功平平也就算了,居然也不知上進,最後對他也就放棄了,由他在山上自生自滅。
此次奉命前往祁家堡祝壽的事其實本也輪不到他的,但那要去的師弟因貪玩摔斷了腿,空出來一人才輪上了他。
祁堡主的壽辰在下月初三,時間還很充裕,在此期間他正好可以順路去見個人。這次跟他一起上祁家堡的還有兩位師兄,鑒于他要去會老友就沒有一起同行,約好初二的時候在祁家堡外會和。
祁家堡是一個在武林中充滿了奇怪流言的地方,傳言祁家堡很邪門,祁堡主娶了五位夫人,但是每一位夫人進堡後不久就死了。
第一任夫人過門一年之後給祁堡主生了一個兒子,本來該是幸福美滿的家庭,卻在第三年突遭巨變,祁夫人突發疾病死了。第一任夫人死後不到一年的時間祁堡主就娶了第二任夫人,但是第二任夫人進門不久就又暴斃而亡。祁堡主甚是傷心,過了好幾年才娶了第三任夫人,但是好景不長,第三任夫人沒過多久也撒手人寰。
後來是第四任,第五任,結局同是如此,讓人不多想都難。就有傳言說第一任夫人是枉死,死後怨氣太重魂魄終日盤踞在堡內,不曾想祁堡主居然在夫人屍骨未寒之際就又娶了第二任夫人,怨恨祁堡主負心薄性,招致第二任夫人冤鬼纏身,最終被害死,後來的幾位夫人,也都傳說是被祁堡主的第一任夫人的冤魂害死。
祁家堡從此也就變了一個充滿疑雲、不安與怪異的地方,但就算如此,祁家堡仍然是武林三大堡之一,無人能撼動其地位!
宇肆懿腦中想着那些有的沒的,幾丈外突然出現了一群人,他趕緊勒住缰繩停下奔馳中的馬兒,就聽到有些流裏流氣的聲音傳來。
宇肆懿皺了皺眉,只見那說話的大漢身後跟着十來個一身草莽氣息的漢子,各個手裏都拿着大刀,一臉色眯眯地看着被他們堵住的白衣人,白衣人背對着宇肆懿使他看不真切。
那土匪頭子見說了半天,眼前那俊美出塵好看得不像話的人根本沒理他,甚至連眼神都欠奉。以他那腦子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詞了。
土匪頭子一陣氣急,“美人兒,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好聲好氣的請你,不跟老子走可別怪老子不客氣!”說完還揚了揚了手中的刀。
宇肆懿聽着那土匪頭子不停的叫喧,又看了看被擋住的去路,這裏就這一條路可走。真是麻煩,他可不想摻和別人的事兒。
叫嚣了一陣的土匪們終于看到面前的人擡起了頭,冷憐月淡淡地掃過這群人,就似在看路邊的垃圾。但明顯那些只長塊頭沒長腦子的人,神經也異于常人的粗,完全沒看出眼前人冰冷的眼神,掃在他們身上猶如在看一個死物,還在那裏一臉不懷好意。
衆土匪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土匪頭子喊道:“兄弟門,帶走!”那群喽啰興奮得“嗷嗷” 叫,上前就要去捉人。
冷憐月在袖中夾起金針,轉了轉,就要動手……
“住手!”
看到白衣人就要被強行帶走,宇肆懿也顧不上那麽多了,踏馬一躍施展輕功落在了那群土匪之前,抽出腰間佩劍置于身前隔開那群人,側頭看向身後之人,“姑娘,沒事……吧?”這一看宇肆懿直接愣住,人家根本不是什麽姑娘而是個少年,是他自己先入為主想當然了,不禁為叫錯人感到赫然,複又感嘆真是世風日下。
冷憐月瞟他一眼沒出聲,這人怕除了傻眼睛還有問題。
看清對方是個男人,宇肆懿突然就很後悔,就他這兩下子還不一定誰是誰的菜。
冷憐月淡淡掃過他後背,再到下盤,不着痕跡地收回金針,就這樣還要保護他?
一群打劫慣了的土匪,看到個少年突然冒出來都露出一副猥瑣的表情。土匪頭子直接啐了聲:“小子,別怪老子沒提醒你,少出來逞什麽英雄,不想死的,立馬給爺滾開,別擾了老子的興致!”
一個喽啰摸着下巴不懷好意地看着宇肆懿身後,“大哥,跟這小子廢什麽話,直接剁了他,別讓他耽誤咱們的美事。”一副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急色模樣。
一群無恥之徒!宇肆懿一劍刺向土匪頭子面門,土匪頭子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險險一個側身躲過這致命一劍,在他身後的人就沒那麽幸運了,被一劍刺入喉嚨,立馬沒了命!
一群人終于反應過來,提刀紛紛向宇肆懿砍去,宇肆懿提劍擋住第一人劈過來的刀,擡腳踢向那人小腹,來人被踢出數米之遠。兩人提刀砍向宇肆懿手臂,宇肆懿退後半步避開,手中劍挽出一個劍花一挑,土匪手中刀立刻被挑落,宇肆懿接着反手快速刺出一劍,正中左手邊土匪胸口,右腿同時踢中右邊土匪下巴,只聽“咔噠”一聲又斃命兩人。
土匪頭子看不稍片刻自己的手下就接連殒命,怒喝一聲提刀加入戰局,刀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風,跟那些只會三腳貓的手下根本不是一個層次。
宇肆懿有點心驚,想不到這土匪頭子流裏流氣的,刀法居然還不錯。
兩人對了幾招,旁邊還不停有喽啰一起攻擊,宇肆懿漸漸感到吃力,生平頭一次做好事難道就要以這麽丢臉的結局收場?但無論怎樣先把命保住再說,至于那少年……他已經盡力了也怪不着他。
手中一邊不停變換招式擋住土匪頭子攻擊,一邊想着脫身之法,要是單打獨鬥他還可以應付,但他面對的可是匪徒,怎會跟他來單打獨鬥這套?
土匪一群人不斷攻擊着宇肆懿,宇肆懿漸漸落了下風,一個沒注意左手立馬中了一刀,傷口深可見骨,宇肆懿倒抽口冷氣。
冷憐月劃出金針夾在指間,他在等,等這個冒出來的小子死。
左手受了傷宇肆懿更不敢大意,左邊一人跳起舉刀劈向他的腦袋,他舉劍擋在頭頂,結果那人還沒挨着他突然就摔了下去,甚至開始口吐白沫,身體也在不停抽搐,宇肆懿和衆土匪都是一驚!
宇肆懿不明所以地環顧了一圈,正好看到兩抹粉色身影出現在衆土匪身後。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他甚至沒看清對方是怎麽出手的,不過眨眼的功夫所有土匪全躺在了地上,死狀可以說凄慘無比。看着眼前兇殘的一幕,他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宮主!”思羽思縷二人走到冷憐月面前朝他行禮。
宇肆懿收劍入鞘一臉讪讪,看這情況他做的事還真有點多餘,屬下都這麽厲害何況人家主子,他來獻什麽醜?
冷憐月淡淡道:“查到了?”
思羽回道:“是!已經确定了向府的具體位置。”
冷憐月嗯了一聲。
宇肆懿尴尬地站在那兒,觑了眼旁邊的人又趕緊別開。對方就這麽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聊了起來,別是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吧?這種時候還是走為上策,不然因多管閑事而被殺人滅口什麽的,也太冤了!
“呃。”宇肆懿剛張口,冷憐月朝他投來冷冷一瞥,話就被哽在喉間再吐不出。宇肆懿不禁咽了口唾沫,立馬挂起一抹谄媚的笑,臉頰浮現深深的酒窩。
冷憐月瞳孔驀地放大了一些,擡手往他臉上一戳。
“……”宇肆懿驚得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一旁的思羽思縷也是一怔,萬年不變的臉上也出現了裂痕。
“不錯。”冷憐月收回手評價道。
“……”宇肆懿等他收回手才呼了口氣,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上手就往他臉上戳的。
“不過……”
宇肆懿心又提了起來。
鳳眸微眯,“你聽到了我們的話就留不得。”
“……”宇肆懿睜大了眼,忙擺手道:“不不不!這位大哥你放心,我什麽都沒聽到!真的,我記性還不好,半刻鐘之前的事都記不住。”語氣誠懇就差指天發誓了。
旁邊的兩姐妹暗暗對視一眼,他們說了什麽重要的事嗎?
“哦?”冷憐月側頭看他,“你怎麽證明?”
“證…證明?”為啥還要證明?宇肆懿有點懵,難道要他現在浮誇的問一句“你們是誰?啊!我怎麽會在這裏?我又是誰?我要去幹嘛?”來證明嗎?這麽做只能證明他是傻子吧!
冷憐月轉了轉金針,語氣漫不經心,“不想死也是有辦法的。”
宇肆懿眼睛一亮,“什麽辦法?”
冷憐月掃了眼他小狗似的表情,道:“你挺合我眼緣的,就留下做我的仆人吧。”
“……做多久?”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活着就行。
冷憐月微擡下颚,“我高興多久就多久。”
“……”是不是太不要臉了一點?這不就等于讓他簽終身賣身契一樣?喂喂,別太過分了,不要以為我打不過你就沒轍,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不願意?”冷憐月漫不經心地掃他一眼。
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宇肆懿幹笑着結結巴巴道:“哪、哪能啊,能服侍您實在是小的服氣。”這都什麽事兒?早知道這是尊大佛,他就離遠點了。
冷憐月收回視線嗯了一聲,不等宇肆懿反應過來三人瞬間沒了蹤影。宇肆懿先是一愣,這都什麽輕功?又張望了會兒,确定人都走了才松了口氣。他安慰自己,或許其實應該大概率對方就只是說着玩的吧?撇了撇嘴,希望對方能趕緊把他忘了。
宇肆懿騎上馬擡頭看了看天色,這麽一耽擱午時都過了,他拉了拉缰繩一夾馬腹繼續趕路。他最後在一家朱漆大門前停了下來,門匾上方寫着“向府”。他跳下馬,看了一眼門匾若有所思。
門衛看到宇肆懿時眼睛一亮,同他打了聲招呼就咚咚咚跑進去通報了,而另外一人則上前把宇肆懿的馬牽了下去。
道過謝宇肆懿走進大門,入眼之處是一座假山,假山上潺潺地流着水,整個府邸的裝潢都極具雅致。
這時去通報的門衛出來了,“宇兄弟,少爺叫你直接去西苑,他在那裏備好了茶點。”
“好,有勞。”宇肆懿熟門熟路地穿過一條條小路,很快他就走到一個拱門前,拱門上用草書寫着 “西苑”二字。他還沒進門,就從裏面傳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宇兄,別來無恙啊。”
宇肆懿穿過拱門就看到不遠處亭子裏坐着一男子,一身淡綠色衣衫端是風流。看着不過剛及弱冠的年紀,玉冠束發,容貌斯文俊秀,手握折扇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此人正是向府大公子向問柳。
說起向家,當今武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向家以一手妙手回春術聞名于世。而向問柳更是年紀輕輕已有了“半醫仙”的稱號,可見其醫術之高,一躍成了武林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背後又有向家支持,前途可謂不可限量,實是讓人豔羨。
向家現任當家正是向問柳的父親向白。
亭子後種着一排柳樹,柳枝上冒着新芽垂在寬闊的湖面上随風飄蕩。
宇肆懿走進亭子,石桌上正煮着茶,旁邊放着幾盤糕點和水果,他走近看了一眼桌面,“向兄倒是好雅性。”
向問柳替他倒了杯茶,“看來你還不餓。”
識時務者為俊傑,宇肆懿立馬改了口:“這世間也只有向兄才配得上這樣的茶。”
向問柳好笑,把糕點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專門給你備的鹹口,吃吧。”
宇肆懿也不跟他客氣,拿起點心就着茶開吃,他是真的快餓死了,白天逞英雄逞成了狗熊不說還沒吃上午飯,別提多憋屈了。
向問柳見他喝完又給他添上,這才看到宇肆懿受傷的手臂,開口打趣道:“ 你這是去打劫了還是被打劫了?”說完吩咐站在亭外的随侍去拿藥箱來。
解開宇肆懿随意包紮的布條,一條四寸長的傷口映入眼簾,深可見骨,好在對手應該也不是什麽高手,不然這手早斷了。
等随從東西拿來,宇肆懿一邊看着向問柳處理傷口,一邊把路上發生的事簡單說了。
聽完後向問柳發表感想:“不錯,功夫見長。”
“……”
處理好傷口後向問柳走到亭外洗手,随口道:“那你難得仗義一回,最後人家有沒有以身相許?”
“哈?”宇肆懿眨了眨眼,“我沒說他是男的嗎?”
“……”向問柳差點打翻了洗手盆,“你說了個屁。”
宇肆懿嫌惡地看他,“你怎可如此粗俗?”
向問柳冷冷一笑,“彼此彼此。”
向問柳走回來開始趕人,“吃飽了就回你房去,已經叫人替你收拾好了。”
宇肆懿起身從盤子裏抓了塊糕塞進嘴裏,裝模作樣的一揖,“有勞向兄招待,實在感激不盡。”
向問柳翻了個白眼轉身往外走,宇肆懿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一事,回身叫住他:“對了,你家得罪過什麽人嗎?”
向問柳被問得莫名其妙,“我們是醫學世家,行醫救人的事做得不少,得罪人?談何說起?”
宇肆懿暗自思忖,他先前聽那幾人提到向府,難道此向府非彼向府?那些人出手如此很辣絕非良善之輩,希望只是他多心了。
向問柳見他沒事就走了,宇肆懿也被人帶到了客房休息。
向問柳來到宇肆懿房前,看到門開着就直接走了進去,宇肆懿看起來明顯也是剛起,“我還擔心你沒醒呢,我爹娘回來了,走吧,該用晚膳了。”
宇肆懿打着哈欠應了聲,跟着向問柳往外走。
來到飯廳就看到向白和夫人坐在上位喝着茶,向二小姐向斐苒坐右下角,高興的同二老聊着天,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仔細看也是個清秀佳人。她看到向問柳進來立刻蹦到對方跟前,拉住哥哥的手雙眼微彎,“哥,我跟你說,今天跟爹娘去城外逛寺廟可好玩兒了。”
向問柳看着妹妹打趣道:“天天就知道玩兒,一個女孩子這樣蹦蹦跳跳的像什麽樣,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向緋苒才不理他,吐了吐舌頭,側過身看向他身後的宇肆懿,叫了一聲“宇大哥”,談不上多熱絡,但也不會顯得怠慢。
宇肆懿朝向緋苒笑笑,走到向家二老前抱拳道:“向伯父,向伯母,肆懿又來叨擾了。”
向白笑着摸了摸胡子,“賢侄說哪兒的話,坐。”
向夫人也在旁微笑道:“你是柳兒的好朋友怎還如此見外,伯父伯母白叫的麽?”
宇肆懿笑笑應下了,也沒當真。
衆人移步飯桌開始用膳,桌上相當安靜,向家家教甚嚴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對宇肆懿這個随性慣了的人來說簡直苦不堪言,随便吃了兩口應付了事。
晚膳結束仆人來給幾人上了茶,向老爺喝了口茶随口問道,“賢侄此次離開師門所為何事?”
宇肆懿客氣道:“家師命在下前去祁家堡賀壽。”
向問柳看着宇肆懿裝腔作勢的樣子暗笑,這小子就知道在長輩面前裝乖。
向白聽完宇肆懿的話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碗,“牧掌門對你果然信任有加。”
宇肆懿垂首道:“自當不負掌門所托!”
向老爺擡手摸了摸胡須,略一思索開口對向問柳道:“柳兒,祁堡主的壽辰你跟苒兒去吧,我跟你娘難得清閑,你們幾個年輕人正好結伴而行。”
向問柳覺得奇怪,平時江湖中的大小事都是他爹娘參加的,他一向不喜那些,怎麽這次卻開口要他們去?雖疑惑但還是應了下來。
告別了向家二老,宇肆懿和向問柳慢慢在院中就着月色散步,向問柳笑眯眯地看他,“裝得還舒服?”
宇肆懿睨他,“你好得到哪去?要是被你爹知道他這個引以為傲的兒子居然是個花花公子……”
向問柳一把捂住他的嘴,緊張的左右看了看,湊近宇肆懿耳邊咬牙道 :“你這家夥,要是被我爹聽到了,小心我把最新研制出的毒全用你身上!”
“……”
身前人一點反應都沒,向問柳又重複了一遍,“聽見沒?”
宇肆懿翻了個白眼,指了指被捂住的嘴。
“……”向問柳這才反應過來放開他。
宇肆懿揉了揉嘴角,“你當誰都和你一樣無聊?”
向問柳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警告。
突然從大門的方向傳來一陣“轟隆”聲,兩人一驚,對視一眼立刻施展輕功朝前院飛去。
二人到達前院時,向家二老和向緋苒帶着一群家丁也正好趕來。院子中的假山前站着一個白色身影,家丁立刻上前把人圍了起來。
向老爺厲聲道:“你是何人?居然膽敢夜闖我向府!”
來人只是站在那裏并沒作答,一點沒把圍着他的人放在眼裏。
宇肆懿疑惑地看着來人,總覺得那個身形非常眼熟。
那人身後突然又出現兩個粉色身影,院子裏的其他人俱是一驚。
宇肆懿看着那突然出現的兩人,雙眼猛地睜得滾圓,這是多麽熟悉的畫面,他突然有種自己要大禍臨頭的感覺。
“宮主,還是什麽也沒找到。”思羽微垂着頭道。
“我們是不是找錯了?”思縷語氣中充滿了不确定。
冷憐月擡頭看了一眼假山之上的某一點,“這裏居然會有這種機關,就是這裏沒錯。”
向問柳看着被圍住的三人,“宇兄,你說他們是些什麽人啊?”
本來想趁着自己還沒被冷憐月發現,打算悄悄溜走的宇肆懿:“……”
他弓着背剛轉過身去,邁出的腳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被豬隊友給喊住了,宇肆懿不客氣道:“我怎會知,這究竟是誰家?”
向問柳被他發這麽一通邪火也有點惱,“本來也沒指望你。”
宇肆懿舉起拳頭想打人。
向白看着圈中的三人,那三人被圍着沒有一點驚慌,是真不知向府的地位還是有恃無恐?他略一思索後便叫家丁們退了開,上前抱了抱拳,“不知三位到寒舍所為何事?”
冷憐月瞥他,“你是向白?”
“正是老夫。”
思縷立刻走到向老爺面前伸出手,“那就把龍鳳杯拿出來吧。”
向老爺一怔,謹慎地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冷憐月,道:“我不懂你們什麽意思。”
“不懂?”思縷繞着向老爺走了一圈,冷冷一笑,“你确定要繼續裝傻嗎?”
思羽微擡手白绫飛出纏住手臂,就準備動手。
宇肆懿一看這個情況就知要糟,讓兩人動起手來還得了?向府雖響譽江湖,但那也只是因為醫術,跟人比武多半都占不了便宜。他原地走了兩步,最後一咬牙跳了出去。
“大家有話好好說,既然是找東西,我們拿出來就是,何必要動手呢?傷了和氣多不好。”宇肆懿站到向白和兩姐妹中間打着圓場。
其他人卻是莫名其妙,除了向白,向家其他三人都是一臉茫然,怎麽好像是上門讨債的?
“是你。”冷憐月側頭看向宇肆懿,宇肆懿被他那雙眼睛一掃就感覺腿軟,幹笑道:“想不到是主子您啊!都是熟人就好辦了,您看你是要什麽,我給您問問?”
兩姐妹見冷憐月沒有動手的意思就收了手,思縷瞪了宇肆懿一眼,“我們剛才還說得不夠清楚?”
“……夠、夠清楚了,那必須已經清楚了。”宇肆懿說着就去拉向白,“主子您稍等一下,這種小事交給小的處理就行了。”
冷憐月不置可否。
向白還不想掙紮,宇肆懿朝他遞了一個眼神,然後朝冷憐月一瞥。向白氣呼呼地被宇肆懿拉到了一邊。
宇肆懿可以說是苦口婆心,開始勸起向白來,“向伯父想必知道他們是誰吧?您別急着否認,別人或許看不出,你卻瞞不過我,剛才那女子說出那樣東西時你眼神明顯躲了一下。”他又把白天兩姐妹殺人時的情況說了一遍,“我還沒見過她們主子動手,你覺得會比她們差?以他們心狠手辣的程度來看,你覺得你反抗能有什麽好結果?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那麽問柳他們呢?你也不管了?”說着朝向問柳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向白沉默了下來,過了半晌才走回人群,一下仿佛蒼老了許多,宇肆懿松了口氣,知道他是妥協了。其實宇肆懿也能多少猜到些向白的心思,在武林中被人尊敬慣了的人卻被人脅迫,不僅僅只是心裏不舒坦這麽簡單,簡直就是在踩他的臉。
“老爺。”向夫人一臉擔憂地看着向白,旁邊的向斐苒也喚了他一聲。
向問柳看清向白的神色也沉了臉,握着折扇的手緊了緊。
冷憐月瞥了向白一眼,“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在無聊的事上,你要麽趕緊給,或者我殺光了你們自己找。”
“你!”向白臉變得通紅,宇肆懿趕緊按住他擡起的手,湊近他小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向白胸口起起伏伏,最後哼了一聲,把向問柳叫到了一邊,向問柳聽完他的話點了點頭就走開了。
冷憐月把視線移到宇肆懿身上,“你也是向家的人?”
宇肆懿趕緊搖頭,他往自己身上一比,“您看我像嗎?”
冷憐月在他身上掃視一圈,“确實寒酸。”
“……”
冷憐月收回視線看向假山上的流水,“你雖是我的仆人,但要是你幫着外人……”
宇肆懿連忙表忠心,“哪能啊,小的必定為您馬首是瞻!”
旁邊的兩姐妹:“……”這世間居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一點原則都沒有!
冷憐月沒出聲。
沒反駁大概就是信了……吧?宇肆懿暫時松了口氣。
冷憐月突然道:“你叫什麽?”
“啊?”宇肆懿老老實實地報出自己的名字,說完反射性的問了一句,“那你呢?”問完他就想打自己嘴。
“……冷憐月。”
宇肆懿拍馬屁:“好名字!”
冷憐月瞥他一眼,眼神有點意味深長。
向問柳從後走了出來,手裏拿着個盒子,他盒子遞給向白,“爹,是這個吧?”
向白接過盒子嗯了一聲,轉身面對冷憐月,“龍鳳杯在這裏,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