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顏紹之很後悔。
他不該聽信夏小涼當年在京城的那番胡言亂語, 他看連她自己都壓根不記得說過什麽了。
他居然為她那一句話活生生忍了三年，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當然, 錯過的, 他總得讨回來才行。
夏小涼也很後悔。
好不容易來的雙人短途游, 才玩了一天半, 之前說好的戛納，摩納哥，阿□□翁都還沒去, 莫名其妙就變成海邊小別墅幾日蹲了。
吃到肉的男人太可怕了, 一連幾天, 她看到那張床就腿軟啊。
最後在她的千盼萬盼中，某人終于緩過勁來，不再索求無度, 她以為終于可以出去玩了，結果人家接了通電話，準備打道回府了。
“明天早上就走嗎？”夏小涼的聲音裏不無遺憾。
已經在這兒待了六天, 超出她的預期了，可真要走，又覺得時間還是太短暫了。
顏紹之正在收拾行李：“下次過來, 你想待多久待多久。”
夏小涼趴在沙發上，撇過腦袋看外面的泳池。
這次溫度不合适, 這麽漂亮的泳池，都沒下過水呢。
顏紹之過來，在她身前蹲下, 一手捏她的耳垂，輕聲道：“巴黎有我最後一場告別秀，之後不會像以前那麽忙碌了，你要我怎麽陪你都可以，嗯？”
他的聲音一放軟，就有一種別樣的磁性，勾得夏小涼心頭蕩啊漾的。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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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秀？”夏小涼從沙發上爬起來，“最後一場？你是指以後……”
“嗯。”顏紹之颔首，笑着摸了摸夏小涼的腦袋，“以後你就是這家裏唯一的服裝設計師了。”
夏小涼深吸一口氣。
她知道顏紹之沒有那麽喜歡服裝設計，可是，他學了二十多年啊……退圈的話，也太可惜了吧？
“所以你之前那麽忙，就是在忙這件事嗎？”夏小涼盤着腿問。
顏紹之還是半蹲着，擡頭看她：“也不全是。”
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
“你可真是個神秘的霸總。”夏小涼鼓起腮幫子，又笑眯眯地抓着顏紹之的手，“那以後你那些家傳絕技，能都傳給我嗎？”
可惜歸可惜，把人綁在一件他不喜歡的事情上做一輩子，也是不太人道。就像強迫人跟一個不喜歡的人結婚生子過一輩子，何必呢？
顏紹之揚了下眉尖：“那就看你表現了。”
夏小涼倒抽一口氣：“我這幾天表現還不夠好嗎？任勞任怨任你擺布任意時間任意地點任意姿勢……”
顏紹之被她說得笑起來，捏着她的下巴就要親她，夏小涼躲過去：“我才不給你親！親着親着又……”
她的臉上泛起粉紅，果斷決定換個話題：“哎呀不是要走嗎？要走就走吧，要不今晚就走？秀是什麽時候？你應該等秀結束再帶我出來的，多耽誤事兒啊。”
一場服裝秀之前有多少事情要準備，她還能不清楚啊，居然忙裏偷了六天閑，如果是她，恐怕要急瘋了。
顏紹之卻沒有采納她的意見：“我已經訂了明早的機票。”
“好吧。”夏小涼繼續躺平。
這天晚上夏小涼一再叮囑顏紹之：“你不要動我哦，否則我明天可起不來。”
顏紹之居然真的沒動她，兩人早早就睡了，但半夢半醒間，又感覺他在親她，溫溫柔柔的，帶着暖和的濕意，她下意識地回應，可馬上想到這幾天那可憐的腰，就開始躲他。
他也不追，在她耳邊低笑：“起床，我們去看日出。”
居然還有安排？
夏小涼蹭地從床上爬起來。
這幾天她一直沒有化妝，收拾起來快得很，不過想到會拍照，還是挑了身漂亮的衣服。出門的時候，和他們那天離開巴黎的時候一樣，天還是黑漆漆的，月亮和星星都挂在當頭，整個城市都在安靜地沉睡中。
太早了，天氣有點涼，夏小涼有點小瑟抖，顏紹之直接把她塞進車裏，然後開始開車。
“我們去海邊看日出嗎？”夏小涼躍躍欲試。
顏紹之這幾天心情一直很好，愛笑，這會兒微微笑着睨她一眼，沒說話。
車子沒有開去海邊，而是穿過市區，到了近郊，一塊偌大的平地前，有人一眼看到他們，然後朝他們招手：“嘿，是顏先生嗎？”
一個身材高大的法國壯漢，看起來像是北方人，不過等他們的并不止他一個。
夏小涼看過去，卻馬上被另外的東西吸引了眼球。
碩大的氣球漂浮在空中，下面的火光照亮了一片空地。
居然是……
熱氣球？
我去……
“顏勺子你居然真的要帶我上天嗎？”夏小涼震驚了。
“去了就知道了。”顏紹之笑着拉她向前走，跟所有人問了早，然後看了下時間：“可以開始了嗎？”
北方大漢揚着褐色的眉毛點頭：“當然，你們的時間正好。”
哇嗚，他們是要在熱氣球上看日出嗎？
“顏紹之你什麽時候預約的？尼斯還有熱氣球嗎？我看別人的攻略都沒人提啊，只有我們一個氣球飛嗎？”夏小涼還沒坐過熱氣球，想着在湛藍的地中海随着太陽的升起，跟着一起冉冉上升就激動得不行，“你是聽我那天說要上天才安排的熱氣球嗎？我都沒見你打電話啊，你是不是可以改名叫哆啦A夢顏？早知道那天我說想摘星星，你是不是也能想到辦法帶我摘星星！”
顏紹之扶着她上熱氣球的吊籃，嘴角的弧度不小：“你要想摘星星，我就只好把自己送給你了。”
“你本來就……”已經是我的了呀。
從身到心……
咳。
夏小涼紅着臉閉了嘴。
清晨，海面最平靜的時候，并沒有很大的風。熱氣球上烈焰滔滔，反倒驅散了夜裏的寒氣，偶爾帶來一陣溫煦的熱潮。
其實就算沒有火光，夏小涼也一點兒都不會覺得冷。
人在興奮的時候，整顆心都是熱乎的。
這熱氣球平時應該可以載十來個人，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顯得格外空曠。夏小涼選了個離飛行員最遠的位置，等會兒看到海上日出，她肯定會忍不住大叫，就別讓人家看笑話了。
事實時還不等看到日出，熱氣球緩緩上升時，她就忍不住扯顏紹之的袖子：“顏紹之顏紹之……”
是真的上天了啊！
身體跟着熱氣球緩緩上升，随之視野變得開闊，目光所及，不是暗沉的大海，就是零落的星辰，極目遠眺，還能看到被地中海三面環繞的城市正在沉睡。
寂寥又壯觀，越往上升，視覺刺激越大。
更別提幾分鐘之後，東方的雲層裏透出霞光，海天相接的邊際染上深沉的橘紅色，嶙峋的海面開始變亮。
她不停搖顏紹之的手臂：“快看快看！太陽要出來了！”
嗷嗚，他是怎麽想到來坐熱氣球的，太會玩兒了吧！如果不是在熱氣球上，她激動得都要跳起來了。
顏紹之倒是一直很淡定，眯眼看着遠方的海平面。
沒過一會兒，天空變得更藍，平靜的海水透出了明淨，東方越來越亮，第一縷陽光驀然突破海平面，目光所及，無垠的大海一瞬被點亮，剛剛沉睡的城市也被這縷霞光喚醒，夏小涼終于還是跳了起來：“顏勺子！好漂亮！太美太夢幻了！”
根本就是無法用大腦想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啊。
顏紹之仍然很鎮定，至少看起來是鎮定的，雙手撐在吊籃邊，朝陽照亮他的五官，落在眼底，有徐徐笑意：“喜歡嗎？”
夏小涼連連點頭，喜歡死了。
“開心嗎？”
夏小涼又點頭，當然開心了，都上天了還不開心啊！
“想要一輩子都這麽開心嗎？”
……啊？
夏小涼轉過頭，仰面看顏紹之，陽光落在他的鬓角，将他的金絲眼鏡照得熠熠生輝，高空的風吹得他的頭發和煦地晃動，他的眼神卻沉靜如海，凝視着她：“夏小涼，我有這個榮幸，讓你一輩子都這麽開心嗎？”
他的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一個紅色絲絨盒子，大拇指輕輕往上，盒子咔嗒一聲，裏面跳出兩枚戒指，一大一小。
夏小涼一下子懵住了。
好像高空的風撅住她的呼吸，從大腦到心髒，一瞬間都停止了運轉。
顏紹之指着男戒說：“Ma cherie。”再指着女戒：“Mon cheri。”
夏小涼還是沒有反應。
只愣愣地看着那兩枚戒指。
顏紹之低眉望着她，食指不自覺地在絲絨禮盒的邊緣摩挲，喉結滾了滾，輕聲問：“不喜歡？”
夏小涼眨眨眼，看看戒指，又看看拿着戒指的人，覺得喉嚨被一團棉花堵住。
“你……”一開口就有點哽咽，換個角度，“我……”
還是發不了聲。
“你看你是服裝設計師，送我一個collection我也未必能穿，就算能穿，最多穿個幾年。 ”
“他是珠寶設計師，送我一個collection，我能戴一輩子！”
“他還能特地給我設計情侶collection，比如他戴Mon cheri，我戴Ma cherie，多有趣啊！”
你居然記得我無意中說過的Mon cheri和Ma cherie嗎？
你是在拿着它們向我求婚嗎？
太突然了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啊。
耳邊是熱氣球上烈焰燃燒的呼呼聲，是海風刮過耳廓的簌簌聲，眼前是被日出照成金黃色的整個世界，連兩枚銀色的戒指，都被染成金黃色了。
“我……”夏小涼又張了張嘴，“我試試是不是我的尺寸。”
伸手就去拿那枚小圈圈。
顏紹之的手一讓，躲開了。
夏小涼紅着眼巴巴看他，他垂下眼睫，修長的兩指拿出那枚女戒，右手握住她的左手，仔細地将小圈圈套了進去。
然後松了口氣似的擡眼看她：“夏小涼，你反應再慢點，我大概要心髒猝死了。”
……啊？
“我以為你會拒絕我。”他又松口氣，把她的手握在手心。
“怎……怎麽會呢……”夏小涼喃喃。
雖然一周前蘇夕問她，你們是不是準備結婚了？她說早着呢，八字沒一撇。
可他真的拿着戒指站在她面前，她……
她怎麽會拒絕呢……怎麽能拒絕呢……
他套路這麽多，從三年前他第一次套路她開始，她從來都毫無反抗之力啊。
夏小涼撇過腦袋，不想讓顏紹之看到她發熱的臉和發紅的雙眼，他卻掌着她的後頸将她的臉轉過來，低頭親她。
太陽早已完全跳出海平面，清晨的陽光帶着靜好的顏色，照亮了藍色大海，将緊緊相貼的兩個人染上了緋紅的暖色。
***
相比起夏小涼，剛剛在風口浪尖被一巴掌拍入谷底的Mathieu Dufour先生日子就沒那麽好過了。
他掙紮辯解了好幾天，收效甚微，公司稱“價值觀不符”，堅決将他辭退，并拒絕對外隐瞞辭退的真相。
“Nick，我們是這麽多年的老朋友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我怎麽會去抄襲那個女實習生？我是被陷害的！”Mat非常明白一點，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松嘴，哪怕夏小涼當真起訴，而他敗訴，他也不能松嘴，他是冤枉的。
這話他說着說着，竟然連自己都快忘記真相是什麽了。
他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顏紹之的陰謀，畢竟他好好一個服裝設計師，跑去設計什麽飾品？還給申請了專利？
簡直匪夷所思。
Nick是ES的人事主管，的确和Mat多年的朋友，Mat也是在他的舉薦下進入公司，更因為對他的信任，在上層面前幫他說話，為他贏得了早期官方的支持。
“Mat，不是我不想幫你，這件事我已經盡力了。”Nick比Mat年紀大上許多，地道的美國人，“你這件事做得的确不太聰明，哪怕你沒有抄襲，為什麽要嘲笑她是中國女孩兒？”
“我沒有嘲笑，我只是陳述事實，我說錯了嗎？她不是中國女孩兒嗎？”
Nick攤手：“那你又為什麽要發一條那麽可笑的推特？轉眼就被對方打臉，我都替你覺得疼。”
“我那也是在陳述事實，在我眼裏那就是把普通的勺子，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那你畫出來的勺子，為什麽正好和別人申請過外觀設計專利的勺子一模一樣？”
Mat話語微微一滞。
他發那條推特其實是心虛。他看過夏小涼的采訪視頻之後，發現自己的所謂“靈感來源”在她的說辭面前根本站不住腳，但官司都沒開始打，他不可能提前認輸。他必須先從輿論上占據優勢，引導衆人認為她在對着圖紙編故事。
“Mat，我們十幾年的老朋友了，我也不怕和你直話直說。”Nick壓低聲音，咬牙道，“你為什麽不像從前那樣手法聰明點？你最擅長洗稿的不是嗎？聰明點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鬧成現在的局面，我不可能再為你兜底。”
他因為之前偏幫他的話已經被不待見了，沒追究他的責任已經是萬幸。
“公司因為之前公然幫腔，形象大損，連我一開始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因為就算你劣跡斑斑，可從來不會做得這麽蠢，簡直蠢得不可思議！”Nick無奈地攤手，“公司沒有起訴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你還是見好就收，不要再惹麻煩，以後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Nick，公司就這樣将我辭退，我頂着一個‘抄襲’的罪名，還有哪家公司會聘用我？”Mat懇切地說，“Nick，你看不出來嗎？我就是被陷害了，他們既然有專利證書，為什麽不在一開始的時候直接發出來，要求我們停止侵權行為，而是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幾乎人盡皆知的時候把那個東西拿出來，這就是為了讓公司沒有退路，讓我沒有退路，逼得我沒法在這個圈子混下去啊！”
Nick搖頭：“抱歉Mat，如果你覺得自己是被陷害，自己沒有抄襲，可以去盡全力打贏抄襲官司，可以去起訴他們诽謗，但是公司這邊，我別無他法。”
他嘴裏這麽說，臉上的表情依然是不相信，甚至連剛剛壓低聲音說話的親昵都沒有了，一副不想多說的梳理表情。
Mat還想再說什麽，他直接道：“Mat，我現在很忙，有什麽事情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Mat的臉色相當難看，他比誰都清楚，一旦走出這個辦公室，他從此再也融不進這個圈子了。
但他這幾天已經想盡了所有辦法，他甚至為了堵那幾位愚蠢前女友的嘴，花費了不菲的封口費，他不能容忍她們這個時候去網絡上大放厥詞雪上加霜。他垂死也要再掙紮一番。
他走出Nick的辦公室，在走道上抽了根煙，拿出手機看了看。
罵他的人層出不窮，用詞更是污穢不堪，盡管首頁上他的話題早就被其他人取代，可他抄襲新人，種族歧視的形象，經過之前那一輪你來我去的罵戰早就深入人心。
他很快看到了今天出現在首頁的話題：#Le style privé首發原創作品#，#顏紹之闊別T臺告別秀#
這點他倒是沒騙他，真有新作品馬上要面世了。因為那份專利所有權證書，“顏紹之”這個三年不曾出現的名字再度火了一把，這個時候出新作品，真是再适合不過了，還假惺惺說什麽“告別秀”。
吸着他的血踩他上位是吧？
Mathieu Dufour先生冷笑一聲，翻出自己的通訊錄。
他對付顏紹之，也不是毫無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天就有猜到顏勺子要求婚的妹子，恭喜你答對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