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城處于中部地區, 平卷舌不分，L、N不分其實還算常見, 但夏小涼還是第一次被人一本正經地喊“小娘”, 笑得快要停不下來了。
柳蔡在桌子底下狂踢她, 徐非凡幹咳了兩聲, 顏紹之神情不太愉悅地敲了敲她的碗。夏小涼才勉強收斂住：“咳……吃飯吃飯。”
兩個人又開始輕聲細語地交談，完完全全旁若無人，眼神裏都是你來我往的膠着纏綿, 夏小涼簡直沒眼看, 故意側着身子, 還拿手擋住臉。
媽的，對她那麽兇，碰上徐非凡恨不得柔成水了, 果然是塑料花姐妹。
顏紹之也不時看看忘我的兩個人，徐非凡哪裏還有吊兒郎當的樣子，腰板挺直, 神情溫雅，說話聲音都低了好幾個度。
面對喜歡的女孩子，需要這麽溫柔嗎？
顏紹之擡手就給夏小涼夾了個烤雞腿。
夏小涼：？？？
提醒她嫌棄不要表現得那麽明顯嗎？
行吧, 她放下擋臉的手，專心啃雞腿。
一頓飯吃得相當愉快, 八道菜居然幾乎都吃完了，最後再吃一塊草莓蛋糕，簡直不要太滿足呀。
徐非凡送柳蔡回去, 柳蔡欣然應允，可能是為了她臉上好看，顏紹之也問她要不要送她回去，夏小涼連連搖頭。
不用不用，他倆又不搞暧昧，送來送去你侬我侬的幹嗎哦。
更何況她家步行也就十分鐘。
最後她一個人花了二十分鐘回家，實在吃太多，柳蔡那個大胃王今天為了形象，最多吃了三分飽，她一個人解決了桌上一半的美食，多消耗消耗才行。
到家的時候還不到十二點，她剛剛喝了點酒，有些小興奮，打算打開電視，和夏國鐘視頻，跟着春晚一起倒計時。往年家裏的年三十，都是這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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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剛進門，打開燈，腦子裏那股興奮勁就沖淡了很多。
餐桌上擺着幾盤菜。
她走過去，四菜一湯，都是她喜歡的。
葉思雲來過。
夏小涼伸手摸一摸，菜早就涼透了。
她眨眨眼，說不清心裏是個什麽情緒，反正興奮一掃而空，但是也不至于太難過。
她拿出手機，之前把葉思雲的號拉黑，就再也沒拉回來，還強迫柳蔡那邊也拉黑了，省的她找不到自己去找柳蔡。
但今天是大年三十，她想象着她大着肚子過來給她做飯的模樣，又覺得已經成年的自己，似乎有點過分。
夏小涼繼續眨眨眼，把眼睛裏的茫然蓋過去，動動手指，從黑名單裏把葉思雲的號又拉了出來。
夏小涼的兩個姑姑都外嫁了，葉思雲又是家裏的獨女，所以她在江城沒什麽親戚要走的。大年初一一早，她就履行自己“小鳥”的義務，跑去顏紹之家了。
兩人還是在二樓的工作室，夏小涼難得看到顏紹之一本正經地拿了筆和畫板，她自己也帶着圖紙，之前承諾給林璇做件衣服，但給她選的款是秋款，她決定改一下，改成春款，這樣很快就能穿上了。
對于大年初一就開始認真工作的自己，夏小涼表示很滿意。
不過畢竟是大年初一嘛，放松一點一邊玩手機一邊畫圖紙也可以的嘛。于是她時不時拿起手機回複一下拜年的微信，再時不時發一些信息出去。
手機在桌上就時不時“嗡”一下。
顏紹之見她一會兒就拿起手機，一會兒就拿起手機，又是“噗”又是“嗤”還偶爾低聲“哈哈”一下，不客氣地說道：“夏小涼，你有點吵。”
夏小涼：？
不是他說創作環境不能□□靜？
行吧，我懂。
夏小涼打開自己的白噪音軟件，找到“林間鳥叫”的選項，聲音開到最大，工作室裏馬上充滿了叽叽喳喳的鳥叫聲。
顏紹之：“……”
“顏紹之，其實你……”可以下個白噪音APP啊。
夏小涼正要說出口，轉念一想，不行，她在這裏一日三餐有吃有喝有暖氣，不能讓他發現這個捷徑。
于是改口說：“其實你在江城除了徐非凡，沒有別的親戚朋友了嗎？你這幾天要出門拜年的話，提前跟我說哈。”
這句話讓顏紹之蹙了下眉頭。
他太多年沒有過春節了，沒有拜年的概念。
想了想，拿出手機，找到任媛的號碼。
接下來幾天，夏小涼就泡在顏紹之家裏了。除了頭兩天玩下手機，後面幾天她都一頭埋到“秋收”的設計稿裏了。其實她也想出去玩一下，但她的塑料花姐妹柳蔡蔡突然就人間蒸發了一樣，信息不回，手機不接。
肯定是和徐非凡打得火熱，把她這個大媒人抛之腦後了。
見色忘義！
然而見色忘義的柳蔡蔡同學這幾天并沒有和徐非凡打得火熱，相反，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飽受了幾天水深火熱的煎熬。
年三十的晚上，徐非凡送她回家。
他舉止得體，英俊帥氣，言談風趣，完全就是從她心尖尖上走出來的滿分男人。
他似乎對她也很滿意，溫柔有加，情意綿綿，兩人聊了一整晚，相見恨晚，心有靈犀，簡直就是男神奔現最理想的打開方式好嗎？
到了她家樓下，兩人依依惜別，難舍難分，徐非凡突然想起來，問她：“聊了一整晚，居然忘記問你的名字。”
她腼腆地笑：“我以為小涼跟你說過了，我叫柳蔡。”
“柳葉的柳，蔡明的蔡。”
她從來都是這麽介紹自己的名字，簡單直白。可是一直挂在徐非凡臉上的紳士微笑突然就僵了一下。
沒聽明白嗎？
唔，可能是“蔡明”，現在很多人不認識蔡明了。
柳蔡琢磨怎麽換個更容易理解的說辭，徐非凡保持着笑容說：“加個微信吧，以後方便聯系。”
她毫不猶豫地拿出手機，加上微信他就知道是哪個“蔡”了呀。
徐非凡遞過來自己的二維碼。
柳蔡馬上看一眼，“自命非凡”？
喲，之前那個牛皮糖還是個高仿號啊，微信名都取得一樣。
柳蔡點了掃一掃，餘光掃到徐非凡臉上的表情有微妙的變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為什麽，這邊已經彈出窗口。
居然不用認證信息？
點開一看。
【自命非凡：猜猜我是誰？】
【自命非凡：漫漫長夜，無心睡眠，蔡蔡專屬熱辣猛男，寂寞等撩/紅唇/紅唇/紅唇】
【一棵小蔡：有病？】
【自命非凡：你好，我是徐非凡】
【一棵小蔡：徐你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小涼第N＋1次給柳蔡發信息的時候，就收到了上面那串發自肺腑的糾結尖叫，夏小涼笑嘻嘻地回了句：【春心難耐也不用這麽激動嘛，老實交代，這幾天是不是跟徐非凡約會去了？】
【一棵小蔡：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跟我提這個名字不要跟我說話不要給我打電話我已原地爆炸陣亡數日紙都不要給我燒！！！！！！就讓我安靜地灰飛煙滅吧！！！！！！】
夏小涼不知道她又發什麽瘋，關上手機沒理她了，她忙着呢，可沒時間給她燒紙。
R.K初八開始上班，夏小涼這幾天收獲頗豐，“秋收”又出了好幾張圖紙，還把給林璇的款重新設計了一遍，初六她給騰達的柯澤打了個電話，拜托他幫她找塊面料。
她和柯澤也算不打不相識，雖然初見面不太愉快，她還擺了他一道，但新秀那個爆款，讓柯澤狠賺了一筆，見她去了“聽”，他隔三差五就打電話來抱大腿。
騰達還沒上班呢，夏小涼估摸着得在節後才能拿到面料了，沒想到柯澤下午就給她送了一堆來。
“我知道便宜料子你們‘聽’看不上，這些都是我去倉庫挑了又挑的，好些都是年前到貨，還沒供到各公司的新面料，你先挑着，看中哪塊跟我說。”
夏小涼有點心虛，她其實是給林璇做一件衣服而已，并不會有大量下定的可能。
當天晚上夏小涼就開始制版，不過有些事情不做不知道，一做就……
從前她也會給自己做些簡單的衣服，但是那都是自己穿啊，有點不對勁沒關系，反正她的穿搭從來不講究的，可是林璇……人家再怎麽是個演員，就算現在不紅，穿得不對勁，在劇組會被嘲笑的吧……
于是這天晚上，夏小涼就在工作臺前，對着雞皮紙唉聲嘆氣。
下不去手啊下不去手，一個成熟的制版師傅，再怎麽都需要三五年的專業磨練，哪是他們這種在學校談了三年紙上兵的學生能做好的。
如果說設計是衣服的靈魂，那版型就是靈魂必不可少的軀殼。軀殼做不好，靈魂再美貌也是暴殄天物。
要不等上班了，求制版室的師傅幫忙給她打個版好了。
但是開年制版室就要忙下一季的秋款了，不一定有時間給她做私活兒。
要不去萬能的淘寶看看？
也不知道靠不靠譜，碰上個半路出家的裁縫就慘了，錢花了時間也耽誤了。
夏小涼抱着尺子站在工作臺旁邊，一會兒看看自己的圖紙，一會兒看看旁邊她選出來的面料，眉頭都要打成結了，遲遲下不去手。
“夏小涼。”不遠處的顏紹之突然喊她，“你認為‘夏’，應該是什麽樣子？”
他斜倚在辦公桌前的轉椅上，拿着筆和畫板，微微側首，盯着自己的成品，并沒有擡頭看她。
夏小涼掃了一眼他雪白的皮膚，抱着胸想了下：“‘夏’啊，應該五彩斑斓，明媚燦爛，熱情如火，就像我這樣啊。”
夏小涼厚臉皮地指指自己，又說：“或者反其道而行之也行，大夏天的太過火熱人們受不住，來點清新涼意，就像我的名字，夏、小、涼，也挺合适呀。”
顏紹之擡起眼皮掃她一眼，眼尾露出些許笑意，眼神落回手上的稿紙上，随手翻看。
夏小涼其實胡謅的，她知道這幾天顏紹之收獲也不錯，圖紙都出了一打多了，雖然她沒好意思去偷看“商業機密”，但是看稿紙的厚度，他的“夏夜”應該完成得差不多了。
見他沒說話，夏小涼繼續琢磨她的第一份“私人訂制”的制版難題，餘光掃見顏紹之翻完自己的稿子，打開了手邊的機器，然後把稿子一張張放了進去。
剛開始她還沒反應過來，等她聽到不停的“滋滋”聲，擡眼看過去，條件反射地爆了個粗口：“卧、槽！”
顏紹之在幹什麽？
他把自己的稿子碎了？？？！！！
夏小涼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那麽多稿子啊，這麽久的心血啊，這麽些天她想看又不敢看的“商業機密”啊，顏紹之你抽風了嗎？？？！！！
“不太滿意。”顏紹之把最後一張稿子塞進碎紙機，雲淡風輕地站起身。
夏小涼捂着心口，大神……就是大神……
一碎碎一系列，真不是我等凡人能做到的。
顏紹之走到她身邊，掃了一眼鋪在工作臺的雞皮紙：“沈姚讓你制版？”
夏小涼還在心痛地看着辦公桌上那一堆碎紙，機械地答：“沒有啊，我幫朋友做件衣服。”
“要幫忙嗎？”
嗯？
夏小涼雙眼瞬間燃起兩束顫抖的小火苗：“可以嗎？”
顏紹之拿過她手裏的尺子，再拿起工作臺上的設計圖紙：“正好換換腦子。”
***
有了顏紹之的幫忙，夏小涼心裏有底多了。
就算她的設計不怎麽樣，那衣服版型肯定頂尖了，算是個拿得出手的禮物。
她很快定好了需要的面料，讓柯澤給她送些過來打樣。然後更加盡責地做着“小鳥”，APP裏的鳥叫聲絕對不重樣的。可顏紹之反倒不滿意似的，把她的手機拿過去，把叽叽喳喳的鳥叫聲無情地關閉了。
估計他之前的稿子全廢了，心情不太美好。
夏小涼于是埋頭畫稿，“秋收”的稿子她出得差不多了，自己還挺滿意，就是最後一點小細節，比如搭配的項鏈啦，小配飾啦，那些還沒加上。
對面顏紹之的手機又“嗡”地震了一下，他看都沒看，直接關機了。
啧，果然心情不美好吧。
顏紹之自己倒沒覺得心情有多麽不美好，就是被徐非凡吵得不行。一會兒一句“狗勺子你毀我姻緣”，一會兒一句“狗勺子你賠我媳婦兒”，不理就電話來了。
他讓他微信勾搭柳蔡了？
只能送他四個字，自、作、自、受。
夏小涼剛看顏紹之把手機關了，自己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徐非凡。
她也有經驗了，徐非凡打她電話，肯定找顏紹之的，直接舉起手機遞過去。
顏紹之的眼神從畫板上擡起來，看着來電顯示眯了下眼，猶豫半晌，還是接了過去，起身去開了工作室後面露臺的門。
這倆真是的……
說沒基情你信嗎？
夏小涼噘嘴，已經被剝奪了YY的權利，她還是老實幹活吧。
筆還沒拿起來呢，樓下的門鈴響了。
顏紹之家的門，她只見過徐非凡敲。這會兒他們正通話呢，肯定不會是他。難道是柯澤？
他上次送面料過來，她正在顏紹之家，今天打不通她電話，直接進院子按門鈴了？
夏小涼沖着露臺喊了一聲：“樓下有人按門鈴，我下去開門了哦？”
見顏紹之沒反對，她趿着拖鞋噔噔噔下樓了。
笑臉盈盈地打開門，打算對柯澤千恩萬謝，看到眼前的人，卻一下愣住了。
“任……任總？”
作者有話要說： 掉層馬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