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畫面再次轉回小鎮上,南墅步履輕松的回了他暫住的草屋,裏面只有胡亂擺放的幾條凳子,沒有點燈或者蠟燭,只有清淡的月光斜斜的照進來。
草屋本來就沒住過人,南墅更加懶得收拾。他只是混淆了村長的記憶,讓村長覺得他在此地居住了三年。
而他來是為了得到一個允諾。
不經過主人的允許,“他們”是不能随意進入任何一戶門庭的。而南墅在此處徘徊,就是為了得到允許。
他盤算着,等取回“心”,一定得牢牢藏起來,先掘地十尺,再嵌套個十八層符紙和陣法,就是一只螞蟻爬過,他也能感應到。
不過,明明之前他同樣有設置結界,為什麽會消融掉?對這個問題,南墅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是一個疏忽大意的人,相反,南墅更喜歡謀定後動,每一次陷入沉睡之前,都會用他獨有的手法把“心”收藏起來,而這次在沉睡裏,結界的消融突然驚動了他,他不得不提前蘇醒,順着殘留的法力痕跡找到了“心”的位置。
注意是消融,而不是破碎,強力破除的結界就是碎掉的玻璃,而消融是陽光下的雪花,消融無蹤半點碎片都沒留下。
本來“心”躲進凡人的身體,他很難找到端倪,前段時間,山突然跟“心”産生巨大的感應,順着感應方向,南墅找到了它。
雖能夠強力奪取,造成的後果卻很麻煩,南墅蟄伏了這段時日,就是為了順利成章不驚動任何人的取回山神之心。
眼看着夜色越來越濃重,萬籁俱靜,村莊的人聲犬鳴雞啼都淹沒,月上中天,南墅從他暫時栖身的草屋裏出來,站在樹蔭下望着月亮,人影像霜華一樣消失,下一刻,他就出現在程家小院外。
小院裏很安靜,程家夫婦住在一樓早就安寝,而住二樓的程音音雖是夜貓子,也到了閉眼的時刻。
南墅出于謹慎,還是捏了安睡法決,一息之後等法決奏效,他才揮手進了程音音的房間。
二樓有四個房間,其中兩個打通做了音音的卧室,分為裏外間,外間擺着茶幾和沙發,電腦桌上擺着幾本書和電腦,淺藍色帶繡花的窗簾被夜風吹動,單人沙發上放着鯊魚布偶,此刻鯊魚詭異的眼神正愣愣的盯着南墅,桌面擺着一瓶香薰,清淡的香氣在屋子裏彌漫。
南墅站在門口本能先觀察情況,确定沒有危險,而屋子的主人也失去意識,這才伸手在虛空中一抓,有什麽東西跳動着躲避他的抓取。
無用功,南墅反手,有一點熒光在黑暗中格外顯眼,它從程音音的身體裏半冒出來,就像靈活的小球,還帶着三分委屈,一顫一顫忽明忽滅,就像掉進麥芽糖罐的木棍,黏黏糊糊不願意出來。
南墅加大力道,熒光只能不情不願的脫離開來,漸漸的從程音音的身軀上剝離,眼看就要成功的一瞬,南墅放在懷裏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放出綠光,綠光裏順着彈出一只手。
那只手肉敦敦的,帶着奇怪紋路,上面的手指說是手指更像枝幹,三根手指在屏幕外摸索,抓到南墅衣襟的一瞬間,兩股力量立刻開始較勁。
憑借南墅的法力,自然不懼任何人,但如果兩股力量開始鬥法,整間小院都會化為灰燼,連地基都不會剩下。所以他不得不黑着臉松開法力,小球立刻又縮回軀殼,南墅再想用力,就怎麽都不肯冒出來。
南墅再三努力,小球毫無動靜,而手機裏的綠光越來越盛,南墅索性順着那股綠光,先離開了小院。
三根手指得逞就不再松手,任屏得意洋洋,就想看看誰膽子這麽巨,敢冒充那個冷面殺神?
結果等他松開手,才發現他躲藏的小巷裏,突然氣溫下降。
站在他面前的人,可不就是他想的那個?
生命不停作死不止的人參精悲劇了,他兩手發抖,“南南南大大大人?”
嗷,他手賤幹了什麽啊!
啊啊啊!
人參精任屏沉痛的想,完了,他現在去買塊墓地還來得及嗎?他想要環山抱水,海拔夠高的那種......
“是我。”南墅整理好衣衫,他情緒收拾的很快:“有事?”
“沒,沒事。”任屏在南墅的眼神下瑟瑟發抖,舌頭突然靈活不少,“有事!南大人這個賬號是您加的?”
他話剛出口就知道又說錯話了,如果不是南墅本人,他怎麽能夠順着網線摸過去呢?
“是我。”南墅皺着眉頭,“不是你當初放在我洞府的紙片?讓我有事聯系?”
我只是想想,大家都加了,不加您豈不是故意排擠?任屏略過這個話題,幹笑兩聲,“我打斷了大人施法嗎?”
“嗯。”南墅什麽都沒說,提起任屏的肩膀,兩人在小巷裏消失,一息後再次回到大陸彼端。落地的瞬間,任屏以為自己會看到陰暗潮濕的洞府,已經做好了準備,誰曉得居然是一間普普通通的房間。
“你去看看。”南墅指着房間裏沉睡的人。
任屏不敢質疑,他動用畢生所學用法決法術輪番試探,屋子裏各色光芒一一閃過,卻毫無動靜。
當然他先捏了隔音結界,免得引來床上人的同伴。
任屏一連試了十分鐘,額角開始冒汗,是不是他學藝不精啊!床上的怎麽看都是個普通人啊!
不對不對,南大人怎麽會無緣無故讓他看普通人!一定有什麽陰謀,而大人在考教他,他不能讓大人失望!
任屏跟南墅的關系稍微有些特殊,他是生在南墅洞府門口三尺外的一顆人參精,借用了洞府遮風擋雨,也躲過鳥獸的啃食,南墅對他有庇護之恩。任屏雖然有些懼怕他的威嚴,卻又覺得就該如此。
簡單講,就是怕家長。
任屏一想到“家長”檢查成績單而他只考了一個不合格,憋足力氣想證明自己,用力過猛連耳邊都冒出綠葉,最後尴尬的發現,怎麽看躺在床上的都是一個普通人。
南墅在他耳邊一拂,綠葉重新收了回去。
“大人,我失敗了。”任屏垂頭喪氣,“我怎麽測試她都是人類,要不然我動手試試?只要有了傷口,她就無所遁形。”人類受傷會流血,而怪物受傷也會暴露本來面目。
南墅的眉頭擰成一團,“她本來就是人。”
“啊?那大人讓我看?”任屏也呆了,他們難道不是在商量怎麽清除怪物?
“她是人。”南墅再次強調,然後簡略說明,山神之心不知道為什麽跑了出來躲進人類身體,而這個人類還會在不自覺的情況下運用,他想拿還要費一番功夫。
這種異常情況之前沒發生過,而且剛才任屏測試的時候,南墅掐算前因後果居然只看到一片迷霧,所以才讓任屏去看。
“山神之心是靈物,為什麽會突然附到人類身上,只能等待以後查明,現在最重要的事,先把它取回來。”南墅很快抓住主要矛盾。
任屏化指為葉在手心狠狠一割,冒出來的綠色液體在眼前一抹,綠色的眼睛隐隐透出金光,他是草木成精,沾染的紅塵因果最少,故而能清楚看到旁人的因果。現在他更是動用了本身的法眼,瞪着眼睛。
任屏:盯(個_個)
“大人,我看到,山神之心已經生出一條很粗的因果線纏住了她的軀體。如果想要硬拆,不僅她生命垂危,山神之心也會化為齑粉。”任屏嘴裏說話,“咦,不對?”他眨着眼睛,嘴裏念念有詞,“一,二,三,四.....”
“不是一條,是很多很多條!并且還在慢慢變粗!”變粗的趨勢緩慢又不可拒絕,這種情況說明她們之前的聯系正在逐漸加深,已經是法力不能拆開的。
任屏心情複雜,把看到的東西都說了出來。
“換句話說,山神之心,認主了?”南墅喃喃道,為什麽?
山神之心是那座山本身的意志,在天地初開混沌未明時已經存在,直到後來被南墅煉化,變成類似法器的存在,也因為本身的特質,可以随意穿梭時空。
“心”平時傲嬌的很,哪位仙友想要借用它不樂意的很,現在居然會認人類為主?
“對。”任屏的判斷也肯定了南墅的設想,他眼神很複雜,“這也不知道會産生什麽後果,大人,需要我随時跟蹤這人類嗎?”
“不,不急。”南墅打斷了任屏的毛遂自薦,“我來吧,我已經給自己安排好身份。”
“大人出馬,我倒是沒什麽不放心的。”任屏低頭,“這事着實有些奇怪,我也弄不懂為什麽。但山神之心原本算是大人的法器,跟大人牽扯更深,我不能就這麽走了。”
不然大人豈不是連個幫手都沒有?
南墅想了想,“這樣,你先行聯絡鶴翁,他年紀大知曉的奇事最多,找他打聽個究竟,然後再回來找我。”
“好。”任屏乖乖點頭,南墅說的對,探明緣由才是最重要的。他收起本相法眼,化身一道綠光在屋裏消失不見。
南墅等着他消失後也跟随離開,屋子裏再次恢複安靜,只有夜風吹的窗簾一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