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四
劉青順着窦澤的指尖看過去,發現兒子的腰圍似乎粗了一圈兒,不在意地說:“又吃胖了?”她說完這句話,忽然憶起十幾年前霍啓安出生前的場景,混沌的腦子瞬間撥開了迷霧似的,愣了一下,問:“你不會又懷了吧?”老太太的三觀接二連三受到沖擊,當年的沖擊是摧毀城池般的難以接受,此時的沖擊卻是哭笑不得。
窦澤看着她點點頭,說:“這回是個姑娘,我跟霍哥商量好了,生出來姓窦,以後找女婿只招入贅的。”
謝小南當時還小,只知道霍啓安是窦澤的孩子,卻不知道親舅舅還有這等雌雄同體的特異功能,瞬間也震驚了。
劉青不知該作何表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終說了一句:“我這是生了兩個姑娘?”
霍啓安從櫥櫃裏找了一包牛肉幹,一邊嚼一邊從廚房裏踱步出來,那只肥貓吃完了魚,跟在他屁股後面喵喵叫想要肉幹吃。非少年走到客廳,對着劉青說:“奶,什麽時候吃飯啊?我餓了。”
劉青這才回過神來,趕緊答應他:“這就吃,這就吃。”
窦家老太太的反應給了窦澤不小的打擊。當天晚上回到家,窦澤就問霍司明:“我媽這是不高興嗎?聽見我們家有後了她不該高興嗎?”
霍司明一邊擡了洗腳盆出來幫他泡腳,一邊說:“估計是年齡大了沒反應過來,不是不高興。”
“我也覺得,她對豆豆多好啊。”窦澤把腳放到霍司明手裏,被放進水裏輕輕按摩,溫厚的手指在腳趾縫裏微微掃過,窦澤心尖一陣麻癢,低頭看着霍司明,忽然把腳抽出來,一條腿滴着水搭在了他的肩上,霍司明背上的睡衣被滴滴答答染濕,窦澤又用腿蹭了蹭他,笑得有點淫蕩:“霍總,我飽暖思淫欲了……”
霍司明嘴角挂着笑,把他的腿從肩上拿下來放進洗腳盆裏,說:“泡完腳再思。”
窦澤嘻嘻笑笑,等霍司明将洗腳水端到衛生間倒掉,他已經脫光了側卧在床上,身上只蓋着一條夏涼被。霍司明看着他挺着肚子側卧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走過去親了親他的臉,窦澤便坐起來抱住他的脖子,被子滑下來,露出他不倫不類的身體。兩人就那樣靜靜抱了一會兒,窦澤跪在床沿上,貼着霍司明的脖子說:“霍哥,我覺得現在好幸福啊。”
霍司明親了親他的耳垂,說:“我也是。”
那天晚上兩人側躺着互相幫助了一番。兩個男人,從風華正茂到年逾不惑,相處了十多年,卻好像從沒喪失對對方身體的迷戀和熱愛。
老太太果然是因為年齡大了沒反應過來,第二天一大早煲了湯,叫謝小南騎車送到窦澤那兒。霍啓安放了假就開始睡懶覺,兩個大人各自忙碌着在廚房擺飯,叫他叼着牙刷去開門,看見謝小南的時候霍啓安還以為自己做夢沒醒,喊了一聲:“姐?!”差點兒噴謝小南一身泡沫。“你怎麽來了?”
謝小南笑着往後退了一步,舉了舉手裏的飯煲,說:“姥姥叫我過來給舅舅送湯。”
窦澤見霍啓安杵在門口半晌,問:“豆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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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霍啓安讓開門叫謝小南進來。
謝小南卻擺擺手:“不進去了,找了個暑假工,還得去上班呢。”她探着腦袋沖屋裏對窦澤和霍司明打了個招呼就要走,窦澤眼疾手快拿飯盒包了一籠蒸餃跑過來給她:“當加餐,半晌餓了吃。”
謝小南笑笑拿着蒸餃走了。
窦澤二胎的孕夫生活比上次生霍啓安要惬意得多,吃了睡睡了吃,不用擔心被誰拆穿,沒有心理負擔。因此小姑娘出生時雖未足月,卻比哥哥在窦澤的肚子裏多待了兩個多月。
霍司明坐在病床旁跟窦澤商量取什麽名字:“叫窦霍怎麽樣?”
“……”窦澤看着他哭笑不得,一邊覺得這人可愛,一邊說:“你是就認這倆字兒了嗎?別跟我說小名兒叫霍霍啊,感覺我閨女一生下來就是敗家子兒一樣。”
霍司明說:“小名叫‘明明’或者‘司司’。”
窦澤眼裏含着笑意看他,勾了勾手指,說:“過來小明明同學,讓我親親你。”
霍司明便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然後非常堅持地說:“你從這兩個裏選一個。”
“小姑娘,叫司司吧,聽着文靜。”窦澤又頓了一下,握着霍司明的手,說:“大名就随着霍啓安,叫窦寧,怎麽樣?安寧,都是寶蓋頭。”
他話音剛落,霍啓安就風風火火跑進來,拿着手機以餓虎撲食之勢準備上床,霍司明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領子,教訓道:“當哥哥了,穩重一點,爸爸的刀口還沒好,你別撲他。”
霍啓安被放下來,笑嘻嘻地也不在意,拿手機給窦澤看:“爸,我拍了妹妹的視頻,她朝我吐泡泡呢。”
這次在醫院裏待得時間不長,孩子和窦澤基本上同步出院。小姑娘窦寧比霍啓安當初好帶得多,身體也比他壯實,就是不愛笑,跟霍司明像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連生日都沒差幾天,每次看見哥哥耍寶都像看白癡。
父子三人的生日都在十一月,霍司明與窦寧在月初,霍啓安在月末,就這樣變成了天蠍、射手兩個迥然不同的星座。
窦寧三歲的時候,竄天猴兒少年霍啓安十七,個頭已經跟霍司明一樣高了。少年十四歲時創辦的‘非少年’樂團竟然還生機勃勃地活躍着,時不常還在廣場上配着大媽們的舞蹈做個彙報演出什麽的,小粉絲們也趨之若鹜。
那天他放學回家的時候窦澤還沒回來,只有霍司明脖子上挂着窦寧在書房裏看文件。霍啓安見他忙着,便洗了手過去把小姑娘接過來,窦寧從摟着霍司明的脖子變成了摟着霍啓安的脖子,安安靜靜仿佛沒什麽區別。
霍啓安抱着她坐到書房的沙發上,猶豫了半天好像有什麽話要說。霍司明從文件裏擡頭看了他一眼,說:“你回來了?”
“啊。”霍啓安答應了一聲,卻沒走。
霍司明看他在旁邊杵着,便說:“一會兒等爸爸回來再開飯,你要是餓了先吃點水果墊一墊。”
霍啓安還是沒動,舔了舔嘴唇,握着窦寧的兩只小胳膊,猶豫了一會兒,說:“爸,我跟你說個事兒呗?”
霍司明這才放下筆,揉了揉眼睛,看向他:“什麽事?”
“那個……”霍啓安不太敢說似的。
霍司明也沒有催他,而是靜靜等着,過了一會兒,霍啓安才組織好語言:“昨天我們去廣場上演出,有人給我遞了張名片,說是星探,要包裝我當明星。”
“你想去?”霍司明問他。
霍啓安咬着嘴唇點了點頭:“我今天托人打聽了,他那個公司是真的。”
“托誰?白若安?”霍司明放松了身體靠到椅背上。
“爸,你都知道了還非得讓我說?”霍啓安有點不高興,撅着嘴看他。
“我知道,和你自己說,當然不一樣。”霍司明說:“你要想當明星,随時都可以,不用別的小公司來包裝你,我可以給你組建一個經紀團隊,專門為你服務,關鍵是時機不對。”他頓了一下,說:“前段時間我問你有沒有出國留學的打算,你說要考國內的學校,現在馬上就要高三了,你卻要去當明星。”
“人生不是充滿變數嗎?”對着霍司明他不是特別敢還嘴,只說了這一句。
霍司明卻不吃他這一套,說:“人生确實不必按照別人的既定軌跡去活,但你前腳跟我說了要好好迎接高考,後腳卻要去做明星,未免草率。”
霍啓安深知霍司明的脾氣,雖然說話的時候溫溫柔柔,但不行就是不行,小夥子正是無知無畏的時候,撅着嘴哼了一聲摔上門跑了。窦寧小胳膊小腿兒跳下沙發,又爬到爸爸的腿上,小聲說:“哥哥生氣了。”
“嗯,不用管他。”霍司明摸了摸她的小辮子,窦寧便靠到他身上,不知是睡覺還是學着看桌子上密密麻麻的文件。
窦澤回來得不太晚,換鞋的時候霍司明剛把晚飯擺到桌上,窦寧坐在嬰兒座椅上等開飯。窦澤脫了外套走過來,問:“豆豆呢?”
“哥哥生氣了。”窦寧細聲細氣地說。
窦澤過來抱住她親了親臉,說:“親爸爸兩下。”窦寧便嘟着小嘴親了他兩口。
“怎麽回事兒?好好的怎麽生氣了?你罵他了?”窦澤到盥洗池洗了洗手,問霍司明。
霍司明便把事情的經過對他講了一遍,一邊喂了一塊橙子到他嘴裏。
窦澤一邊嚼橙子一邊說:“這小子最近脾氣見長啊,都敢跟你摔門了?”
“青春期。”霍司明說了一句。
窦澤說:“那也不能跟長輩摔門啊。”他嘴裏這樣說着,擦了擦手,往樓上走。
霍啓安房間的門鎖着,窦澤擰了兩下沒擰開,他敲了敲門,說:“豆豆,是爸爸,開開門。”
過了一會兒,屋裏傳來拖拖踏踏拖鞋擦地的聲音,霍啓安紅着眼睛撇着嘴過來開了門,大高個子見到窦澤委委屈屈地說:“你也過來幫他說話。”
窦澤一邊進去關上門,一邊說:“幫誰說話?那是你爸。”
霍啓安哼哼了兩聲,像頭驢似的往床上一卧,背對着他不再搭理。
窦澤看着他:“你不想聽我也得說。”窦澤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坐到床沿兒上,說:“你爸一句也沒罵你,憑什麽就得讓你摔門?還當着你妹妹的面,也就是你爸脾氣好,要我就得追過來揍你。”
霍啓安翻了個身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流了滿臉淚:“我都夠傷心了你還罵我。”
“傷心怎麽了?會流眼淚、年紀小就能僞裝弱者博取同情了?不對就是不對,就是得挨罵。”窦澤一邊遞紙巾給他一邊說。“現在我跟你爸罵你的還是好聽的,将來你要是真當了明星,人家罵你的才算狠,不僅罵你,還罵你全家。”
霍啓安擦幹了眼淚,梗着脖子說:“就咱們家這條件,我又不是非得憑高考才能出頭,幹嘛非得讓我參加高考?”
“嘿?咱們家什麽條件?你跟我說說。”窦澤坐直了身體,看着他:“我剛剛才發現你這個思想很有問題啊,誰跟你說得家庭條件好就不用努力了?你要是這麽想,以後每個月零花錢減半!等你讀大學,我跟你爸只出學費,剩下的你自己奮鬥去!”
霍啓安便跟他對上了:“那你讓我去當明星,以後連大學學費也不用出了!”
霍啓安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跟他杠着說話,把窦澤氣得不輕:“你這孩子……”
霍啓安撂完狠話就把自己埋進被子裏裝死,窦澤做了個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說:“站起來!”
小夥子堵着氣從被窩裏爬起來,光着腳站到床邊,撇着嘴,大有站就站誰怕誰的架勢,他眼睛斜向上看着天花板,聽見窦澤說:“你确實不必像其他寒門子弟一樣靠高考出頭,可你除了出身這一點,比別人高明到哪裏去了?你有什麽才華?竟敢大言不慚地要去當明星?”
“上個月才答應了你爸要好好學習,怎麽?卷子多了不想做了?壓力大了,不能像原來那樣輕輕松松就考到班級前幾名了,幹脆就不做了是不是?吃不得苦,沒有血性,一點困難就撂挑子,大人說你兩句就摔門,你爸爸從小那麽寵着你,脾氣上來了也可以直接頂他一個跟頭是不是?小姑娘們誇你兩句帥你就找不到北了,連爹都可以不認了是不是?霍啓安,你真是好樣兒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把你教成這個樣子!”
霍啓安的腦袋慢慢低下來,自尊心卻還是強撐着不退縮。
窦澤看着他:“你以為娛樂圈只是有一張俊臉就能吃遍天下的?你以為你一進去就能賺錢?恐高症吊威亞、三伏天穿棉襖、臘月寒冬下水、為了一個小角色要跟制片人導演說多少好話做多少看不見的交易、不聽話被公司雪藏一分錢收入都沒有的也不在少數……這都還只是冰山一角,就算你受得了這個,能受得了別人的冷言冷語?你去那些明星的微博底下看看,有多少人誇他們,就有多少人罵……最怕的還不是這個,而是你小小年紀進了那個大染缸,萬一學壞了怎麽辦?!”
窦澤喘了口氣,停了一會兒,閉了閉眼睛,才繼續說:“也沒說不讓你當明星,就是高考完,等一年,怎麽就一年都等不得?你是急着去幹嘛?”
“機會來了就要抓住。”霍啓安低着頭說,雖是頂嘴,語氣卻是服軟了。
“你爸都說了,你想當明星,随時都可以,連團隊都給你組建好,不比那個什麽小破公司強?”他累了一天,回來連飯都沒顧上吃,就來教育霍啓安,還被頂得肺疼。窦澤自己給自己順了順氣,說:“我就說這麽多,你從小到大想做什麽課外活動爸爸都沒管過你,就管你這一次,你聽就聽,不聽也就這樣。給你一晚上的時間冷靜,明天早上上學前,去跟你爸道歉,一會兒下樓吃剩飯。”
半夜等家人都回房睡着了,霍啓安才餓着肚子偷摸到廚房吃剩飯,卻不算剩,全是吃之前就撥出來的,在保溫桶裏碼好了溫着。
一年後,霍啓安考上央戲表演專業,開始了娛樂圈的奮鬥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