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霍司明看着窦澤下巴上沒刮幹淨的胡茬兒,心裏嘆了口氣,說:“你還記不記得你懷孕了?”
“……也不一定就是特別累的活兒,我保證……那個……”他說話時有些沒底氣,撇了撇嘴,又撓了撓脖子,一臉心虛。
“你保證?你跟我保證過多少次了?”霍司明皺着眉,繃着臉說:“到時候你姐姐一個弱女子,扛着大包小包的貨物,你能在旁邊幹瞪眼嗎?晚上攤位不擺到十一二點能收攤嗎?第二天又要早起上班,你想過自己的身體嗎?你想過孩子怎麽辦嗎?”
窦澤被他說得頭越垂越低,不說話。
霍司明本不想說教,此時卻忍不住,道:“你去擺地攤,能掙多少?一個月一萬?能嗎?就算你能掙這麽多,四年掙了五十萬,你可知道你浪費了多少時間?你可知道你身體受多大損耗?有這麽多精力,去讀書,哈佛也考出來了。我寧願你去學開挖掘機,也比擺地攤強。”
窦澤被罵得狠了,心裏也不高興,只是憋着氣,不說話。霍司明一雙眼睛一直随着他轉,看着那頭越來越低,自己的聲音也不禁和緩了,最後說:“我只是怕你身體吃不消……”
窦澤擡頭看了他一眼,問:“罵人爽不爽?”
“……”霍司明看着他那張年輕的、挑釁的臉,不由自主的想靠上去,親一親。
窦澤心裏是很不爽的,皺着鼻子擺擺手道:“罵爽了我就走了……”
“還沒爽夠。”他到底沒忍住,伸手猛地拉了一把窦澤的手腕,慣性之下,窦澤不由自主被他攬進懷裏,一雙唇貼上來,粘着他的嘴唇,舌頭伸過來,吃糖似的貼着他的唇瓣描摹舔啜……
窦澤瞪着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掙紮起來,熟料霍司明抱得緊,吸着他的嘴唇快要噙出血。慌亂中,他的拳腳也失了準頭,本想對準霍司明的子孫根,膝蓋擡起來卻堪堪頂到了他的大腿,隔着布料不疼不癢的厮磨兩下,倒像是調情。也顧不得姓霍的臉上會不會挂彩,擡手照着霍司明下颌骨就是一拳。霍總不由自主向後仰頭,嘴唇上還有被窦澤咬出的血,臉上卻帶着笑,靠着身後的欄杆,頗有些坦蕩風流。
窦澤氣得發抖,狠狠擦了擦自己嘴上的口水,想踹他,又怕動了胎氣,擡起腳又放下,指着鼻子罵他:“我操你大爺霍司明!王八蛋臭不要臉!”
霍司明不說話,也不動,臭不要臉地鎮靜。
窗外的雨還滴答滴答得下,霍司明敲了敲主卧的門,沒人應,直接推門進去,窦澤的臉蒙在被子裏,沉聲罵:“滾!”
霍司明走到床邊,問:“要吃馄饨嗎?”
窦澤坐起來罵他:“吃毛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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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挨着床沿坐下,說:“對不起,情難自禁。”
“……”窦澤已經被他的厚顏氣得無話可說,又躺下去,蒙着被子,躲在裏面。
錢好還,情難了。
忽而,霍司明隔着被子抓住了他的手,動作并不色情,只是抓着,緊緊地、很珍視地抓着,怕被他跑掉一樣,輕聲喚他的名字:“窦澤……”
屋子裏燈光昏黃,窗外有細微的雨打紗窗的聲音,時間幾乎要在這一刻靜止。
過了很久,窦澤忽然開口:“霍司明……”他的聲音悶悶地:“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空氣陡然靜止了,霍司明沒有說話,他意識到,自己忘形了。他仍握着他的手,過了一會兒,可能是一分鐘,也可能是十分鐘,慢慢地、慢慢地、十分留戀地放開……爾後,窦澤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
窦澤這一晚上再沒出過房門,剩下的小馄饨被泡爛在鍋裏,兩個人誰都沒吃。
雨又下了一夜,不過雨聲小,幾乎不被察覺,也不知道霍司明有沒有被雨聲擾的睡不着,半夜在客廳裏果奔……
第二天是周一,保姆阿姨在他們起床之前已經準備好了早點,然後悄然離去。
兩位社會人士陸續起床準備上班,窦澤洗澡時又看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沒來由的心慌,下樓時發現霍司明已然坐在餐桌前。經歷過昨晚的事,兩人之間還是有些尴尬的,窦澤抿了抿嘴,主動打招呼道:“今天早上吃什麽?”
霍司明似乎有些感冒,聲音沙啞,道:“綠豆粥。”
“感冒了?”他坐下來,面前已經擺了一碗粥,綠豆粥,清熱去火,盤子裏是兩個雞蛋,兩個小菜,幾張蔥油餅。
“嗯。”霍司明輕輕應了一聲,吃過飯,離他好遠,站在客廳裏,大概是要送他上班。窦澤見他已經結束用餐,怕他等急,狼吞虎咽起來。霍司明看在眼裏,忍不住說:“慢點吃。”然後坐到沙發上,随便捧了一本書來看,大概是怕窦澤再着急。翻動書頁間,傳來細微的咳嗽聲。
窦澤吃過飯,把碗收到水池裏,走過來問:“家裏有常備藥嗎?吃了藥再去上班吧?”
“沒關系,我中午休息的時候去醫院。”霍司明說話時還有些鼻音,把書又擱回茶幾上,說:“走吧。”
窦澤看着他的樣子有些不安,便叮囑:“那你可一定要去啊,別不當回事。”
霍司明也不知聽進去沒有,點點頭。
下樓到車庫時,窦澤正準備去拉副駕駛的門,霍司明忽然開口道:“坐到後面去吧。”
窦澤有些尴尬,愣了一愣,雖不解,卻沒說什麽。
經歷了昨晚的小雨,氣溫陡然降下來。車裏開了冷氣,霍司明又把駕駛座的車窗打開,車速一快,冷風順着吹進來,他忍不住咳嗽兩聲。窦澤看到說:“關上窗戶吧,本來就感冒了,這樣更重。”
“加速空氣流通,不然怕傳染給你。” 霍司明打了一手方向盤說。
“哪兒有那麽嬌弱?你快關上窗吧。要不然,你關上空調,把不挨着咱倆的那兩扇窗戶打開。”他自己探着身體到另一面要開窗,霍司明立刻說:“我來弄,你不要動了。”
窦澤笑笑:“我在你眼裏是不是跟瓷娃娃似的?動一動就碎了?”
霍司明沒說話,按照他說得把另外兩扇窗和天窗打開,空調給關了。
路程實在太近,關上空調沒多久,窦澤的公司就到了。霍司明踩下剎車說:“中午我叫小白來給你送飯。”
“你別讓他來了,中午讓他陪你去看病吧。”
霍司明沒答話,打了個左轉向,驅車走了。
到了中午,果然還是白若安來送飯。
窦澤接過保溫桶,問:“霍……霍總身體怎麽樣了?”他本想直呼霍司明名諱,話到嘴邊又想到眼前這人身份,便換了稱呼,又說:“他好像有點感冒。”
“感冒沒感冒沒看出來,脾氣不小倒是真的。你們這兩天吵架了?同居哪能沒個磨合期啊?”白若安苦笑兩聲,又道:“他一進公司就先把前臺給訓了一頓,然後又差點兒把財務總監給開了,就因為劃賬劃早了倆小時。”
“……”窦澤看着白若安清清亮亮一雙眼,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錯得有多離譜——并不是所有秘書都跟老板不清不楚,也并非是個男人gay就喜歡。他偏見了……窦澤心底嘆了口氣,問:“他沒去醫院看病嗎?”
“去什麽醫院啊?在公司看着財務部查賬呢,就因為劃賬早了倆小時。”白若安估計被支使得夠嗆,又重複了一遍劃賬的事。
窦澤啧了兩聲,說:“那你一會兒回去的時候給他捎盒兒感冒藥吧,把他吃困了,你們就能輕松了。”
白若安笑起來,戲谑道:“你這兒有沒有?你這兒要是有,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窦澤看到他的眼神,問:“你們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是gay嗎?”
“也沒有‘都’。”他特意強調了最後一個字。“因為霍總一直非常潔身自好,從來不搞男女關系、男男關系,劃重點,從來不搞。”白若安故意敲了敲手心,一臉八卦的表情:“所以他的性向對于大家來說一直是個謎,直到那天你出現在公司裏。”又問:“你這兒有藥沒?最好是開過封的,吃了一半兒的,我拿給他,保證看見就好了。”
窦澤公司裏确實有常備藥,他一邊想着那句‘潔身自好’,一邊說:“你等一下,我上樓給你拿。”又反應過來,問:“怎麽看見吃了一半兒的藥就好了?萬一放過期了呢?”
“知道是你關心他,還能不好嗎?”白若安飛了個眼,調笑着。“指不定財務部那幫人也能因禍得福了呢。”
窦澤愣了一下,說:“你等我一會兒。”
“不忙,你慢慢兒的。”他長着一張光風霁月的臉,偏愛做一些很猥瑣的表情。
窦澤上樓去找藥,偏偏正巧有吃了一半的白加黑,還有半瓶川貝枇杷膏,看了看沒過期,便在同事那裏随便找了個塑料袋裝進去。下樓的時候,便瞧見白若安正雙手插兜在跟前臺的張怡熱聊,不知說了句什麽,把張怡逗得花枝亂顫前仰後合。
待白若安走後,張怡還問他:“這帥哥是誰啊?天天來給你送飯?”
“一個朋友。”窦澤說。
“你朋友都挺闊氣的,不是穿愛馬仕就是開賓利。”張怡笑着說。
這話沒什麽意思,窦澤也不搭話,笑了笑,上樓吃飯去了。
因為從宿舍搬出去的事沒跟劉洋說,今天上班時便挨他好一頓盤問。吃飯時劉洋又說:“看看你這整天山珍海味的,臉都吃胖了一圈兒。”
窦澤正猶豫着要不要給霍司明打電話叮囑他吃藥,便沒心情敷衍劉洋,過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給霍司明發個短信,上書:我叫白先生拿了一些藥給你,你記得吃。ps:最好還是去看醫生。
短信發過去,不過兩秒鐘就回了,刻意生疏似的,說:謝謝,他剛回來,我問他拿。
這飛鴿傳書沒有一個暧昧字眼,卻每個字都帶了鈎子似的,叫霍司明看了又看。
白若安提着破破爛爛的塑料袋走過來,把藥放他桌上,一手撐着霍司明的辦公桌,只靠着一條腿,嘚瑟地直抖,什麽風度翩翩、鐘靈毓秀全碎成渣渣,他敲了敲桌,晃着腦袋得意洋洋地說:“怎麽樣?我這紅娘當得夠到位吧?”
霍司明稍稍牽了牽唇角,點點頭。“嗯。”然後從塑料袋裏取出藥,像拿着什麽古董寶貝似的細細賞玩。
“獎金!我上回申請那個車補你還沒給我批呢。”白若安腆着臉說。
“車都是公司給你配得,還要什麽補貼?連油錢也已經報銷了。”
“你沒給我配司機啊。”
“是你自己不要。”
“那不行,反正我把老板娘給你搞定了,你得給我發獎金,否則我下回就說你整夜眠花宿柳不務正業公司上下不論男女都給你睡了個遍!”
這廂白若安與霍司明兩個嘴貧,那邊窦澤已經結束了午飯。準備下午出門跑業務,站起來的時候,劉洋笑他:“你是不是真在地主家吃上好的了?才幾天啊,這腰都胖了一圈兒,給我瞅瞅腹肌還在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