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劉洋在旁邊盯着那輛賓利,眼睛都冒綠光了,狠狠拍了一下窦澤的肩膀,說:“窦澤你可以啊你!你這朋友牛X呀!”
霍司明看到窦澤旁邊跟着他室友,便從車上下來了,說:“正好順路,我送你們去上班。”
劉洋點頭哈腰地自我介紹道:“您好,我是窦子的室友,我叫劉洋。初次見面,幸會幸會!”然後伸手去跟霍司明握。“您貴姓?”
“免貴姓霍。”霍司明禮貌地笑了笑,虛手跟他握了兩下,說:“快上車吧,吃早飯了嗎?”
“我吃了,窦子沒吃。”劉洋手腳并用着爬上車後座說。
霍司明看到窦澤濕漉漉的頭發,不知從哪裏抽出條毛巾遞給他,問:“剛剛洗澡了嗎?”
窦澤一邊接過來一邊說:“嗯,沖了一下。”
駕駛室的車座中間放着一個紙袋,裏面裝着一杯豆漿,兩個包子,一個雞蛋,還有一盒洗切好的水果,霍司明指了指那袋子對窦澤說:“吃吧。”
窦澤接過來,有點不自在地問:“你吃什麽?”
霍司明說:“我去公司吃。”
窦澤嫌包子味兒大,便沒打算在車裏吃,問霍司明:“我公文包是不是在你那兒?”
“嗯,我給你拿過來了,在後座上。”他伸手指了指後面。
劉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插話,立刻摸到窦澤的包,說:“這兒呢,我說這包怎麽這麽眼熟呢,原來是窦子的啊。”
仲夏早晨的陽光很烈,照在霍司明臉上,顯得他側臉的輪廓很鋒利,他伸手把遮光板拉下來,便聽到劉洋在後面問:“霍先生是不是混血啊?感覺長得特別有異域風情,鼻梁真挺!”
霍司明笑了笑:“我外祖父是葡萄牙人,算是有四分之一的外族血統。”
窦澤在副駕上坐着,扭頭看他,說:“以前沒聽你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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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大事。”他又問劉洋:“您跟小澤一起合住了多久了?”
劉洋趕緊說:“将近一年了,從窦子進我們公司開始,我倆就合住了,關系鐵得沒話說,窦子這人是真不錯,仗義又實在。”
霍司明笑着,像窦澤的家人那樣問:“他就沒什麽缺點?”
這劉洋怎麽敢說,他腦子轉了一圈,答道:“要真說缺點,就是太實誠了,脾氣又好,誰看見都想欺負他。”
“那就承蒙您多關照他了。”霍司明哈哈笑了兩聲,繼續說:“我聽說,前段時間有人把他跟你們辦公室姑娘的豔照捅出去了?你知道這事嗎?”
劉洋一驚,又一怔,還沒來得及應答,便聽到窦澤有些惱怒的聲音,對霍司明說:“你……別亂說!不是豔照!”
霍司明像對待小孩兒似的,被他罵也不生氣,只是笑笑:“好吧,我記錯了,不是豔照。那你有沒有跟別人談戀愛?”
窦澤便氣得抿着嘴瞪他,此時只覺得他從前坦蕩蕩的君子模樣果然是裝出來的。
若是放到平時,霍司明大概也不會再做什麽,偏偏有別人在車上的時候,他要故意逗弄窦澤,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讨饒似得笑着說:“生氣了?”
窦澤不得已回頭看他,又怕後座的劉洋看出端倪,身體下滑,腦袋緊貼着後面的椅背,警告性的用唇語說:別亂來!
霍司明便收回手,唇角還挂着一抹笑。
劉洋已經從剛剛的驚慌中回過神,看着前座的互動,心中不由多想。
沒一會兒,車子穩穩地停在財富大廈的門口,剛下了車走進公司,劉洋就神秘兮兮地問:“窦澤,這位霍先生是哪路神仙啊?這麽有派頭。”
窦澤邁着長腿,雖不想說,卻不得不說,胡編亂造道:“……是我爸爸戰友的兒子。”
劉洋嬉笑着說:“他對你挺親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那個呢。”他将兩手的指尖縮在一起對了對,做出個暧昧的手勢。
或許是跟霍司明待時間長了,也學會了那套喜怒不形于色的技能,窦澤的心跳亂了幾拍,額上不免出了些冷汗,卻還是像聽到笑話一樣強自鎮定道:“我是不是直男你不知道嗎?”
劉洋便老氣橫秋地搖着頭撇嘴道:“你我是知道的。不過現在這社會啊,有錢能使鬼推磨,是不是直男有什麽關系?”
窦澤揪着心,不再說話了。
窦澤上午跟客戶約好了見面,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便出去了,他想着能在午飯前趕回來,便沒跟白若安說送飯的事情。
暑伏的天氣,熱得人受不了,剛一出門就差點被熱浪推個跟頭。窦澤一身工裝捂得嚴嚴實實,這天氣實在是受罪。好在今天的客戶并不難纏,是慕名而來真心實意想談合作,臨近午飯的時候兩人終于談妥了供貨的事。按照以往的慣例,雙方本該一起吃個飯,但這次不巧,客戶中午有約,窦澤便樂得輕松,打算乘公交車回公司,正好還能趕上白若安的午飯。
令人沒想到的是,今天的中環路堵到便秘,臨近飯點,公交車卻遲遲不來。
窦澤站在車站裏,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襯衣,額頭上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強光照得人眼暈,他的身體搖搖欲墜,已經開始有點惡心想吐了。
同一時間。
白若安提着保溫桶到窦澤公司樓下,卻沒人接電話,不得已上樓去問,才知道窦澤見客戶去了。便站在樓梯間裏給霍總去了電話:“出去見客戶了,電話打不通,怎麽辦?我把飯撂這兒?”
霍司明聽了這話有點着急,說:“你先在那兒等着。”然後自己又給窦澤撥電話,那邊一直響了十來聲才接,窦澤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說:“手機靜音,剛剛沒聽到,你幫我給白先生道個歉吧,讓他把飯放到我桌上,我一會兒就回去。”
霍司明問:“你怎麽回?”
窦澤臉上的汗已經開始從睫毛上往下落,差點滴到他眼睛裏,他的口很幹,吞了一口唾沫,有點艱難的說:“坐公交車,馬上就來了。”
霍司明心中不安,問:“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窦澤捂住電話,忍不住幹嘔了一下,才說:“不用,你忙你的吧,車來了,我先挂了。”可事實顯然并非如此,窦澤挂掉電話,本想在後面找個陰涼的位置休息一下,然而還沒等他挪動步伐,眼前便忽然黑成一片,一時間天旋地轉,身體瞬間失去了知覺,連倒在地上也不覺得疼。
他對這個車站最後的記憶,是一句陌生人的叫喊:“有人暈倒了!”
霍司明坐在辦公室裏,不知為何十分不安,他又怕窦澤嫌他煩,強忍了二十多分鐘,才重新撥了電話,嘟了幾聲之後,那邊接線的卻換了一個人,是窦源。“是霍先生嗎?真不好意思,我們窦澤中暑暈倒了,沒辦法接電話……”
‘暈倒了’三個字,差點把霍司明也吓得暈過去,他問:“在哪家醫院?”
“中州路那個人和醫院,您要過來嗎?醫生說沒什麽大事,休息一會兒就好,您不用麻煩了。”窦源不清楚霍司明和窦澤的關系,以為兩人只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便站在家人的立場上這樣說。
她不知道霍司明此刻已經快急瘋了,什麽也沒來得及帶,只拿了手機和車鑰匙就下了樓,一路風馳電掣到人和醫院,路上一共才花了不到一刻鐘。他到的時候,窦澤已經醒了,正躺在那裏拔手背上的輸液針管,窦源罵他:“你怎麽這麽不聽話?你非要把它拔了幹什麽?”
窦源不知道他懷孕的事,可窦澤自己知道,孕期似乎是不宜輸液吃藥的,剛剛十來分鐘也不知道輸進去多少,他得趕緊拔掉。兩人争執間,霍司明已經走進了病房,窦源看見他,也不再數落窦澤,而是熱情道:“霍先生真是重情義!其實不是什麽大病,就是中暑了,醫生說讓他輸完液休息兩天就可以了。”
霍司明一路跑上來,還喘着粗氣,他顧不上理會窦源說什麽,趴到床邊問窦澤:“有沒有哪裏覺得難受?”
窦澤以為他問孩子,便說:“沒有,應該沒事。”
霍司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說:“沒事就好。”
窦澤感受到他手心的汗意,說:“別這麽緊張。”
窦源看着兩人的互動,倒沒有往歪處想,只是覺得這位霍先生與窦澤的關系确實是非常好,又想起謝小南的事,便笑着說:“南南的事還沒來得及謝謝霍先生呢,現在已經搬到她老爺隔壁的病房了,多謝您的關照了。聽窦澤說,那玩具是您特意給她買得,真是感謝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長這麽大,我也沒給她買過一件玩具,您送她一個,她每天睡覺都抱着不撒手呢。”
霍司明站在那裏,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不在意的擺擺手:“孩子叫我一聲舅舅,這些小事是應該的,腎源還在找,你們不要急。”
窦源說:“不急不急,您肯幫忙,我們就已經很感激了。”
窦澤已經悄悄把針頭拔掉,輸液瓶裏的液體還在向外流,滴滴答答在病房的地板上彙成一小攤水漬,窦源一回頭看見,又罵他:“你怎麽到底還是拔了?”
“這液體輸得我不舒服。”
窦源說:“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比你外甥女還幼稚?”
窦澤抿着嘴不說話,霍司明站在一旁看在眼裏,說:“我來勸他吧。”
窦澤趁機接口道:“姐,你回去上班吧,有霍哥在,你放心吧。”
窦源狐疑地看了他兩眼,說:“你這樣,讓我怎麽能放心?”
“我一會兒帶他到私立醫院看一下,那裏的醫生和我認識,環境好一些,中暑的病人最怕身邊人多聒噪,那裏安靜些。”
窦源聽他這樣說,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張了張嘴,看着窦澤一臉要趕她走的樣子,估摸他也不會出什麽事,便說:“那好吧,這事兒我沒告訴爸媽。”又叮囑:“你別任性,這麽大的人了,乖乖聽醫生的話。” 然後才有些不放心的離開。
待窦源走了,窦澤這一床的氣氛便冷下來,他擡頭看了霍司明一眼,說:“我沒想到會昏倒。”
霍司明繃着臉,緊緊抿着嘴沒理他,把床下的鞋子擺好,說:“把腳伸出來。”
“我自己來。”他着急着要坐起來。
霍司明好像真的有些生氣了,語氣很嚴肅:“你別動!”
窦澤便真的不敢動了,只是聽話的把腳伸出來,任霍司明為他穿上鞋子,小聲說:“應該沒什麽事,我的肚子沒感覺不舒服……”
霍司明為他穿好鞋,也不說話,把人從床上扶起來,窦澤自知理虧,也不敢惹他,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向外走。
霍司明明顯壓抑着怒氣,一路上也不說話,直接開到了之前産檢的那家私立醫院。檢查之後,醫生說沒什麽問題。
窦澤趕緊坦白:“我之前在另一家醫院輸了十幾分鐘的液體,會不會對胎兒造成傷害?”
“如果裏面沒有孕婦禁用的藥物,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還記得是什麽藥嗎?”
窦澤當時根本沒注意,霍司明卻看了一眼輸液瓶旁邊的藥單,對醫生說了藥的名字。
“應該沒什麽事,放寬心。不過以後千萬不要再這樣了,你要有意識的去注意身體,本來跟別人的情況也不太一樣。”
窦澤低着頭受教,懦懦稱是,他摸了摸肚子,心想:還好你沒事……
出了醫院,坐上霍司明的車,窦澤小聲問:“我們現在去哪兒?白先生的飯盒應該還在我辦公室裏吧?”
聽見這句話,霍司明氣笑了,說:“你今天下午還要去上班?”
窦澤便不敢再說話了。
“一會兒給你們領導打電話請假。”
霍司明果然把車子開到了他的高級公寓樓下,窦澤坐在車上屁股沉得狠,他心裏十分不安,總有一種今天要是上去,以後都下不來的直覺。霍司明已經停了車在外面等他,問:“還不下來嗎?”
窦澤此時說話十分沒底氣,問:“我回我媽那兒行不行?”
霍司明便抿着嘴不說話,就站在車前,透過擋風玻璃那麽直勾勾盯着他。
窦澤被他瞪得無法,只好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