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息姑觀魚
衛國立了新君,派人告知了魯國。
姬息姑把胥找來,問道:“公孫碏何如人也?”
胥垂眸說道:“君上,胥觀此人是個忠臣,他對弑君之人深惡痛絕,連帶姬州籲的得力爪牙石厚。為了國家利益而舍棄親子,可謂‘大義滅親’。”
姬息姑贊許地點了點頭。
此時已經到了姬息姑執掌魯國的第五個年頭。
開春,姬息姑準備到棠地觀看國人捕魚,因為他心愛的女子仲子臨終時最想去那裏觀看捕魚,他打算自己前去成全仲子的心願,以及寄托自己對她的的思念之情。
當姬彄知道姬息姑要去棠地捕魚時,他立即進宮面見國君,打算阻止他,說:“君上,臣聽聞無論何種事物,如果和祭祀、戰争絲毫關系,那麽君王就不應理睬于它。”
姬息姑挑了挑眉頭,叔父姬彄消息可真靈通。他剛有這個打算,就被叔父知曉了。
“但是此事與我息息相關,君夫人臨終之際,時刻挂念此事,不谷只是去完成她未完成的事情罷了。”姬息姑實話實說道。
一聽這話,姬彄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過他不能讓這個侄兒如此荒唐行事。棠地離曲阜實在是太遙遠了,國君去那麽偏遠的地方也太危險了。
“君上,一國之君不能随意行事,國之大事在于祭祀和兵戎。君此舉于祭祀、兵戎無益,何必輕易出行呢?”姬彄勸阻道。
“可是……”姬息姑心中牽挂着仲子,況且她也已經故去了,這教他怎樣去寄托情思呢?每每想到仲子臨終時的話語,他都忍不住想要立即去棠地觀看一回國人捕魚。
姬彄搖搖頭,越發覺得無奈起來,國君的想法太過于短淺,他認為自己定需要慢慢解釋給國君聽這件事的利弊,便說:“萬事萬物都有其規則,不能不去遵守,一旦亂了規則,将視為亂政,國家就會衰敗而亡。就好比春蒐、夏苗、秋狝、冬狩這四種田獵行為,都是在農事空隙所幹的事情啊!”
“這與國家沒什麽關系啊,不谷只是單純的去觀看捕魚,有何不可呢?難道不谷身為國君,只能處理國事,任何行動就該受到束縛嗎?單單一個偏僻的棠地湖邊都不能去嗎?”姬息姑覺得有點兒摸不着頭腦,雖然觀看捕魚于祭祀、兵戎無益,可他也沒有興師動衆,只是個人的行為而已。
姬彄不明白,覺得姬息姑不可理喻。身為國君難道這點道理都不能明白嗎,自己也是為了他生命安全着想,現如今為了一個亡故的女人如此執迷不悟。
“君上這樣下去前途擔憂啊!”姬彄的語氣漸漸急了起來,他眉頭緊鎖,手掌因內心的焦躁而握緊成為一個拳頭,好在衣袖過長被遮擋住了,如果被國君看到了估計已經将他趕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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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自己好歹是國君的長輩,不管在謀慮還是參與政治問題上,國君都首當其沖問自己,采納意見方面,他都将自己的觀點擺在第一位,想必是相當信任自己的。
但是在這個方面國君竟然執迷不悟,他心中頓時升起一絲憤怒:“君上您當知曉,三年一次的軍隊演習後,是要祭告宗廟的。飛禽鳥獸的肉是不可以放在宗廟裏的祭器裏,所以它的皮、牙、骨、羽均用不到禮器上,君上就不會去射殺它,于社稷無益之事國君是不能做的。這本來就是從上古就定下來的規矩。再者,國君是高貴之軀,和那些等級低下的人是不一樣的。換言之,至于如何去采集山川河畔的物産,如何去準備充當容器的物件,那些一般小臣所做的事情,都是他們的職責,而絕不是一個國君所應當親自去做的。”
姬息姑因為思念仲子,一時沒想的太多。但是聽了姬彄的一番大道理卻令他咂舌。他明白,叔父也是為了他的安全擔憂,只是話沒有明說罷了。他所說的大道理無非是國君應當做屬于自己職責的事,比如說祭祀和軍戎之事。而觀看捕魚以及捕魚頂多是用來制作低級的容器,那是屬于小臣的職責。這真叫他無言以對。
過了好一會兒姬息姑才諾諾的回應:“其實不谷不是特意想去觀看捕魚的,不谷只不過是想去視察邊境,看看國人所過的生活,查查當地的臣子有沒有恪盡職守而已。”
姬彄是知道國君想去棠地的真正目的,剛剛的話是為他自己找借口推脫。但是畢竟還是要給國君幾分面子的,于是就沒有說破。但是他并不想和國君一同去往棠地,就稱自己得了病症,不宜受到舟車勞頓,間接拒絕和國君一起去棠地。
過了幾日,姬息姑就派人駕車到了棠地,命人在湖邊架起高高的臺子,又喚來當地擅于捕魚的國人,并給予他們高端的漁具,讓他們在臺下演示。
而姬息姑自己端坐在臺上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一邊觀看一邊回想起仲子的面容,他始終忘不了仲子。
仲子有一雙充滿魅力的雙眼,她總是淡淡地看着他,他看着她的眼睛,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樣純潔無暇的眼神,宛若一汪清水明朗清澈。
那時的姬息姑看過不知多少美人,可是從來沒有一個美人能夠入得他的心,他孤寂了多年,直到遇見仲子,他以為自己遇見了命中的邂逅,仲子就這樣刻印在了他的心間,她的雙眸也被他牢牢記進腦海。
可是,命運無常,伊人已逝,此地空餘姬息姑一人。
他默默地觀看着捕魚,仿佛仲子就在身邊。
如果可以,他真想執着仲子的手,就這樣地老天荒。
時間一點點過去,姬息姑觀看完捕魚也算了了一樁心願,他又命人駕車回去了。
姬息姑回去後,國君來棠地的事情傳開了,國人把國君用過的臺子圍起來保護,令大家參觀膜拜。
不久,姬息姑聽聞,晉國的姬鳝帶領鄭國軍隊、邢國軍隊進攻了晉國都城翼地,周天王還派大夫尹氏和大夫武氏從旁協助于他。
姬息姑頓時皺了皺眉頭,這周天王行事越來越無道了。姬鳝可是個無禮義之徒,幫助這等歹人實在是令人不齒。而且與姬鳝合作也是與虎謀皮,說不定周天王也會吃大虧。
姬鳝這個人,也的确是個狠人。
他是晉穆侯之孫,曲沃桓叔之子。他父親去世後,他就繼承了父位。
在晉孝侯姬平在位的第十五年,姬鳝就按捺不住了。他與姬平雖為叔侄關系,但他常年在曲沃長大,與姬平兒時交往并不密切。況且自從他父親勾結潘父殺死了姬平的父親姬伯後,他們雖有血緣親情,卻感情疏遠,俨然成仇。
姬鳝是個直腸子的人,而且不看重血脈親情,更不像他父親那樣做事拖泥帶水。于是他趁着晉國遭到赤狄部落的侵擾之時,就心生一計。
一日,姬鳝有事前往晉國。
謀士扶石在旁建議道:“國君将出發去往周朝,主上您當尋機下手。不若獻上珍奇物件以示誠意,于城門處設下宴席,為國君踐行,并埋伏軍士于城門外。可在裏衣內着一軟甲,袖中深處藏柄短劍。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主上您就抓住時機一劍将他刺死。這時候主上可高聲大喝,埋伏在外的軍士就會殺出,若有人不從請當場誅之。此計若成,衛國國君之位就非您莫屬了!”
姬鳝聽了扶石的計策之後認為所言極是,立馬吩咐下去,按照扶石的辦法秘密準備。
這日,姬鳝以踐行為理由,駕車迎接姬平至城門,擺下筵席,先奏樂完畢,又準備了美女歌舞。
姬平原本心存疑慮,懷疑姬鳝狼子野心。可是眼下情況危急,他雖不需要姬鳝的協助,卻也不敢輕易和姬鳝發生争鬥,否則赤狄必會漁翁得利。
見了姬鳝所獻的珍玩後姬平就認可了姬鳝的誠意,畢竟很少有人會做出弑君這樣的事來。而且晉國此時正處在危機之中,若是發生內亂,也不是時候。他現在能穩住姬鳝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就這樣,姬平看着曲沃的佳人,看得沉溺其中。
姬鳝見姬平已經有了些許醉意,死士隔得有些遠,沒有太過防備他,他就起身靠近姬平,跪坐在一旁,敬酒道:“君上為國事日夜操心,此次遠行舟車勞頓,定會極為辛苦,鳝特意準備了上好的踐行酒為君上祝行。”
此時姬平眼眼裏只容得下在翩翩起舞的佳人,他一邊漫不經心地倒酒一邊仰頭一飲而盡,道:“叔父好意不谷心領,此去周朝數日後便歸來了,定會說動周天王派軍士協助晉國。還請叔父放心,且我不在晉國的時日裏,就勞煩叔父盯緊赤狄,萬不能讓赤狄踏入我晉國國土!”
姬鳝雙眼一眯,極其認真地答道:“且請君上放心,為晉國計,鳝自會分得清輕重!君上我再敬您一杯吧!”
于是起身将酒杯斟滿,再次拱手敬酒于姬平。
姬平一飲而盡,也欲斟滿酒杯打算回敬姬鳝。
姬鳝裝作醉酒,搖搖手假意拒絕。就在雙手拒絕之時卻不小心失手,使青銅酒杯墜地。
他面有惶恐之色,假裝請求恕罪,并慌忙拾取,打算親自收拾幹淨。
這時,姬平酒醒了半分,但還蒙在鼓裏,并不知姬鳝的險惡心思,命令侍者換杯重新斟滿。
姬鳝趁此機會,大步跑至姬平身後,從袖中迅速抽出早已準備好的塗有劇毒的短劍,并從姬平的背後狠狠刺入。
刀刃瞬時貫穿了姬平的胸腔,帶有黑色的鮮血瞬間噴湧而出,緊接着姬平慘叫一聲,一擊斃命。
姬鳝拔出短劍,大喝道:“降者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