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譚正一的古怪臉色維持了足足能有十幾秒才結束,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樊夏,又對周以冬點點頭,說:“當然可以。”
然而他沒喊老周,之後眼神也沒再落到過周以冬身上。
他走的時候樊夏送他,出去後還特意關上門,顯然一副有話說的樣子,譚正一也配合的停下腳。
樊夏:“你別多想,他是澳洲人,那邊人情和國內不大相同,他就那樣的性格,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不是在嘲諷你像酸菜。”
譚正一:“……”
他似乎有話要說,最後卻忍下了,送給樊夏一個‘你開心就好’的表情包。
樊夏:“……”
電影頻道換了套路,改放一部法國文藝愛情片,剛巧演到男女主親嘴兒那段。
樊夏和譚正一說話的時候把電視靜了音,周以冬坐在沙發上也沒開聲音,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無聲電影也看得很認真。
回到客廳的樊夏打着呵欠坐下,問:“你愛看這個?”
周以冬轉過頭拉住他手,蜻蜓點水的碰碰他嘴唇,問:“你困了吧,要睡嗎?”
樊夏:“……”
他的确困,和譚正一說話都是強撐眼皮,可這情況他睡是不睡?
不睡吧,眼皮打架。睡吧,進展也忒快了,他還沒從上個龍卷風中着陸,直接滾床單是不是不大好?
樊夏慎重考慮半天,覺得倆人都是成年人,而且不是第一次滾床單,他沒有必要裝矜持,就點點頭,說:“那上樓睡吧,我是有點困。”
周以冬又笑着親了下他的眼睛,說:“那你先去睡。我不走了行嗎?就在這呆着,等晚上吃飯的時候再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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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夏:“……”
周以冬:“電視聲音會吵到你睡覺,我不看了,上臉書逛逛。你家有wifi嗎?我想蹭個網。”
樊夏:“……有,密碼。”
花老板躺在床上想,自己可真下流,最後抱着對自己的鄙視睡着了。
客廳裏的周以冬關了電視,倒沒像他說的那樣刷臉書。他伸手摸摸剛才樊夏坐的位置,然後整個人挪過去,窩在那處發起呆。
沙發上似乎有一點餘溫,周圍還有樊夏身上的味道,那種特別淺淡的香氣,像是洗發水和沐浴露,也像衣服上的洗衣液,混雜在一起居然格外的好聞。
他真的在樊夏家,碰到的、親到的人也不是幻覺。再過幾個小時,他還要去樓上的卧室喊樊夏,兩個人會再吃飯。
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沒等他靠近,樊夏的影子就土崩瓦解、渺無蹤跡。
樊夏睡醒的時候,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窗外的光亮來自小區裏的太陽能照明燈。
不見萬家燈火,唯有星輝如故。
床頭電子鐘顯示時間是2:21,他從床上坐起來,出了卧室下樓去廚房裏的飲水機那倒水。
客廳沒開燈,萬籁俱靜之中,只有他喝水時的喉嚨滾動聲。
樊夏想,周以冬怎麽沒喊他起床就回去了,也不知道他晚上吃沒吃,又是什麽時候走的。
他看了眼玄關,跟着喝水的動作一頓,慢慢放下了水杯。
落地窗把朦胧月色拖到玄關那兒,照出一雙布洛克皮鞋——他的鞋從來都要放在鞋櫃裏,那雙不是他的,是周以冬的。
周以冬沒走,窩在沙發上那一畝三分地睡着了。
他靠着靠背歪着頭,大長腿憋憋屈屈的盤在沙發上,怎麽看他的姿勢都很不舒服,他的嘴角卻微微翹着,好像正在做美夢。
周以冬發呆到七點去喊樊夏,上樓後看他睡得正香,沒忍心吵醒他,對着樊夏的大半張臉看了很久,越看越想笑、想碰碰他,最後忍着沒碰。
他這一天都像坐在雲霄飛車上,心潮的跌宕起伏沒片刻停歇,消耗了太多精神力。輕手輕腳的下樓坐回到沙發上,本來想等樊夏醒了再去熱菜,結果熬到一點多的時候不知不覺睡着了。
睡前故事太美好,周以冬做了個香甜無比的夢。他還在享受,便感覺到一陣天搖地晃。
夢醒了,現實仍然美好,真正的樊夏正看着他,嘴唇一張一合像在說些什麽。
樊夏看他發懵,擡手在他眼前晃晃,好笑的說:“你別在這睡,醒了身上會難受。”
周以冬的眼睛逐漸清明,笑着說:“你醒了?我去把菜熱熱,你吃了再睡?”
他動動胳膊,捏着發麻的腿說:“微波爐熱行嗎?我怕放在鍋裏熱又不能吃了。”
樊夏:“吃不吃都行,我不怎麽餓。”
他頓了頓,又說:“吃吧,我自己去熱,你腿麻了就先別動。”
說完按住要起來的周以冬,直接去了廚房。打開冰箱門,果然發現譚正一拿來的菜原封不動的放着。
周以冬沒有他家鑰匙,出去吃飯就回不來了。屋子裏好像沒有外賣盒,中午的菜也吃光了,那周以冬晚上應該沒吃飯。
是為了等他一起吃吧。
樊夏熱菜的功夫,周以冬又進了廚房,站在水臺邊上笑着看樊夏。
吃上飯,周以冬邊吃邊看。
樊夏想,有一天他臉上會不會被周以冬看出個洞?
估計不會,這才幾個小時過去,他對周以冬滾燙的目光已經習慣了,臉皮是越來越厚,以後肯定還會更厚。
倆人吃了頓氣氛安靜且炙熱的夜宵,飯後周以冬又去洗碗,這次不到五分鐘就洗好了。
樊夏坐在餐桌旁邊的凳子上刷朋友圈,周以冬走過來說:“我先回去了。”
樊夏擡起頭,說:“好。”
周以冬彎下腰,嘴唇碰着他的額頭,說:“晚安。”
樊夏:“……晚安。”
腳步聲,關門聲,而後重回寂靜。
花老板發了條朋友圈:第一次發現,我居然是個猥瑣的人……
早晨5點,張程來給樊夏挂吊瓶。今天上早班的他只要在9點前到醫院就行,他平時不起這麽早,因為要趕在去醫院之前給樊夏拔針才拖着沒睡醒的身體來的。樊夏看他困得兩眼發直,說:“紮好就去隔壁睡覺吧,你現在挺着點兒,別紮錯地方。”
張程晃晃腦袋,打起精神說:“放心放心,我是個有道德的人。”
他帶好手套,小心翼翼的弄好之後,呵欠連天的去隔壁補覺。
樊夏不能随便亂動,百無聊賴中給周以冬發微信:早。
周以冬沒回,估計還沒睡醒。
樊夏睡了十四個小時,這會精神倍兒好,看了會冷笑話打發時間,沒過多久收到了周以冬的回複。
周以冬:[太陽]早安。吃過早飯了嗎?
樊夏:還沒。
周以冬:我做了早餐,現在給你送過去。
樊夏:你确定是早餐不是鍋巴?[疑問]
周以冬:哈哈哈哈!
樊夏:……
周以冬:不是,是熱牛奶和吐司。想吃煎蛋嗎?
樊夏:請放過那個雞蛋。[握手]
周以冬:那我現在過去。
樊夏把手機扔在床上,感覺他倆不像各自離婚又重組的家庭或者金婚期了,而是像倆情窦初開的小學生,純情得不要不要的。
他舉着吊瓶去開門,周以冬先喜後驚的放下手裏的牛奶吐司,搶過吊瓶拿着,另一手托着他紮針的手,倆人慢吞吞的上樓。
周以冬自責的說:“還沒好嗎?我不該來的,還要你舉着吊瓶開門。”
樊夏:“你太小心了,我真沒多大事兒。”
周以冬說:“我心疼,很心疼,想替你難受又做不到,只能小心的照顧你,可是卻起了反效果讓你更累了。”
他問:“連給你做頓好吃的飯菜都辦不到,消毒櫃也不會用,我是不是很廢?”
樊夏:“……你昨天在廚房一個小時不是洗盤子,是研究消毒櫃怎麽開?”
周以冬停了腳,表情十分真摯:“你別嫌棄我行不行?我能學,什麽都能學。”
樊夏突然說不出話來,隐約明白周以冬為什麽和三年前不一樣了。
周以冬讓他不要嫌棄,證明正在心裏嫌棄着自己。
當初樊夏毫無征兆的走了,周以冬可能覺得是嫌棄他不夠好,才連個告別都沒有就甩人。所以他現在想努力做好所有事,争取樊夏不嫌棄他,不再不要他。
樊夏在心裏罵了自己兩句,放柔聲音說:“我不嫌棄你,真的。當初我走也不是因為嫌棄,我是害怕。我怕我們以後會後悔,從相互喜歡變成兩廂怨怼,沒有勇氣承擔這種後果才走。現在我不會再走了,我和你一起承擔,你別再擔心了行不行?”
周以冬愣了,他把這一長串中文反複咀嚼,仍然沒弄明白後悔、怨怼是從哪出來的,問:“……我們為什麽會那樣?我愛你是我永遠都不會後悔的事。”
樊夏:“……”
撩人技術太高,他有點hold不住,全身都像泡在溫熱水裏快化了。
樊夏坐到床上,拉着周以冬一起坐下,揉着他的手指,說:“是我的錯,我是懦夫。現在知道我是這樣的人,你還愛嗎?”
周以冬還舉着吊瓶,露出個笑,說:“愛,特別愛,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人都愛。”
樊夏也笑了,主動親親周以冬的嘴唇,跟着聽見門口有人捏着嗓子小聲尖叫:“啊啊啊!你們、你們太辣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