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新進的侍從
因為蘭尋對栖鳳宮不熟悉,而前殿中有的是侍從,所以安九讓他這幾日只需在長蕭殿侍奉,只要安九離開了長蕭殿,蘭尋就可以自行在栖鳳宮中走動。
栖鳳宮不像人界皇家的宮殿,裏面住着皇帝的三宮六院,自從大管事圖遷知道他們的帝鴻君是一個斷袖,且永遠不可能娶妻生子後,本着物盡所用的原則,栖鳳宮的前殿不僅住進了左右羽衛,大小都統,百妖城的城守,執筆——但凡只要是身有司職又沒有成婚的,都可以到圖遷老頭兒那裏申請除三大主殿外的一個房間作為住處,以圖遷的話說,空在那裏積灰,還不如方便大家,順便收點租金充盈宮中的庫房,君上在外游歷,不吃飯也是需要穿衣的。(當然紫采和通晟兩殿除外,紫采是宮中侍女的住處,通晟是宮中侍從的住處。)
所以栖鳳宮中最冷清的地方就是長蕭殿。
蘭尋得了安九的許可,第二日,在侍奉完安九穿衣洗漱後,待安九去了承山殿議事,他也收拾了一番,前往通晟殿拜訪栖鳳宮的圖遷大管事,
圖遷是一只老烏龜精,年紀大到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據他自己所說,妖靈境初開時,他剛剛能從烏龜化作一名俊俏的小小少年,此刻圖遷穿着一件烏青的寬大袍子,戴着一頂烏青的紗帽坐在通晟殿門邊的大圈椅子裏,慢條斯理地清算面前案幾上的一大摞賬本。
他一擡頭,就見到一個素衣白袍的年輕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蘭尋向他恭恭謹謹行了一禮“:圖大管事,我是新來的侍從蘭尋,昨日聽蘇姐姐說新侍從都要到您這裏報到登記,蘭尋不敢怠慢。”
圖遷眯着一雙綠豆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慢吞吞道“:你就是帝鴻君上昨日帶回來的那名小侍從啊,不錯,很有禮貌,不像他們那些舞刀弄槍的粗野漢子,正正經經行個禮也不會,遠遠就能聞到一股子汗臭,你說你叫什麽?”
“:蘭尋,蘭草的蘭,尋覓的尋。”
老烏龜點點頭“:嗯,名字也文雅,你去把後面書架上左邊上數第三排第五本冊子取過來,既然是君上親自挑的侍從,考核就免了罷,我來給你登記個名字,以後你就是我們栖鳳宮的人了,住處嘛,君上的長蕭殿你随便自己找個地方吧,缺什麽箱籠蚊帳你找管內務的小黃皮,讓他拿給你。”
蘭尋點頭稱是,替他将冊子取出,圖遷翻到新的一頁,将蘭尋的名字記上,放下筆時卻犯了難。
他摸着自己那三根辮結好的長須道“:蘭尋啊,你每月的份例和用度,恐怕要先請示君上。”
“:哦?哦”蘭尋心道,難道因為他是安九從人界帶回來的,所以以前沒有先例。
“:你不要多心,不是我們栖鳳宮容不得外族,只是因為。”圖遷咳嗽兩聲“:只是因為君上身邊貼身侍從的份例和用度,在你之前那位,君上曾專門囑咐,一切以君上自己的吃穿用度為标準,君上吃什麽他就吃什麽,用什麽他就用什麽,所以麽。。。。”圖遷給了蘭尋一個“你懂的”眼神。
蘭尋了然,含笑道“:那新進栖鳳宮的小侍從可有标準。”
“:當然是有的。”圖遷答道,不過那标準比起以前那位,差的可就不止雲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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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按照新進小侍從的标準安排吧。”蘭尋躬身道,反正他又不會真正在這宮中呆多久,沒得惹妖嫉妒。
“:。。。也好。”圖遷又提筆開始寫起來,末了翻出一塊小木牌子道“:憑這牌子去領取宮中新進侍從的衣服和用品,進出登記也需用這塊牌子。”
蘭尋接過一看,牌子正面刻着“青衣”兩個字,背面是圖遷剛寫上去的他的名字。
待蘭尋在黃皮兒那裏領來兩套換洗衣服,又去紫采殿找蘇影閑話了一番,收獲了一堆侍女們或贊嘆或惋惜的眼神問候和竊竊私語後,終于弄明白了栖鳳宮衆所周知的幾件舊事,和在這幾件舊事上,由他這個新來的貼身侍從引出的新結論。
這幾件舊事是:
一,他們的君上是個斷袖。
二,他們的君上喜歡曾經的貼身侍從。
三,君上曾經的貼身侍從也是個斷袖,并且還跟別的男人跑了。
新結論:
一,他們的君上現在又喜歡上了這個更好看的男子,還将他拐回來做了貼身侍從。
二,這新侍從之所以願意跟他們的君上回來,是因為他也是個斷袖,還是個喜歡君上的斷袖。
不過這新侍從長得真好看啊——可惜只能看看。
蘭尋在心中默默嘆息一聲,人界皇宮中的宮女們都是寂寞的,妖界的也不例外。
待安九議事完畢回長蕭宮,看見一身淺青色素衣,腰間一條更加樸素的墨綠色寬邊腰帶,腰帶上還墜着一塊木牌子,頭發全部束起打成發髻,作小侍從打扮的蘭尋,深深覺得是不是老烏龜認為他的花銷太大,在向他發出隐晦的抗議。
不過淺青色的素袍這人穿上還挺好看,就這麽着吧——就是木牌子礙眼。
“:主子。”蘭尋上前,捧過剛沏好的茶水。
安九指了指卧榻對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這棋子許久未用,你我不如對弈一局,你今日去見了圖遷老頭兒?”
蘭尋依言坐下,将裝黑棋的玉壺推給安九“:嗯,我如今進了栖鳳宮,當然要遵守宮中的規矩,如果連主子的貼身侍從都不尊宮規,豈不是連主子您都要遭人诟病,這樣我還有什麽臉說喜歡主子這樣的話。。。。”
他想起在紫采宮時聽到那些侍女的議論,既然他已經得了個斷袖的名聲,索性加把勁将這火燒得更旺些——算算時間,也由不得他矜持什麽了,該做的就要去做,喜歡都已經說了,他本來也沒得選——只是這安九心上有人,要達成目的。。。唉。。。
蘭尋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安九一愣,伸手從玉壺中取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
兩人無聲下了半個時辰。
輪到蘭尋時,将玉壺打開,一粒一粒地撿起棋盤上的白子,邊撿邊道“:主子智計無雙,蘭尋輸了。”
安九放下手中的黑子,擡眼道“:并未見分曉,如何說輸了。”
蘭尋對上安九的眼睛“: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流水無情方能毫無顧忌,落花有意自然處處掣肘,所以蘭尋輸了。”
他收好自己的白子,又替安九将黑子收攏,輕聲道“:我今日聽侍女們提起以前主子身邊的那位大人。。。是風華絕代一般的人物,蘭尋心中。。。很是羨慕。”
安九拿手揉了揉額頭“: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連栾蕭的長相,他都有些記不清。
蘭尋見他的動作,知他憶起舊事,又補充道“:蘭尋想着,日日在主子身邊,主子總有一日,會回頭看我一眼。”
他下了卧榻,笑着向安九道“:蘭尋今日有些逾越,還請主子寬恕我這求而不得的小侍從罷。”言罷,也不等安九答話,轉身往門外而去。
安九看着他轉過拐角的背影,低聲道“:明知逾越還要說這話來激我,是料定了我不會拿你怎麽樣吧。”說完,拿起茶盞灌了一大口,唇邊卻浮起一抹笑來。
蘭尋回到他自己的小暖閣,從袖中取出青雲生給他的狐惑散收進床榻下面的陰角,他今日在安九的茶中滴了一滴,狐惑散沒有味道,香味也極淡,安九應該不會察覺。
入夜,蘭尋将安九的床榻收拾好,熏香爐點上,到書房的案幾前請安九就寝時,見安九以手靠着扶手,輕輕按着額角,便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後,輕柔地替他按壓起來,邊按邊道“:主子可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安九閉上眼,舒服地嗯了一聲,半晌才道“:紅彤,還記得嗎,就是玉鳳寨的那個,今日來信了。”
“:哦,信上說什麽,已經查出來了?”
“:嗯,是豹王,狼妖是豹王的下屬,替豹王将妖域的妖運到人界,又在人界的幾個隐秘的地方,比如玉水隐提到的那個三岳道觀,被做成妖傀儡,就是上次在雲水境受笛音控制攻擊我的那些。”
“:不是鷹王?”
“:鷹王被蒙在鼓裏,做了他的幫兇。”
“:主子準備如何處理?”
“:背主叛族,殺無赦,只是卻要尋個合适的理由,将軍隊光明正大地派出妖靈境,殺他個措手不及,若被他察覺,恐怕會有恃無恐地殺出妖域,讓許多百姓受到牽連。”
蘭尋聽他說到背主叛族殺無赦,手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安九睜眼“:怎麽了?”
“:我只是想,不要錯殺了無辜,單憑紅彤一方傳回的消息。。。。”
“:嗯,所以我這幾日會再派人暗地裏查證收集豹王背主的證據。”
安九站起身“:時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床已經收拾好了,主子可要沐浴,我馬上去準備。”蘇影說竹林子裏有溫泉池,他也可省些事,浴桶搬來搬去畢竟不方便。
“:嗯,叫他們将浴桶搬進來放到寝殿吧。”
啊?蘭尋詫異得眨了眨眼,明明有溫泉池子,幹嘛還要用個轉身都難的浴桶。詫異歸詫異,他還是去了前殿,很快着人将浴桶和熱水準備好了。
安九在浴桶裏舒服地任蘭尋替他洗發擦背,沐浴完了又替他更衣,擦幹長發,直到蘭尋帶着其他侍從将浴桶擡出去關上門,安九在床榻上伸了個懶腰,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被一個人這樣照顧其實很不錯——為何當初栾蕭就是不肯接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