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從除夕前到現在每天晚上放炮的聲音絡繹不絕,現在外面還有各種炮聲。
在東邊依稀能看到煙花映紅的天空,只是被前面的樓擋着看不清楚。
林媽媽從廚房出來說:“你到陽臺上幹什麽?”
林美說:“周罄他爸單位放炮,在市委那邊,她打電話給我讓我看。”
林媽媽也走到陽臺上,看到只能零星看到一點點就說:“要不咱倆穿了衣服牽着狗出去看,外邊路上看得清楚。”閨女同學特意打電話來說的,這份心意不能辜負。
“那就去!”林美去裏屋拿大衣出來,娘倆換上再給強強也武裝好,牽着狗,提上垃圾袋出門了。
雖說是隆冬,但外面的人還真不少。家屬院裏都是家長帶着孩子在放炮,特別是小孩子跑來跑去的追逐打鬧。外面街上人更多了,走到十字路口就能看到兩三個推着三輪車賣氣球、糖葫蘆和紅薯的小攤。
林媽媽買了兩個烤紅薯,兩人捂在手裏暖着手,遠處的天空炸開一簇簇豔麗的煙花。周圍不少行人或騎着自行車的都停下來觀賞,還有汽車也停在路邊,車上的人筒手跺腳的跳下來跑到路邊看煙火。
林美怕強強坐在地上再凍着了,就帶着它不停的走,還把紅薯剝開吹涼了喂它。有人看到強強不免贊了聲:“好狗!這狗看着像警犬啊!”
林媽媽和林美都挺光榮的,林媽媽謙虛道:“就是一般家養的,土狗。”
“漂亮,真漂亮。”這人站一步遠彎腰看強強,顯然是喜歡又不敢靠近。看一會兒退回去了,像這種大狗一般真沒人敢碰。旁邊還有人想喂它吃東西,也是不敢過來,就拿零食遠遠的扔到強強腳邊,強強低頭聞聞,碰都不碰。
強強算是根紅苗正的看門狗,狗廠的人怕像這種狗吃了小偷或賊扔進來的東西再給藥死了,偷偷把狗廠的藏獒給偷走就壞了,所以從小就教它們不吃外人給的東西,特別是扔到地上的。
狗廠的孫老板在一開始把強強給他們的時候就交待,給強強準備一個它的飯盆,就讓它用飯盆吃飯,發現它敢撿地上的東西吃就要打,一定要打,千萬別心疼舍不得打。平時主人喂東西不能扔到地上讓它拾,不然它習慣了從地上拾東西吃,就容易被偷狗的害了。
這方面強強倒是沒讓人操過心,以前林美吃餅幹不小心掉地上,趕緊拾起來怕它吃,結果強強就趴在她腳邊,眼睛一直看着她,好像在說:你不讓我吃,我就不吃。
搞得林美自己腦補後感動得不行,趕緊用它的盆給它倒了點狗糧當獎勵。
人家扔了見它不吃也不生氣,反而站起來嘆道:“這狗真有規矩,養得真好!它是不是不吃外人給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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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媽媽笑着說:“差不多吧,別人給的都不吃。”
有個年輕女生覺得好玩,問過林美後用手托着一塊牛肉幹湊過來:“強強?強強,吃。”
強強低頭在她手心聞了聞,擡頭看林美。
林美沉下臉:“嗯——?”
強強就明白這是不讓吃,就把頭擡起來了。
女生說:“呀,真乖!你不讓它吃就不吃是吧?”
最後都沒人看煙花了,都在看強強。
林媽媽看時間晚了,站得也冷了就喊林美走,那個喂強強的女生最後壯着膽子摸了強強,興奮的跟她男友說:“咱們也喂一只吧!”
她男友也是渴望的看狗,搖頭說:“不行啊,咱倆現在哪有時間?等以後吧。”最後要走了才過來先把手給強強聞聞,再摸摸它說,“強強,我們走了啊。”
這路遇的兩個陌生人跟強強揮手告別後上車走了。
林媽媽跟林美說:“強強真受歡迎啊。”
林美想說狗一般都比主人受歡迎=_=
林媽媽回家後跟林美說:“你也給人家周罄打個電話,人家特意通知你讓你去看煙花。”林美拿起電話才卡殼,周罄現在肯定不在家,她爸單位電話林美可不知道。
到九點的時候,周罄又給她打了一個,聽聲音就知道她今晚玩得很開心,“你去看煙花了嗎?”
林美忙說去看了,跟林媽媽和強強一起去路邊看的,家裏的陽臺看不到,特別好看,放了很多啊,她們回來時還沒放完,她最喜歡那個金色跟小星星似的,一放到漆黑的天幕上就是點點金星,慢慢灑下來又變成了銀色。
“那個叫火樹銀花,我也最喜歡那個。”周罄笑嘻嘻的說,“我爸他們單位還發了很多點心,我爸也不吃,回頭我拿到學校咱們一起吃。”
“你明天幾點回去?”林美問。
初三是最後一天,初四就上課了。現在路不好走,早上去學校不現實,林美還是初三下午走。
“六七點的時候吧?我在家吃過飯再過去。你什麽時候?”周罄說。
“我吃過午飯就過去。”林美說,天黑了路不好走,“我到學校再吃晚飯。”
兩人說好學校見就挂電話了。
林媽媽說:“那你明天中午還去你姥姥家吃飯嗎?”
“明天就不去了吧?時間太緊了,我在家吃。你去不去?”林美說。這幾天娘倆都是中午就到姥姥家報道了。
林媽媽說:“我也不去,咱倆在家吃方便,發的年貨還沒動呢。”
這幾天都在姥姥家吃,舅舅拿回家的年貨還特別多,還給他們扛來了一條羊腿呢,所以林媽媽發的年貨還沒動。
林媽媽說完就去陽臺上看了,廚房還有發的香腸排骨豬肉什麽的,她看了一圈發愁說:“吃不完啊……”
今年發給林媽媽的東西格外多,除了新鮮蔬菜之外,蘋果梨各兩箱,還有兩箱水果罐頭,另有米面油蛋肉,冰箱放不下的都堆在陽臺了。
現在廠裏人事這塊,林媽媽是大拿。資歷有了,單位的人又都熟,上回還跟林美商量說領導打算讓她主管人事,問林美要不要接下來。
林美雖說還是個小孩子,但舅舅都肯聽她的,林媽媽不知不覺間也變得更看重林美的意見。
林美先問林媽媽有沒有這個想法?她要是想幹,有幹勁,那她絕對是支持的。別看現在廠子快死了,破船也有三斤釘。而且林美記得很清楚,直到她日後留學回來工作,這個廠也沒有倒閉——市裏怎麽敢讓它倒閉?倒了這些職工往哪放?
所以林媽媽現在接下這個職位,至少還有十年好幹。十年後她也差不多快該退休了。
林媽媽主要猶豫的就是現在廠裏這半死不活的樣,人人都在往外跑,她還往裏進是不是有點傻?別人勸她說的也是這個,幹什麽啊幹?林美舅舅現在做着多大的生意啊,林媽媽跟林美舅舅一起幹不就行了?
林美沒想到還有這回事,也是,重生前舅舅再開始做生意是幾年後的事了,那時林媽媽年紀在那裏放着,也沒那個心力了。
現在林媽媽還有一拼的意思,只是選擇哪頭,她還拿不準。
林美就說:“你要跟舅舅幹呢,好處就是你們是親兄妹,他肯定不會虧待你,相處起來也容易。但壞處也有。”
林媽媽認真的問:“你說說看。”
一個就是舅舅那純粹就是個體買賣,什麽規章制度都沒有。他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不找合夥人就是不想跟人牽扯那些錢啊利的。林媽媽進去姑且算自己人,但到底跟舅舅不是一家人了。
“媽,你去了幹什麽呢?”林美說,“跟車發貨這肯定用不着你,舅舅也不可能讓你這麽辛苦。要是讓你管賬,那舅媽肯定就要跳起來了。舅媽現在不插手不是她不想管,而是舅舅不敢她插手。要是你跟舅舅說你想去替他管賬,舅舅肯定沒話說。可舅媽也肯定會跟你争這個‘權’,到時就是扯不清的官司。”
林媽媽嘆氣說,“我就是擔心這個!”
林美說,“再有,舅舅給你多少錢合适呢?他自己幹,賺的都是他自己的。租車雇人什麽的都有公價。他給你該怎麽算?給多了,舅媽肯定不樂意,給少了,你又何必?再說多少算多?多少算少?”
林媽媽考慮過這個,她就認為舅舅不可能虧待她。可林美問具體多少錢,她又不好意思自己說,就說都讓舅舅看着給,“他肯定不會虧待我。”
林美給林媽媽算賬,林媽媽目前算下來工資在兩千上下這樣,各種保險水電公積金房貸一扣,拿到手應該在一千五六左右。
“舅舅給你,應該不會少于三千。”肯定的。
林媽媽點頭,用很驚奇的目光看林美,這孩子還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我想的就是跟你舅幹賺得多。”
林媽媽就想為了多賺這幾百塊錢,就算要被林美舅媽天天指桑罵槐她都願意。
林美說:“可是,媽。我覺得過不了多久,你也能拿三千了。別看廠裏這個樣,工資是慢慢往上漲的。它漲得再慢也會漲。可舅舅給你的錢,就不那麽好漲了……”現在拿三千看着多,五年後呢?換句話說,舅舅會不會給林媽媽漲工資不知道,林媽媽自己肯定是不會主動要求漲工資的,她開不了這個口。這就有一個問題了,當三千塊的工資已經不夠用的時候,萬一舅舅沒想到要漲,林媽媽不就晾在這裏了?
林媽媽愣了,說是當頭一喝也不為過。因為她沒考慮過這個錢以後會不會夠用!
林美看林媽媽愣了,趕緊往下說:“還有,你現在在你們廠裏是正往上走的時候。你走了,肯定有人填這個坑,到時你想再回來就難了……”這個位子肯定不會給林媽媽一直留着啊。
還有,林媽媽在廠裏幹到退休也有退休工資。她在舅舅那裏能幹多久?當然是幹多久發多久的錢,不可能她不給人家幹了,舅舅還跟廠裏似的給她發退休工資。
“那是……”林媽媽點點頭,這下她是真開始猶豫了。
之前她一直是傾向着去跟林美舅舅說的。不過就是想先跟林美商量商量,看看她的意思。不過她也沒想過林美居然是反對的。
林媽媽說:“美美,你是不是不同意啊?為什麽?”
林美猶豫了下說了實話,“咱在廠裏是端公家飯碗,賺多少都是應得的,沒人能說一個不字。但你跟舅舅一起幹,舅媽那邊肯定會覺得你是來占便宜的……”說句不好聽的,就像林媽媽和林美成了個要飯的了。
林媽媽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林美放柔聲音說:“媽,舅媽的脾氣在這裏放着,怎麽都繞不過去的。其實如果媽也想自己幹個體,跟舅舅一樣有這個事業心,那我肯定支持你。你跟舅舅幹兩年能自己出來單獨幹,那就沒問題。咱就欠這兩年的人情。但如果只是想吃碗太平飯,那還是廠裏更保險。因為差距不大。媽你在廠裏拿三千,要是跟舅舅幹能拿六七千,那還值得。”
林媽媽搖搖頭說:“六七千不可能……就管個賬,三千都是多給我的。”
林媽媽說要再想想,林美就沒再問這個事。
結果林媽媽收拾陽臺上的菜看有沒有快壞的要趕緊吃,林美過去幫忙,林媽媽突然說:“你媽現在是副科級了,廠裏說送我去進修。”以前林媽媽既管着圖書館又兼着檔案室時就去考了個函授的本科,現在是組織上需要她繼續學習好為人民服務。
紡織廠的人事科長一直都是副廠長兼任,基本上不管事,除了需要往廠裏塞人時。林媽媽這個副科長就負責處理日常事務。
林美說:“行啊,去吧。”
林媽媽的笑容裏多了一些自信,說:“我想反正你在學校難得回來,把強強送到狗廠去,我去學習幾天就回來了。”
“去吧,去吧。去哪兒學習?去幾天?”林美問。
“去黨校,也就一二十天吧。”林媽媽說,“年後就去,時間再通知。要是我去的時候你不在家,我就給你打個電話。”
第二天,娘倆在家吃午飯,各種菜切了一桌子吃涮火鍋。舅舅拿來的羊腿凍得梆硬,林美舉着菜刀興致勃勃打算學人家片羊肉,被林媽媽拉住,把羊腿拿進屋放到化了凍切了幾塊肉下來洗淨血水煮了,放到鍋裏權當是羊肉湯涮菜了。
林美吃完都坐不下來了,她老記着家裏菜多吃不完就使勁往嘴裏塞。“回學校一星期我都不會想喝羊肉湯了。”林美扛着肚子收拾桌子時說。
林媽媽笑了,“收拾你的書包去,收拾完了睡一小覺再走。”
睡個午覺起來,林媽媽把家裏過年買的水果糖巧克力瓜子花生什麽的收拾出幾個塑料袋全都給林美裝上了,“放在家裏我也不吃,帶去給你同學分分吧。”
好沉一個提袋約有五六斤重,林美一看就發愁,但确實放家裏沒人吃,到學校也是個零嘴,于是也不嫌沉提上了。
上了公交車幾乎沒什麽人坐。才初四呢,林美坐在最後閑着沒事就開始往嘴裏塞零食,拆下的包裝袋都放進袋子裏,下車前扔到了車門口的垃圾箱。司機之前回頭看她好幾眼,看到最後才放心。
一到學校門口那條路,就好像換了個人間。旁邊還是冷冷清清的大街,學校門口這條街就熱鬧得像集市了,各種來送孩子的車,大的有轎車面包車,小的有自行車摩托,還有騎三輪車來好送行李的。
寝室裏也早就來人了,黃苓已經開了門正拿把掃帚在掃地,林美提着大包小包進來說:“呀,好勤快啊。”
黃苓:“你可來了。正好有活兒給你,去,把垃圾倒了。”兩人嘻哈一陣。
林美先把行李放黃苓床上說,“借你床放一下。”然後把零食放到桌上堆着,“随便拿吧。”
黃苓說:“我也帶了桔子和梨,一會兒去洗幾個放着。”
兩人合力把寝室衛生先搞好,鋪床擦桌子弄得窗明幾淨,宿管阿姨上來看到說:“還是你們這個寝室幹淨,都不用我操心的。”
往外一瞧,走廊上都是垃圾。離校前不流行打掃衛生,都是返校後再打掃。
林美瞧寝室幹淨了說:“那我先去班裏了。”
黃苓塞給她兩個梨,林美手上還有飯缸、書包和暖水瓶,說:“你看我還有手沒有?”
黃苓把飯缸上的小碗小盤子拿開,把梨放裏頭,說,“這不就行了?”
林美帶着這麽一大堆東西去教室,教室門已經開了。趙老師在辦公室看到她過來,出來沖她招手:“林美放了東西過來一趟。”
教室裏,小師弟吳平之正在打掃衛生,值日組的一個人都沒有,林美都覺得這樣太欺負人了,去辦公室前跟他說:“一會兒我來幫你。”
吳平之笑呵呵的:“不用不用,快幹完了。趙老師叫你估計是要發卷子了,我剛才見他從一樓抱了卷子上來。”
趙老師叫林美還就是這個事,因為今晚他不能來盯着晚自習,又怕剛過了年大家的心是野的,看他不在再出什麽夭蛾子,幹脆用卷子把人都給栓到教室裏。
“沒來的人先不發。對了,喬偉風過年放炮炸着手了,他爸給我打過電話請假,你跟張煦說最近考勤不要記他。”趙老師說。
林美:=口=
她關心道:“嚴重嗎?”
趙老師比劃着大拇指:“還沒把指頭炸掉吧,不算嚴重。”
林美:=口=
趙老師笑眯眯問林美:“過年放炮了嗎?”
剛說過喬偉風的事,林美回答這個問題就有點遲疑:“……放了。”
趙老師笑着說:“都放的什麽啊?女生應該就喜歡放那種往天上飛的帶哨的,還有那種呲火花的?”
林美點頭:“都放了。”
趙老師說:“還是女生會玩。喬偉風他爸說他跟他堂兄弟比賽看誰敢拿着炮直到撚子燒到頭之前撒手把炮扔出去,喬偉風這二蛋就忘了把炮撒開了。”
林美:=_=
趙老師恨鐵不成鋼說:“我就沒見過這麽笨的!”
☆、第 99 章
? 在當晚,所有學生都已回校,一班僅一人缺席,就是玩鞭炮炸傷手的喬偉風。七點開始考試,八點考完後,大家就開始關心喬偉風了。
“聽說是半個手掌都炸掉了一層皮。”張煦跟喬偉風通過電話,知道得更詳細一點。
因為這次放假比較多,一共五天。所以喬爸爸就帶喬偉風回老家了。他們老家就在附近的郊縣裏,幾乎一整個村的都是堂兄弟。而且村裏放的炮都是自己的小鞭炮廠做的,随便玩!不掏錢。
喬爸爸想讓喬偉風好好放松就讓他堂兄弟帶着他。堂兄弟們平時玩的比這個瘋多了,用手拿着炮放還是照顧喬偉風這個城裏男孩,他的堂兄弟們都是叼在嘴裏,點着後再扔出去,炮撚子還要事先剪掉一點,玩的就是這個刺激。
“他們也不怕把嘴給炸成豁子!”鄭凱說。
“炸豁了啊,有一個就是小時候炸成豁子了。”張煦說。
這下大家都沒話說了,原來是保留曲目啊。那喬偉風炸成這樣也不奇怪了。
“其實他還不如炸成豁子呢。炸壞手這就算能來上課,他也沒法寫作業啊。”張煦說。
這個說法大家都很贊同,林美在一瞬間的贊同後突然發現她竟然理所當然的認為學習和考試比身體更重要!
……這是不是有點小小的三觀不正呢?
不等林美糾結清楚這個,喬偉風第二天就回來上課了,他受到了大家熱烈的歡迎和慰問。
“哦,這就是炸傷的那只手吧?看起來很嚴重啊。”張煦說。
男生們都圍着喬偉風,女生們也都看着那裏。喬偉風的左手整個包起來,還有黃色的藥水透出來。
“你現在來上學能行嗎?在家多歇兩天多好。”圖海說。
喬偉風說:“沒事,這個只需要每天換藥就行了,學校的醫務室就能換。”
不過他這樣顯然不能寫作業,趙老師提醒林美幫喬偉風給老師們請假。林美就帶着喬偉風幾個辦公室轉過來,所有的任課老師都很好說話,讓喬偉風等手好了再把作業趕回來就行了。
唯有二班的董老師,他教育了喬偉風将近十分鐘關于新年、安全放炮以及“現在是多要緊的時候”這些話之後,又讓大家寫一篇小小的議論文,三百字,就喬偉風這件事深入挖掘一下。
董老師說:“你們要擅于挖掘生活中的小細節,這樣到你們考試的時候才不至于輪到要下筆了腦中空空如也。”
三百字寫起來是很輕松的,林美又旁聽過董老師怎麽教育喬偉風,就從“新年很快樂,大家都在放炮,放炮能感受到過年的氣氛,但要注意安全”然後舉幾個放炮受傷,傷人傷已的例子就寫完了。
其他人也都嘻嘻哈哈的,把這當成一個笑話說。喬偉風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就不好說了。
先是喬偉風在教室上課上自習時,他跟誰都不說話,周圍的男生跟他開玩笑他也不接茬。
跟着就是張煦悄悄說喬偉風在夜裏偷哭。
“……你瞎編的吧?”林美和周罄都不相信,一個大男生會因為這種小事偷哭?
圖海把張煦踹開,辟謠道:“不是,他是手疼。”
睡前忘吃止疼片了,想偷懶不吃了,結果越來越疼,可他又不好意思爬起來吃藥,天氣這麽冷,他一只手還不方便,披衣服、拿手電筒、倒水、找藥,都是麻煩。結果就把喬偉風這條漢子給疼哭了。
下鋪的圖海聽到他在那兒哼哼,摸黑起來小聲問他怎麽了?喬偉風哼哼半天小聲說:“忘吃止疼藥了。”
一寝室的哥們早都被他哭醒了,都不敢起來躲在床上,以為喬偉風是心靈受傷害了偷哭,蛋蛋的。誰知道他是忘吃藥了!
“操!老七你可算把你哥給吓死了!”
“就是!還當你想找媽媽了呢!”
一群哥們披着衣服縮在被子裏,舉着手電筒幫圖海照亮。喬偉風挂着淚說藥放在哪哪哪,圖海倒水找藥遞到上鋪,等他吃完再放回去。“睡吧?”圖海說。
喬偉風特別不好意思的點頭說:“謝謝你啊,二哥。”
圖海擺手笑笑,當年進寝室排大小,按月份圖海排行第二,結果就成“老二”了。平時這些混蛋都是叫他老二逗他,這回喬偉風不好意思喊人老二。
哥們幾個舉着手電看圖海也躺好了才按滅睡覺,一夜無話。從這天起他們個個都記着晚上提醒喬偉風吃藥,免得他再半夜疼醒。
喬偉風确實有點面子受傷。本來嘛,鞭炮炸傷手還是這麽蠢的游戲,玩的時候不覺得蠢,因為大家都在玩,可是受傷被父母發現時就蠢到家了,被同學知道就更蠢了。他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其實很怕大家笑他,所以他就先表現得滿不在乎。
偷哭時還真是有點傷心的。不過寝室的哥們真是太好了,從這天起他們寝室總會有一兩個人拉着喬偉風一起行動,幫他拿書包打飯刷飯缸打熱水什麽的。碰到有人拿喬偉風炸傷手的事取笑,他們還會黑着臉:“笑屁啊!”
喬偉風感動的都快流淚了,整天跟小太陽似的一見他們寝室的人就笑開了花。
圖海跟林美他們科普完喬偉風的可憐相,一轉頭碰到喬偉風,結果他一看到圖海就笑容燦爛的說:“二哥,我請你吃烤腸!”正好下課肚子餓去食堂買了幾串烤腸吃,最近喬偉風常常請客。
張煦輕輕踢了圖海一腳:“他看起來還不錯啊。”這不笑得挺開心的?你剛才說的那個聽到大家笑話他就暗暗傷心內傷的人是誰啊?
圖海:“……”
喬偉風笑眯眯的跑過來:“二哥,這是你的份。”香甜的還熱滋滋冒油的烤腸遞上來。
圖海沉默的接過來吃了。
喬偉風的手一天換一次藥,張煦好奇跟過去一次,看得頭皮發麻,半個手掌的皮都炸掉了,還有地方是燒傷,反正看着很慘。喬偉風自己看習慣了倒覺得每天都在好轉,張煦是看過一次就回來捂着心口說:“……我受到傷害了,我這輩子都不放炮了。”
“至于嗎?”何棋嗤笑,“你膽子也太小了吧?喬偉風還沒說一輩子不放炮了呢。”
兩人你撩一下我撩一下的打起來了,周罄拉着林美走開了。
她最近有點低落。
林美大概知道原因,“過年跟你媽通電話了吧?”
周罄點頭:“嗯……我媽問我幾月過去。”
這個事,她還沒有跟何棋說。
何棋的留學計劃顯然是等考上大學之後再說了。要想讓他在高考後就去留學,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高考砸到地心,那就可以去了。
周罄小聲跟林美說:“你說我怎麽能盼他不好呢?再說他的成績肯定沒問題,只要正常發揮肯定能考好。”
林美同意這個,她提醒周罄最好盡早跟何棋說清楚,不要跟梅露和鄭凱似的弄得那麽難看。主要是她和何棋之間一路走來,如果在這裏掰了,就連旁邊的人都替他們可惜。
周罄自己也很沒主意,說:“我知道,我正找機會呢!”
不過雖然他們幾乎每天都要一起度過兩個小時的晚自習,但第一天,周罄說“我要寫物理卷子”,第二天改成數學作業,第三天改成語文練習題,第四天……林美就不再說了。
周罄就這麽一直一直的拖下去。
冬去春來,校園裏的行道樹都冒出了嫩芽,學校花壇裏的長青樹也長出鮮嫩的綠葉來。一班在樓上看到董老師帶着二班的學生在上課時間,在校園裏緩緩散步。
之後才知道董老師讓大家去感受春天回來好寫作文=_=
不過真正的原因是老師們怕大家壓力太大,帶着大家放松。趙老師也讓大家沒事多去校園裏轉轉,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別在教室裏悶着。為了讓大家下課後能出去而不是貪戀教室裏的暖氣,趙老師每到下課都過來把教室裏所有的窗戶打開,呼呼的冷風往教室裏刮啊。
趙老師開了窗戶就喊:“都下樓跑跑,別老在屋裏悶着!”
早春三月還是滴水成冰,林美跟周罄手牽手跑到走廊上,站在太陽地裏一會兒就曬暖了。
樓底下何棋他們幾個也站在太陽地裏,幾個男生嘻哈着說話,你推一把我踢一腳的打鬧着。周罄趴在走廊水泥欄杆那兒看何棋。底下何棋發覺了,笑出一口大白牙沖周罄招手,周罄沖他笑笑,轉頭對林美嘆氣:“怎麽辦啊……”
林美說:“你要實在說不出口,給他寫封信吧。”
這事真不能拖。這都三月了,七月考完,八月或最晚九月,周罄就要走了。早點跟何棋說才行。
周罄憂心道:“那他要是聽了,影響他發揮怎麽辦?要不我還是等高考完再跟他說好了。”
林美想說何棋平時看着沒這麽脆弱啊,再說你們這感情有這麽深厚嗎?
可她又不能打包票,就說:“那你自己看吧。”
周罄猶豫來猶豫去,見何棋就皺眉,她自己心裏存着事,對何棋就有點喜怒不定。何棋號不準女朋友的脈,悄悄托圖海鄭凱幫他問問林美。
“他自己怎麽不來?”林美覺得她平時跟何棋關系還是可以的啊。
“他不是不敢嗎?怕周罄要甩了他。”鄭凱被人甩習慣了相當淡定,他湊過來說:“你說吧,我回去一定好好安慰他,周罄是不想跟他談了吧?現在快該高考了,也該分手了。”
林美:“我怎麽覺得你在興災樂禍啊?”這人心眼真不好。
圖海笑着說,“你就說吧,何棋自己在寝室裏頭都快撓禿了。”
林美沒說,說要問過周罄再告訴他們。
周罄一聽就大松一口氣,握着林美的手說:“那你跟他說吧!我開不了口!”
“我就開得了口是吧?”林美沒忍住打了這丫頭一下。不過她也沒什麽不敢說的,去食堂吃晚飯的路上剛好看到何棋他們,林美把飯缸給周罄讓她幫她打份米,叫何棋到一邊。
何棋警惕的盯着她:“你不會是想殺人劫色吧?”
林美:“等你長到一米八再說。”
何棋〒▽〒:“有沒有這麽狠啊!!”
林美醞釀了下,剛要開口,何棋說:“你等等,我先問啊,周罄不是想跟我分手吧?”
林美斬釘截鐵道:“不是。”
何棋呼了一聲,笑了,“那你說吧。”
“你知道她媽在外面吧?”林美說。
何棋愣了一下,半天才說:“……哦,我懂了。”
然後他就一句話沒說的走了,臨走說了聲謝謝林美。
林美看着他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氣。
晚上回去,林美想跟周罄彙報一下她跟何棋攤牌的過程,周罄死活不敢聽。
第二天早上早自習時,何棋兩個眼睛都浮腫了,擠得眼睛只能睜開半個。林美和周罄都看愣了,林美問鄭凱:“……何棋昨晚回去不會哭了吧?”
結果鄭凱黑着臉說:“昨晚他非跟我擠,問我梅露出去我是什麽心情?我能是什麽心情?”他就是不哭,他也要把他打哭!
所以這是熬夜熬的?
☆、第 100 章
? 寝室裏發明了背書的新姿勢,繼倒立着背和騎馬蹲裆式背書還有邊做瑜伽邊背之後,大家又發明了方言背書法。
黃苓某天背語文時是用陝西話背的,姑娘們先是一愣,跟着就暴發出狂笑來。黃苓硬撐着背完淡定道:“別笑!你們試試,我覺得挺有用的。”
理科班的沒幾個喜歡背書,背起來都是生不如死,要不是當時讨厭背書也不會選理科。理科不用背書,只要會做題就行了多簡單——這都是大家當時的想法。
不過發現就算選了理科也不少背東西後,各種背書的發明就出來了。倒立和運動式背書最受歡迎,因為據說這樣背書會讓全身的血液洗動加快,當然也包括腦子裏,讓大腦更清醒背得更輕松!
——全是歪理。
寝室一向是歪理的發源地,各種“學說”層出不窮。
黃苓的方言背書還不是她自己想的,而是文科班先傳出來的。董老師聽說後還很體貼的說:“既然大家都覺得方言更能幫助記憶,那我就用四川話給大家上課吧。”董老師當年知青下鄉就是去四川。
他用四川話上了十分鐘,二班的學生快笑斷氣了,他們一班都聽到二班的動靜了,吵的給他們上課的老師都先不講了,說:“等他們二班笑完再說。”
二班的學生喊:“老師!聽不懂!”
董老師這才改過來,不過偶爾看大家注意力不集中了就再冒出一兩句來,就把大家的情緒給調動起來了。
林美在寝室裏常玩瑜伽背書,趴在床鋪上做來做去,一個姿勢幾分鐘,兼具鍛煉和學習,一舉兩得。而且上鋪的姑娘得天獨厚,還能玩倒立,下鋪就不行了。黃苓自己是下鋪的,就常跟吳驕或林美換床說要在上鋪來倒立背書。
林美都是一邊下床一邊說:“你小心磕着牙,撐不住了就趕緊下來。”
前兩天女生寝這邊才發生過一起玩鬧時一個女生從上鋪掉下來磕了滿嘴血的,門牙都松了,宿管阿姨焦頭爛額的說:“還沒破相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