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絕大多數學生的考點都不在本校, 為防遲到，必須提前去考點門口, 等待開門。
這個時候的夏天，本就炎熱, 這麽一等，更是熱得汗流浃背。
監考老師拿着金屬探測器, 每個考生都經過了嚴格的檢查, 才被放進考場。緊張的氛圍，讓人的心很難平靜，也就愈發覺得燥熱。
幸好, 鐘晚的座位靠窗，能感受到些許微風帶來的涼意。
還有十五分鐘才開考, 她無意識地擺弄着筆，看向窗外。
小樹沐浴陽光，葉子青蔥翠綠, 随風微擺。像她的心情, 激動即将到來的解脫, 也像她的人生, 前途一片光亮。
努力了這麽久，就是為了這一戰。
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高考, 是一場全國性的盛事。
考試期間, 路段暢通有交警負責, 營養三餐有父母負責, 精神鼓勵有老師負責……
一切，都以考生為重。
就連鐘歸遠，在高考第二天的早上，居然也和她說了句“做題仔細”。
當時，那種震驚的心情，至今，鐘晚仍然記憶猶新。
三天的高考，很快就過去了。
考完最後一門，走出考場的那一刻，鐘晚覺得，她就像回歸天空的小鳥，連呼吸都是自由的。
高考之後，鐘晚一朝解放，在家過了整整兩天的肥宅生活，直到接到宋彥博的電話，約她中午一起吃飯，才從床上爬起來，收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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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彥博早就等在鐘宅門口，鐘晚直接上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笑着和他打了聲招呼。
“走吧，地方随你挑。之前說好的，六頓飯。”
宋彥博瞥了她一眼，微微彎唇，還算滿意。
“算你有良心。”
電影版權已經确定下來，以一百二十萬的價格，賣給了鄭開司。按照之前的合同，交了稅後，鐘晚分到了四萬多，請幾頓飯還是綽綽有餘的。
宋彥博選的午餐地點，是一家很有情調的餐廳。
悠揚的薩克斯曲，典雅的歐式設計，侍者禮儀周到，做的菜味道也不錯……
總而言之，價格不便宜。
“你還真不客氣。”
鐘晚邊切牛排，邊開口道。
宋彥博端起一旁的酒杯，輕抿了一口紅酒，薄唇愈發顯得紅潤。
“畢竟一個多月沒見了，就當慶祝了。”
聽到鐘晚的話，他挑了下眉，十分自然地答道。
鐘晚白了他一眼，而後，忍不住失笑。
鐘晚點的牛排是七分熟的，牛排內部主要為淺灰綜褐色，夾雜着少數粉紅色。
右刀左叉，切下來一塊，入口，質感偏厚重，帶着微微的彈性，很有咀嚼感。
鐘晚覺得，依照食物的美味成度，的确值這個價。
“鐘晚，你們家最近，是不是和江氏要有合作了？”
吃着吃着，宋彥博突然開口問道。
作為總裁同行，鐘晚一直很遵守職業道德，從不利用“鐘家大小姐”這一身份的便利，私下打聽鐘氏集團的內幕消息。
聞言，她擡起頭，正準備說自己不知道，就見宋彥博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她的身後。
鐘晚疑惑地看了他兩眼，也轉過頭，就見鐘歸遠正和江婉婉站在一起。
今天的鐘歸遠，也是一如既往的筆挺板正的西裝，身形颀長，眉眼過分好看，即便神色淡淡，氣場冷厲，也讓人克制不住想凝在他身上的視線。
而站在一旁的江婉婉，一襲飄逸的深V長裙，豔麗的大紅色，将她的波濤洶湧襯得愈發凸顯。
“江婉婉這副打扮，如果是別人和她站在一起，我大概會猜是不是談戀愛或者聯姻。不過，你哥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我就只能往合作去猜了。”
壓低聲音，宋彥博坦白道。
原著小說的劇情，鐘晚早就不記得了，但鐘氏集團和江氏集團水火不容的關系，她印象還是很深的。
既然是男頻爽文，身為男主的鐘歸遠，打臉的渣渣自然不在少數。而其中，打臉江家，讓他們“天涼江破”的那幾章，作者寫得實在是爽，鐘晚便深深記在了腦海裏。
因此，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就猜到，應該是兩人偶遇，恰好被他們看到了而已。
“不知道，沒聽說。”
重新轉回來，鐘晚搖了搖頭，不打算摻和鐘歸遠的事，選擇閉口不言。
聽鐘晚這麽說，宋彥博面上的八卦之意頓時落下，抿唇，無聲地嘆了口氣，繼續吃飯。
然而，他們沒打算摻和別人的事，卻不代表，別人也不想摻和他們的事。
“哎呀，這不是鐘晚和宋總嗎？好巧啊。”
突然，江婉婉看到了他們，揚聲，笑着向他們打招呼道。
“是挺巧的。”
人家主動打招呼了，自然不能無視，宋彥博便也笑着回打了個招呼。
鐘晚只是禮貌地笑了下，沒有說話。
雖然說，撞衫一事，的确是巧合，起争執也不是她的本意，但追根究底，自己的确不該主動湊過去。
鐘晚本想道歉，但轉念一想，萬一江婉婉誤以為她在示威，反倒弄巧成拙，便沒有道歉。
因此，此時，兩人再次見面，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她覺得實在有點尴尬。
聽到“鐘晚”的名字，鐘歸遠擡眸，順着江婉婉打招呼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宋彥博和鐘晚面對面地坐在一起吃飯。
餐桌上還擺有鮮花，紅酒香醇，頗有情調，還有點浪漫。
鐘歸遠微微眯眼，眸色微冷。
“高考，感覺如何？”
突然，他開了口，話題十分突兀，聽得在場三人皆是一愣。
“啊？還行吧。”
鐘晚也愣了一下，給了個中規中矩的回答。
江婉婉不高興地抿了抿唇。
鐘歸遠長得比娛樂圈的明星都好看，有氣質，學歷高，還是鐘氏集團的總裁。
圈內的名媛淑女，都想嫁給他，江婉婉也不例外。
今天，她出來，是因為約了小姐妹做美甲。半路上，恰好看到鐘歸遠，就趕忙也跟了過來，假裝偶遇地搭話。
鐘歸遠雖然沒讓她走，然而，直到進了餐廳，也仍然一個字都沒和她說。
結果，現在，鐘晚甚至沒有說話，他卻在剛看到她時，就主動開了口。
江婉婉突然想起來，那天晚宴，鐘歸遠口袋裏，放了條屬于鐘晚的手鏈。
明明是不近女色的人，高冷淡漠，卻分外親近自己的妹妹。
一時間，江婉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嫉妒鐘晚的特殊待遇，還是該慶幸，即便待遇再特殊，她也只能是他妹妹。
不過，鐘晚倒是該好好慶幸一下，她是鐘歸遠的妹妹。那天晚上的事，如果是別人，她非得讓那人出個大醜，面子、裏子，全被踩在地上。
打住漸漸飄遠的思路，察覺到冷場了，江婉婉便想着找個話題。
看到桌子上的鮮花和紅酒，又發現，宋彥博和鐘晚坐的是兩人桌，也就是某種意義上的“情侶桌”，江婉婉眼前一亮。
“晚晚，你和宋總……就你們兩個人啊？”
這話倒是沒什麽問題，但江婉婉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就很有問題了。
聞言，鐘晚忍不住蹙眉。
“我們只是朋友。”
她剛說完，江婉婉就意味頗深地笑了下。
“我沒說你們不是朋友啊，這麽急着否認做什麽？”
宋彥博站在一旁，出于禮貌，沒有插話。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渾身涼飕飕的。
空調開得太低了？
這樣想着，宋彥博轉過頭，看向空調，又覺得好像風也沒有很冷。
疑惑地收回視線，他正準備繼續等鐘晚和江婉婉說完話，恰好與鐘歸遠的視線撞上。
宋彥博：……
原來制冷源是這裏。
宋彥博覺得，他是真的冤。每一次，和鐘晚在一起，只要被鐘歸遠撞上，都要背鍋或者被誤會。
鐘歸遠的視線實在冷，宋彥博莫名有點心虛，輕咳了聲，準備找個理由先走，就聽鐘晚已經開口。
“我們吃完了，先走了。”
圈子影響一個人的言談舉止，江婉婉習慣了和那些千金名媛山路十八彎地繞着說話，鐘晚卻是對此很不耐煩。
除非必要，她懶得應付，也不樂意憋屈了自己，便直接開口道。
要是宋彥博還沒吃好，大不了，這頓當額外附贈的。
反正，她已經開始賺錢入賬了，不帶怕的。
鐘晚說自己吃完了，要走，江婉婉自然不能強留，四人的“閑談”便到此為止。
走到前臺，鐘晚掃了二維碼，正準備問價結賬，就見鐘歸遠竟然也走了過來。
“總裁。”
看到鐘歸遠，店長和經理都鞠了個躬，語氣恭敬道。
鐘晚本來以為，鐘歸遠和江婉婉也要在這邊吃飯，見狀，才明白過來，這家店其實隸屬于鐘氏集團，他只是單純來視察一下。
總裁親自來巡視了，給鐘晚結算時，店長的笑容愈發标準。
“您好，一共是三千一……”
“該漲價了。”
店長的那個“一”字還沒說完，鐘歸遠突然開口。
語氣淡淡，但特意打斷她的報價，說了這句話，不是真的情商低，都能聽出來話裏的意思。
店長悄悄打量了一下鐘晚，挺漂亮一小姑娘。
看不出來，小姑娘年紀輕輕，膽子怪大，連他們總裁居然都敢惹。
“您好，一共是三千九百九。”
看向鐘晚，她笑容不變，重新道。
鐘晚：……
剛剛還是三千一百多，她沒聾，謝謝！
盡管鐘晚對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惹了鐘歸遠很茫然，但她秉着和鐘歸遠的接觸越少越好的原則，選擇了沉默。
鐘晚付錢的事後，鐘歸遠接過店長遞來的整理好的數據文件，低頭查看，神色淡淡
而當鐘晚付完了錢，和宋彥博離開了，他看了下記錄，發現她真的付了将近四千，不由得微微蹙眉。
她和“拾壹”的合同是他簽的，他自然知道，她目前為止，手上有多少錢。
僅僅這一頓飯，就拿走了她将近十分之一的收入。
“在菜單沒有改的情況下，臨時改價，相當于欺詐消費者。剛剛，誰處理的這單，記得寫檢讨。”
放下文件夾，鐘歸遠留下這麽一句話，便離開了。
剛剛那單，是店長見鐘歸遠來視察，特意親自處理的。
聞言，她便以為，這是總裁特意給的考驗，都怪她自己，做出了錯誤選擇。
雖然覺得郁悶，但的确覺得有道理，便也沒有意見。
電影的開拍，不是買下版權，有了導演，就可以随時開機。整個劇組，還要有演員、道具師、造型師等等負責不同工作內容的存在。
因此，盡管合同是鐘晚高考前一個多月就簽下的，正式開拍，卻在高考結束一周後。
早在兩天前，鐘晚就已經在微信上，看過了鄭開司發過來的經過改編的電影劇本。
坦白說，她覺得，經過鄭開司找的這個編劇的改編，這部電影的劇本，竟然比她原本腦補出來的梗還要有意思。
通常來說，無論是小說、漫畫還是劇本的創作，最開始的靈感，都只是一個梗。
比如，“女主穿越，發現自己居然同時有三個男朋友，每天都在翻車的危險邊緣試探”，這就是一個梗。
在腦洞還只是一個梗的時候，因為想象空間有很多，趣味性就顯得很強。
而當這個梗被詳細填充，成為完整的作品，趣味性就會大幅降低。
只有筆力好、有經驗的作者，才能維持住最開始引發讀者興趣的這個梗的趣味性。
而現在，鐘晚發現，這部改編電影的劇本，居然比她最初設定的梗還有意思，怎麽能不驚訝？
鐘晚到的時候，宋彥博坐在旁邊，鄭開司正和一個男生湊在一起讨論着什麽。
鄭開司身形颀長，男生則比較胖，站在一起的時候，反差實在大，引人注目得很。
見鐘晚來了，宋彥博便喊了聲鄭開司。
之前，鐘晚要高考，什麽事都沒能參與，更別提認識人了。因此，此時，四人站到一起，互相重新介紹。
“這是我的學長，名叫陸程文，大我兩級。他以前讀的是戲劇文學系，專業成績每次都全校前三，現在全職寫作。那個劇本，就是我請他幫忙寫的。”
全職寫作？
同行啊。
一聽這職業，鐘晚想起系統也一直讓她寫文，頓時提起了精神。
“你好，我叫鐘晚。”
陸程文長得白白胖胖的，人也和氣，笑着和她握了手，便一起繼續讨論劇本的細節問題。
經費有限，鄭開司的演員，都是從三線及三線以外選的。
有“拾壹”和“鄭氏”作後盾招牌，待遇對三線來說也還可以，來參加這部電影角色海選的演員，還是挺多的。
在這些演員中，鄭開司進行了嚴格的挑選。
确定了演員名單後，每個演員的試鏡片段，他都反複看了十幾甚至幾十遍。
每一個演員，因為長相、演技水平等等各種條件的不同，在大熒幕上的表現也會不同。
鄭開司畢竟初出茅廬，有點理想化，想盡可能讓每個演員都發揮出最好的狀态，大家一起紅，希望陸程文可以再把劇本稍作修改。
但在劇本這方面，陸程文有經驗，就直接告訴他，這不可能做到。
兩人各執己見，争執不下。
争來争去，鄭開司突然想起來，宋彥博說過，《理想中的自己》這部游戲中的很多設定和靈感，都是鐘晚提供的。
“你怎麽看？”
他轉過頭，詢問一直在旁邊靜靜聽着的鐘晚。
鐘晚：……
恕她直言，作為霸道女總裁，這不是她的業務範圍。
而且，就算她在系統的逼迫下，兼職做了寫手，但普通網文寫手的文筆及格線，和能寫電影劇本的水平，差距還是很大的。
人設、節奏、反轉等等，都要仔細研磨。
在寫文這個領域，作為曾經的純讀者和三分鐘熱度的撲街寫手，鐘晚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當然，鐘晚心裏想歸這麽想，嘴上不可能真的這麽說。
她不要面子的？
拿出前世處理下屬矛盾時的老一套，鐘晚十分熟練地開口。
“我覺得，在這件事上，大家各退一步……”
而一旁，同樣身為總裁的宋彥博，越聽越覺得，這些話怎麽那麽耳熟？
最後，還是鄭開司和陸程文兩個人自己協商，解決了這次争執。
鐘晚約了林筱佳一起吃烤魚，要先走，鄭開司正好和宋彥博在讨論事情，便直接指揮陸程文開他的車，送鐘晚回去。
劇組不在市裏，開車回去，要半個多小時，一路上，兩個人不可能什麽都不說，自然就要找話題。
然而，陸程文已經畢業兩年了，學校的那些事，他早就不關注。而且，全職寫文後，他的生活交友圈便也固定在了那一塊。
想來想去，他只好從寫文這裏找話題。
“我聽鄭開司說，你也寫文？”
鐘晚也覺得這麽久的車程，不說話好像有點尴尬，正想着要說什麽，聽到陸程文開口，愣了下，點了點頭。
“嗯，不過還只是新人，沒什麽經驗。”
目前為止，真正的作品居然只有參加征文的那一次投稿，可不是徹頭徹尾的新人？
聞言，陸程文點了下頭。
“女頻的話，看你寫幾百萬字的大長篇，還是寫幾十萬字的中篇。”
前面是拐彎口，陸程文轉了下方向盤，頓了下，又繼續開口。
“長篇的話，主要就是靠各種無線渠道賺錢。你搜索一下，排名靠前的女頻網站都可以。普通幾十萬字的文，适合走實體、賣版權。建議你去綠江，流量大，順便還能養筆名……”
談起自己擅長的領域，陸程文很有自信。明明自己是個男頻作者，卻對女頻的流行和套路也很了解。
的确，鐘晚現在的文筆已經達到網文寫手的及格線。但那是她在系統空間，不吃不喝，拼命努力了一整個月才得來的。
而她對網文圈的那些“專業知識”，比如哪個網站的風格是什麽，給作者的福利待遇是多少，信譽如何等等，都一無所知。
聽陸程文講的時候，鐘晚是真的覺得，她像個“文盲”。
但與此同時，仿佛也有一個嶄新世界，在向她漸漸打開大門。
好像，作為一個寫手，通過寫文，體驗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人生起伏，收獲一堆可愛的讀者……
也是個不錯的體驗？
車子開到了烤魚店前，鐘晚和陸程文一路上，越聊越覺得興趣相投，臨下車，便互相加了微信好友。
掃描了陸程文的二維碼，鐘晚看了眼他的微信昵稱。
“狂傲龍少”
Emmm……
看不出來，陸程文私下裏，居然是這個畫風？
鐘晚眼神複雜地看着手機屏幕，默默在心底吐槽了幾句，便也沒在意，給他改了個備注，就轉過身，走進了和林筱佳約好的烤魚店。
【叮！請宿主注冊成為網文寫手，寫男主視角都市文，職業向，要求四個月內完結。】
久違的系統機械音響起，鐘晚的腳步微微頓了下。
剛剛，她感覺自己打開了一個美好的新世界什麽的，都是假的。
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就本本分分當個霸道女總裁。
她負責賺錢養家，每天坐辦公室處理文件，然後，下班了，家裏還有賢惠的男人等她睡。
這樣的生活，只要不被綠，真的是想想就幸福。
當然，如果說，系統實在喜歡看人寫文，她願意專門開個寫手公司，讓它可以天天……
等一下？
寫手公司？
鐘晚覺得，這一次，自己是真的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