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瑪麗蘇戀愛學院15
江湖兒女,快意恩仇。
武俠話本裏總是描寫着這樣的江湖生活,精彩絕倫,驚心動魄的足以讓沉迷這些話本的少年少女們心中都有着一個闖蕩江湖拼出一番大作為的夢。
然而西家三郎卻是一個意外。
竹馬少年帶來的話本他看的專心致志,竹馬少年從武學師傅那裏聽來的江湖故事他聽得津津有味,但卻總是在竹馬描繪着自己的江湖夢時冷靜的潑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那只是故事罷了。”他說。事情原本的真相早已在衆人口口相傳之下被添加了太多東西,也許事件的本身并沒有那麽傳奇。
少年卻不同意:“不,不只是故事,這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我以後也要成為莫大俠那樣的男人,懲惡揚善,除暴安良!”
莫大俠,少年最崇拜的一個大俠,原本只是某個門派的外門弟子,妻子慘被內門弟子猥亵,不堪受辱而投湖自盡,他向掌門讨要說法,卻被逐出師門,後來自立自強,自創一門功法,将那個敗壞道德的師門一夜屠盡,後來專門在江湖上斬殺不仁義的門派。因為被人問起姓名時,只說莫問,自後被稱為莫大俠。
“不過我不會像莫大俠那樣等妻子死後才變強,我要現在就變強,這樣就可以保護你了,三郎。”竹馬少年笑嘻嘻道。
“三郎你太弱了,所以我要保護你。”少年總是這樣說道。
西澤嗤笑:“你連我大哥都打不過,還是先保護好自己吧。”
少年氣勢頓時一弱,他對西澤大哥心底還是有些打怵的,但看着西澤對自家大哥很是信服的樣子,又有些不甘心:“我才剛學武,以後肯定會超過你大哥的,你看着吧。”
“好啊。”西澤笑眯眯點頭,還沒等少年臉上露出喜色,他慢悠悠的說出後半句話,“看在你給我帶桂花糕的份上,我就暫且相信你可以的。”
西家門規甚嚴,桂花糕這樣女孩子愛吃的甜食,西澤的父親是絕對不允許他有這樣的愛好的,所以西澤一天最多也就只能吃上一塊。只有在少年每次翻牆偷摸過來給他帶來一包時,他才能好好解解饞。
雖然是看在桂花糕的份上,但是被想要保護的人肯定自己未來的實力,少年還是笑得很開心,他說:“你就等着瞧吧。”
看着少年有些臭屁的模樣,西澤彎了彎嘴角,卻是什麽也沒有說。
大概少年長大後就會明白吧,其實江湖離他們并沒有那麽遠,有人在的地方就是江湖,只是有的江湖平淡,有的江湖格外喧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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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要西澤選擇的話,他是堅決選擇前者的。
快意恩仇?那也只是在話本裏存在罷了,衆叛親離,在絕境中尋求那麽一線生機,成功打個漂亮的翻身仗,似乎複仇成功後就什麽都圓滿了。
但人死不能複生,複仇完後,莫大俠心裏究竟是在想什麽呢?西澤不是莫大俠,他不能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
但他想莫大俠對人說莫問,心裏該是寧願用平淡無奇的一生去換他妻子的生命的。
西澤也有學武的,但那是因為他早産身體有些虛弱的緣故,學武只是為了強身健體。而少年的師父倒的确是個真材實料的,少年每段時間給西澤比劃上那麽一兩招新學到的招數,還是像模像樣的。
白駒過隙,少年長大成青年,似乎是知曉了少年時期那個夢的幼稚,青年不再提起江湖,但一身俊功夫卻是實打實的。
後來,青年還有了心儀的女子。
而西澤卻像是什麽都沒有變,依舊整日懶散的如同沒有骨頭一般,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卧在椅子裏,最鐘愛的仍舊是安陽閣的桂花糕。
西澤以為,生活會一直這樣下去,平淡卻安好。即使他和青年後來各自成家,也必然會仍舊維持着摯友的關系,也許會在未來某一天對自己的兒女回憶着自己年少的那段時光。
但他沒想到,只是一夜之間,便是什麽都變了。
青年的新婚妻子與他不過厮守三日,就一根白绫吊死在兩人卧室中,身上還揣着西澤常年佩戴的玉佩和一封血書。
西澤的玉佩早在一個月前便丢失,可此時卻奇怪的出現在青年妻子身邊,而那封血書是他妻子的遺書,說是西澤強迫她,她抵抗不過便從了,但事後自覺對不起青年,便自缢了。
西澤想要對青年解釋玉佩的事情,可他一向溫和開朗的摯友卻是第一次對他露出了極為猙獰的神态。
青年雙眼發紅,一雙陰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西澤,要他血債血償。西澤頓時如墜冰窟,想要說的話全部堵塞在喉嚨中,他手腳冰涼的靜靜站在原地看着宛若瘋狂的那人。
他不信他。
二十多年的摯友關系竟然抵不過他認識半年有餘的妻子的一封血書。
說要保護他的青年對他露出了看仇人一般的眼神,這令西澤大受打擊,如果不是他大哥及時趕到,将青年丢了出去,大概他即使不死,也會重傷吧。
青年瘋狗一般在外面叫嚣着,後來沒了聲音,應該是被自家人揪了回去,因為随後青年的父親就登門道歉。
西澤沒有責怪他,他想,青年只是太激動了,也許等冷靜過後,就會知道這件事還是存在很多疑點的。
青年心愛的女子死了,會将憤怒和絕望發洩在嫌疑最大的他身上,他可以理解,他願意等青年冷靜下來,然後他們一起去找出真相。
但西澤沒有等到青年冷靜下來,他自己卻快要瘋魔了。
青年突然從家中消失,随後不久他們西家一夜之間被屠盡,只有他因為擔心他出門去尋找他的行蹤反而活了下來。
得知消息的西澤幾近昏厥,他萬萬沒想到,青年竟然找到了那個莫大俠,兩人就那樣輕易地判了他們西家死刑。
而與他們西家交好的家族全部反水,站出來數落着他們家根本不存在的污點。
短短幾日,他便從被家人寵愛的西家三郎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
衆叛親離的西澤東躲西藏,他根本不能相信任何人,因為所有的人都堅信他是個奸淫友妻的小人。
“我一邊找着一切能讓我變強的方法,一邊還想去找出線索,挖掘真相。因為我不允許任何人誣蔑我們西家。”
“但在尋找真相的過程中,我卻發現這個世界是不對的,明明上一刻還在相談甚歡的兩個人,下一刻卻能鬥個你死我活。明明一件事存在那麽多的疑點,大家卻都視而不見,将最無辜的那個人視作兇手。”
“整個世界都亂掉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到底是我錯了還是世界錯了。”
“還記得那個幻境嗎?”西澤停下來,突然向司繁青提問道。
司繁青點點頭,在那個幻境中,他看到西澤差點被殺,也就是那次,令他意識到對面前這個人的心意,他自然記得。
西澤輕輕笑了起來,他說:“其實那個時候,我并沒有被他傷到,反而是我把他殺了呢。”
“我終于變強到可以把這個滅了我西家的人殺死。”西澤輕聲道,他雖然嘴角勾着,卻并無一絲溫暖的笑意,反而像是在嘲弄什麽。
“就在我把劍刺入他的心髒時,我突然聽見了他的聲音。明明被刺破心髒會是那麽疼,我以前殺過的每一個人都會因為疼痛而扭曲的啊,可他卻一臉平靜,用着極為冷靜的語調說着‘寄體确認死亡,數據進行回收’。”
“這是什麽意思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世界并沒有給我那麽多的時間去考慮,越來越多的人來殺我,我就一個個殺回去,也就聽見了越來越多這樣的聲音。最後我發現,不是我錯了,這個世界的确壞掉了,這些人根本就不能稱為人了,他們的思想已經不知道被什麽控制,所有的行為都不是出于自主意願的。”
“我不知道該怎麽救他們,我試了很多種方法,可他們卻仍舊是那副模樣,所以最後我認為唯一能讓他們解脫的就是殺了他們。”
“我殺了很多很多人,數不清的人,日以繼夜的殺人,除了殺人,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等我意識到我似乎好久沒有睡覺時,我發現,我已經不記得我上次進食是什麽時候,上次是什麽時候睡覺了。”
“後來,世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那個時候我聽見了一個微弱的聲音,他對我說,求你殺了我,我說你是第一個求我殺你的人,可我看不見你,殺不了你。”
“那個聲音卻說我一定可以殺了他。我聽着覺得有些好笑,一個看不見的人,我怎麽殺了他呢,但我最後的确殺了他。”
西澤一臉平靜的說道:“因為,我自殺了。”
司繁青看着他平靜的神色,心髒仿佛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不能呼吸。他想安慰西澤,卻又明白此刻什麽話語都是蒼白無力的,最後他只是默默地拉過西澤握成拳頭的手,将他發涼并有些隐隐發顫的手包裹在自己的雙手中。
西澤感受着司繁青寬厚的手掌心傳遞過來的溫熱,心中升起一片暖意,他對司繁青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又笑道:“自己殺死自己所耗費的勇氣要比殺死別人大得多。但當世界真的只剩下你一個時,真的是太寂寞了,所以我想還是死了吧,也許死後還能在黃泉邊見到我的家人,也許他們還在等我。”
“不過閉上眼再度睜開時,我卻發現我處于一片混沌之中,周圍有無數聲音傳入我的腦海中,他們在讨論着我,說我是覺醒者,說我殺了世界意識。”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我從那些聲音中判斷出我原來聽到的那個聲音就是他們所說的世界意識。當一個世界失去了他創造的意義後,就會死去。”
“而我,就是那個世界意識僅存的意義,我死亡之時,就是他毀滅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