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很想你
實際上“一般”對于梁棟來說等于“沒感覺”。
他是帶着學習的目的去看的,旁的不關心也不在意,既然追求公平,那麽顧宜樂在意了,他便不痛快了。
最後到底是沒看成。
顧宜樂被壓着又辦了一次,最後撅着腚哭唧唧地求饒:“不看了不看了我再也不看了!嗚嗚嗚再搞要摩擦起火了!”
又逢休息時間,顧宜樂趴在梁棟身上滿足地長籲:“啊,真好。”
本以為這是關于性生活初體驗的感嘆,顧宜樂緊接着說:“能在那麽大的音樂廳,拉琴給那麽多人聽,真好。”
“從今以後,我就是馳名中外的顧宜happy了!”他振臂高呼,單手握拳假裝拿着話筒采訪梁棟,“那麽作為知名演奏家顧宜樂的男友,請問梁先生有什麽感想?”
梁棟思索片刻,煞有介事地說:“真好。”
“您覺得現在的進度,符合邏輯嗎?”
“符合。”
“聽說拿獎的顧先生可以在這裏多待幾天,對此您怎麽看?”
“高興。”
“大好的日子,叫一聲聽聽?”
顧宜樂還在為方才自己叫得房頂都要掀了,梁棟卻一聲都沒吭的事不爽,逮住機會就要提一嘴。
于是梁棟醞釀了一會兒,低頭親了下顧宜樂的額頭,有來有往地叫他:“寶貝。”
雖然此叫非彼叫,顧宜樂還是心滿意足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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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着耳朵叫與在手機語音裏叫相去甚遠,只聽一遍哪裏夠,顧宜樂央着梁棟叫了好幾聲,瞧見梁棟耳尖隐約泛紅才罷休。
“幹我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害臊。”顧宜樂嘀咕。
梁棟沒聽清:“嗯?”
“沒什麽。”顧宜樂說,“我問你是不是喜歡女裝大佬。”
梁棟回答:“你穿什麽我都喜歡。”
“那就是喜歡了。”顧宜樂撇嘴吐槽,“果然直男審美。”
這就有點冤枉了,梁棟想了想,說:“小時候,你就穿裙子。”
顧宜樂又唰地擡頭:“你怎麽知道?”
說起七歲之前因為長得秀氣而常被管夢青當女孩打扮的黑歷史,顧宜樂當場黑臉。
“那天我也穿裙子了?天哪,你不會以為我是女孩吧?”
“不會。”梁棟搖頭,“你告訴我你是男孩,還帶我一起看漫畫。”
“在被窩裏看?”
“嗯。”
“難怪你知道我喜歡看漫畫。”
顧宜樂了然,旋即感慨般地說:“沒想到啊,小時候在被窩裏看漫畫,長大了在被窩裏啪啪啪。”
梁棟的耳朵差點又紅了。
在當代年輕人眼裏,只要外頭天沒亮,今天就還沒過去。
拿獎的喜悅令顧宜樂處在一種微妙的興奮中,他不想睡,話很多,拉着梁棟又說起小時候的事。
“開始學的時候,我可煩練琴了,總是拉得那麽難聽,樓下鄰居還來敲我家門,問能不能小點聲,他家孩子一聽就哭個不停。”顧宜樂自己說着都覺得好笑,“我就好生氣呀,丢了弓子說不練了。”
“後來呢?”梁棟問。
“後來我爸說,琴都買了,學費也交了,按計算器給我看數字,說要斷我兩年零花錢。我一琢磨,兩年後我都七歲了,得少吃多少根辣條啊,虧死了,還是繼續練吧。”
梁棟笑了,說:“你爸很懂你。”
“可不是嘛,簡直是掐住了我的命門,捏緊了我的軟肋,挖好坑等我往裏跳。”說着,顧宜樂洩憤似的戳了一下梁棟的腹肌,“想想我這些年吃的苦,有時候睡覺都夢到自己變成了滅霸。”
弄明白滅霸=滅爸的諧音梗後,梁棟唇角的弧度更明顯:“叔叔是為你好。”
小孩子多半沒定性,難堅持,家長便要發揮督促作用,必要時刻用些手段也無可厚非。
顧宜樂自是明白的:“小時候沒有我爸我媽押着我練琴,就沒有今天的我。”他老神在在地嘆了口氣,“音樂這東西吧,學起來頭疼,不學呢又覺得生活沒滋味,這可能就是夢想了吧,沒那麽多轟轟烈烈,但就是離不開它。”
梁棟“嗯”了一聲。
“你呢?”說完自己,顧宜樂來找梁棟交流經驗,“小時候就喜歡飛機嗎?”
“嗯。”
“那為什麽沒去當飛行員?”
梁棟半晌沒說話。
他用唯一可以被稱之為夢想的東西交換了別的,遺憾固然有,但遠遠談不上後悔。
于是他随便找了個理由:“因為視力不達标。”
“啊……”顧宜樂嘆道,“好可惜。”
梁棟心說,不可惜。
你現在在我懷裏,一點都不可惜。
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很快,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想到這個比喻的顧宜樂摸了摸癟癟的肚皮,才記起兩個人都沒吃晚飯。
梁棟披上衣服去廚房,顧宜樂黏着他,聞到煎培根的香味就張開嘴,像嗷嗷待哺的小鳥,梁棟便用筷子夾起來吹吹,等不那麽燙了直接投喂到顧宜樂嘴裏,盤子都省了。
“來y國還沒吃過正經的大餐呢。”顧宜樂邊嚼邊含糊地說,“明天我要吃頓好的。”
這原本就在梁棟的計劃中,他應下了。剛要把煎好的蛋弄出平底鍋,顧宜樂丢在外面的手機響了。
“這個點,誰啊?”
顧宜樂軟骨動物似的粘在梁棟身上,磨蹭半天,才不情不願地出去接。
回來的時候步伐迅猛,慌得拖鞋都跑丢一只。
“我爸進醫院了。”顧宜樂滿目驚惶,“我、我現在就要回去。”
電話是管夢青打的,太平日子過慣了,突發事件令她亂了陣腳,講電話的聲音都在哆嗦。
原是顧宜樂在國外拿了獎,顧東高興得到處通知親朋好友,街坊鄰居也不放過,吃過午飯就出門去了,樓上樓下挨家敲門送喜報,被鄰居們的恭維吹捧得飄飄然,走到樓道口的時候一腳踩空,栽了下去。
“骨折了,醫生正在裏頭給他接,腦袋也撞到了,待會兒還要拍片。”管夢青抽泣着說,“兒啊,你爸要是傻了,你可不能不管他啊。”
顧宜樂擲地有聲道:“不管摔傻了還是摔癱了,他都是我爸!”
在網上改簽完機票,前往機場的路上,顧宜樂才開始後怕。
父親顧東五十多歲了,雖說每天上班做家務,還有空陪管夢青跳廣場舞,成天笑呵呵像個快樂的小老頭,可每逢換季就感冒發燒不斷,身體到底不比年輕時硬朗,哪經得住摔。
顧宜樂甚至開始埋怨自己烏鴉嘴,瞎說什麽滅爸,顧東要是真被他這個“不孝子”咒出個好歹,他也不想活了。
快到機場的時候,接到了彭舟的電話。
“我和盧學姐都在這兒,叔叔沒什麽大問題,骨頭已經接上了。”他說,“樂哥你別着急回來,在那兒安安心心參加音樂會。”
顧宜樂吸吸鼻子:“我已經改簽機票了。”
彭舟“嗐”了一聲:“那行吧,回來看看也好。總之這邊有我們呢,你別擔心。”
顧宜樂應了。
到地方開門下車,他忙拎起琴就往航站樓跑,聽到身後有人說“不是這邊”,又沒頭蒼蠅似的轉回來,然後一頭撞進梁棟胸口。
梁棟騰出一只手扶他:“別急,跟我走,趕得上。”
顧宜樂深吸一口氣平複呼吸,點了點頭。
等他跟在梁棟身後,擡頭才發現梁棟一手推着他的行李箱,一手拎着他的背包,一件東西都沒落下。
顧宜樂神魂歸位,想起剛才在梁棟住處,他着急忙慌地要回國,越是着急就越是六神無主,行李都是梁棟在他焦躁地打電話時默默幫他收拾好的。
他甚至忘了對梁棟說一句“事出突然”,還有“對不起不能陪你了”。
而那個時候梁棟還在給他做吃的,連口水都沒喝上,二話不說就開車送他來機場。
眼下面對近在咫尺的安檢口,臨別的不舍和遲滞襲來的愧疚令顧宜樂的腿如灌了鉛般沉重。
抵達希斯羅機場,看到碩大的“arrivals”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怎麽今天就要走了呢?
顧宜樂快步上前,輕輕抓住梁棟的衣擺。
梁棟偏頭看他,眼神疑惑,像在詢問怎麽了。
“我要走了。”顧宜樂說,“可是我們還沒……”
還有好多事沒做——沒有一起體驗英式下午茶,沒有一起嘗嘗y國的薯條蘸甜筒,沒來得及用草莓覆蓋琴吻,也沒來得及展示他練習很久的用嘴撕套的絕技。
他們相識數年,相戀四個半月,見面時間卻只有短暫的四天,顧宜樂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傳說中的提臀無情受,打完炮就跑,沒有心。
距離登機還有些時間,梁棟站定腳步,面向顧宜樂。
他接了話:“我還沒帶你吃頓好的。”
顧宜樂搖頭,接過背包,從裏面掏出幾條巧克力:“上次去便利店買的,你墊墊肚子。”
梁棟接了過來,低頭看了一會兒,說:“你送我的那塊巧克力,還沒吃完。”
想起那份通過郵寄送去的生日禮物,顧宜樂有些驚訝:“為什麽不吃?”
“溫度低,不容易壞。”梁棟先說了客觀理由,頓了頓,才道出真實原因,“是你給我做的,舍不得。”
聽到最後三個字,顧宜樂鼻尖猛地一酸。
真奇怪啊,他想,見面的時候那麽激動沒有哭,身體交流那麽熱烈也沒哭,連拿獎都沒掉一滴眼淚,卻在如此不合時宜的當下,他想哭了。
來l市之前,顧宜樂無數次想,梁棟是個什麽樣的人,見面之後會不會幻滅,會不會覺得還是距離産生美。甚至悲觀地想過如果沒看對眼,這場戀愛是不是就跟百度百科上的網戀案例一樣,變成一場留有遺憾卻又理所當然的錯誤。
相聚的時間那麽短,短到顧宜樂來不及了解梁棟的全部,卻足夠他确認梁棟的心意。
梁棟是個簡單到純粹的人,他對不喜歡的人事物從來不留餘地,然後把所有的耐心和柔軟都留給了一個名叫顧宜樂的人。
四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們做了許多列在計劃中的事,也忽略了很多唾手可得的風景。
廣播裏的女播音員用沒有溫度的語調播報航班登機通知,即将分別的戀人只好抓緊最後的時間,第一次好好擁抱。
“巧克力吃完,我再給你做。”顧宜樂說,“以後時間多着呢,只要你不怕胖。”
梁棟抱着他,說:“吃完可以攀岩。”
顧宜樂破涕為笑:“我也要學攀岩,你教我。”
“好。”
“圍巾別舍不得戴,我再給你織新的。”
“好。”
顧宜樂深喘一口氣,通紅的眼眶埋在梁棟特意伏低的肩窩裏,幾近乞求地說:“早點回來。”
箍着身體的手臂收得更緊,即便不曾訴諸于口,行動也已經替他說明。
梁棟閉了閉眼睛,篤定道:“好。”
飛機升向高空,在雲層中颠簸又降落,抵達s市機場時天剛蒙蒙亮。
下飛機時,顧宜樂走在廊橋裏回頭望,曦光落在線條流利的機翼邊緣,亮得并不刺目,他便多看了幾眼。
彭舟說會來接他,來的卻是蔣榆。
許是擔心人多走丢,蔣榆舉了塊上書“顧宜happy”的接機牌,到車上顧宜樂拿着這塊泡沫板傻愣愣地看,想起梁棟準備了卻沒用上的那塊,心裏又開始密密麻麻地泛起一種似癢非酸的疼。
開車的蔣榆往後視鏡看了一眼:“怎麽了失魂落魄的,玩得樂不思蜀了?”
顧宜樂搖搖頭,沒力氣搭理他。
到醫院直接去病房,除了盧簫笛有事先行離開,其他人都在。
大致了解了顧東的情況後,忙活了一晚上的彭舟和蔣榆也起身告辭。
顧宜樂把他們送到樓下,難得鄭重地向他們道了謝,彭舟擺擺手:“小事,回頭請我們吃頓火鍋就行。”
把朋友送走,顧宜樂回到病房,床簾拉開半邊,顧東用尚能動彈的那條胳膊招他進來:“都說了沒什麽事,讓你不要回,難得出趟國,多玩幾天再回來嘛。”
“該玩的都玩過了。”顧宜樂說,“早晚回來都一樣。”
管夢青這會兒不哭了,嗔怪道:“讓你走路不長眼,看把兒子吓的。”
“還不是你,非要打電話,不就摔了一跤斷條胳膊嘛,大驚小怪。”
“行,那以後你從六樓滾到一樓,我都不帶看你一眼。”
“瞧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
父母溫馨的鬥嘴在s市春天溫暖的午後漸漸止息,看着顧東挂完吊針後睡去,顧宜樂将隔音簾拉上,留一條能聽見裏面動靜的縫隙,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發呆。
今晚他陪床,管夢青早早做了飯送來,吃過之後顧宜樂便請護士打開折疊床,蜷卧在上面捧着手機打哈欠。
去的時候沒有感覺到的時差,回來之後隐有倒不回來的趨勢。
顧宜樂不想睡這麽早,點開微信拍了拍梁棟的頭像,不一會兒,梁棟也拍了拍他。
緊接着語音通話就發了過來。
梁棟那邊似乎恰逢課間,周圍有人聲喧鬧。
“叔叔怎麽樣?”他問。
“沒事,左臂骨折,已經打上石膏了。”
“嗯。”梁棟又問,“吃晚餐了嗎?”
“吃了。”顧宜樂也問他,“昨晚都沒休息,今天就上課?”
“那是前天晚上,昨晚睡了的。”梁棟說,“沒別的事,就來上課了。”
“哦。”
兩人對着手機沉默了一陣。
沒見過面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如今做過所有情侶間親密的事再倉促分開,這感覺與由奢入儉難無異——用肉眼看過,掌心觸摸過,被對方的氣息環抱過,如何還能忍受這種隔着千山萬水,看不見也摸不着的溝通方式?
顧宜樂覺得心口空蕩蕩,被剜去一塊似的,算不上很疼,就是難受極了。
不知道梁棟是否也一樣,還是說他一個人習慣了,有他在沒他在都無所謂。
冷不防地,顧宜樂打了個噴嚏。
初春的夜晚溫度比白天低,想起窗戶還開着,顧宜樂站起來,走到窗邊,一面拉動窗戶,一面沒話找話地對手機說:“忘了聽誰說過,打噴嚏是因為有人在……”
還沒說完,那頭自他離開起就表現得十分平靜的梁棟突然搶了話。
“我想你。”
在分別僅二十六個小時後的夜晚,顧宜樂握着手機的手倏然一緊。
許是受情緒影響,梁棟的聲音變得低啞,令人無所适從的思念融在兩邊截然不同的春風裏。
唯恐對方聽不清,更怕對方不相信,他強調般地不斷重複:“我想你……樂樂,我很想你。”
作者有話說:
樂崽:俺也想你“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