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給我弄個真的呗
為響應放假前孫老師的號召,顧宜樂假期伊始就保持每天至少八個小時的練琴量,有陪練課的日子也不例外。
這天,他正用自己的勤學苦練作為例子教育學生,于皓軒聽得直撇嘴:“我覺得你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顧宜樂眨眨眼:“什麽?”
“減肥。”
“為什麽?”
“冬天最容易發胖了。”于皓軒上下打量他,“過兩個月不是要見女朋友嗎?”
擡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肉,顧宜樂一拍腦門:“對哦!”
俗話說,人在即将面基的時候,總會覺得自己是個醜八怪。
只比夏天胖了兩斤的顧宜樂開始減肥了,琴都站着拉,差點效仿lindsey stirling邊拉邊跳舞。
管夢青最近新加入了一支廣場舞隊,晚上顧宜樂也屁颠屁颠跟了去,跳得熱火朝天,回來的路上跟liang打語音電話的時候還在喘:“呼,你別說……哈這舞還挺難跳,特別……呼考驗肢體協調性……哈,刺激!”
本來有點困硬生生聽清醒了的梁棟:确實刺激。
回去上論壇,顧宜樂将運動的喜悅與網友阿東分享。
today宜happy:照這麽下去,四月見他之前我肯定能瘦十斤!
dong:你胖嗎?
today宜happy:臉有點嬰兒肥tat
dong:和照片差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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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day宜happy:照片……卧槽!
顧宜樂想起唯一給liang的照片還是那張女裝大佬。
today宜happy:不減了不減了,再減更不像了[/升天]
網友阿東憑一己之力成功打斷顧宜樂的減肥計劃,對此甚感欣慰。
today宜happy:不過阿東,我有一個疑問
dong:什麽?
today宜happy:為什麽我男朋友忙的時候你也忙,現在我男朋友有空了,你也有空了?
dong表面:……
dong內心:要被發現了。
today宜happy:一定是因為我們倆特別有緣分![/親親]
dong表面:嗯。
dong內心:雖然沒被發現,但是他為什麽親網友不親我?
不過這回沒等多久,在一月末顧宜樂生日這天,梁棟收到了一枚新鮮的親親。
準時收到郵寄禮物的顧宜樂二話不說給liang撥了個視頻。
“我的天哪!”他戴着口罩在視頻裏驚呼,“你居然給我寄了輛灑水車!”
“是八音盒。”梁棟說,“擰下面的發條,會轉。”
顧宜樂就擰了,圓咕隆咚的八音盒收到指令開始運作,木質的灑水車和飛機圍着中間水藍色的地球轉起圈來,搖頭晃腦,慢吞吞地互相追逐。
頂端留聲機的大喇叭是固定的,附耳去聽,音樂是舒伯特的《小夜曲》,節奏的加快使得這段曲子的憂郁減淡,反添幾分輕盈的歡快。
把手機放在桌上,顧宜樂捧腮欣賞,一輪循環結束,他說:“我上一次拉這支曲子,是在首都。”
“嗯。”梁棟說,“我知道。”
顧宜樂笑了:“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梁棟沒告訴顧宜樂,那天在首都音樂學院外面坐着的就是自己,更沒有告訴顧宜樂,這支曲子當時他就記了下來。
手指撥弄着用木支架撐起的小飛機,顧宜樂又仔細觀察了下:“這是你自己做的?”
“嗯。”梁棟說明道,“材料是實驗室用剩下的,我手頭工具也齊全,想到就做了。”
顧宜樂驚了,睜大眼睛又靠近觀察一番,八音盒每個部件都打磨得細致光滑,上色均勻豔麗,哪像手工制品,簡直比商場買的還要精致。
“天哪!”顧宜樂感嘆道,“我的男朋友也太厲害了吧!”
梁棟垂低眼簾,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然後讓人更不好意思的事情發生了,顧宜樂湊到鏡頭前,隔着屏幕和口罩,狠狠啵唧了一口。
“謝謝寶貝,這個禮物我太喜歡了!”
看着顧宜樂笑得彎彎的眼,梁棟又有了臉紅的跡象。
幸好光線暗瞧不清,顧宜樂自己沒露臉,也沒底氣一個勁盯着人家看。
多擰幾下發條,讓八音盒持續唱歌,顧宜樂越看越喜歡:“難怪那陣子你忙得天天去實驗室,做這個花了不少時間吧?”
“也沒有,挺簡單的。”
顧宜樂又不傻:“肯定比做巧克力難多了。”對比之下,他越發覺得羞愧,“上次給你的生日禮物準備得太倉促了,也不夠正式,等下回我一定好好準備。”
“下回。”梁棟低聲重複一遍,“下回,我就在你身邊了。”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違背心意地操控着,等待的時間被拉得很慢、很長。
除夕那天,顧宜樂一早起來,先在手機備忘錄“和liang在一起的第59天”下面記錄:距離和liang見面還有50天。
待把熬夜的男友哄去睡覺後,洗漱完畢的顧宜樂和管夢青一起去街上采購最後一批年貨。
顧家向來分工明确,父母負責做飯,兒子負責貼對聯。
回到家的顧宜樂剛爬上小板凳,兜裏手機響了。
是彭舟打來的:“樂哥,江湖救急!”
“怎麽的,想通了,打算來我們家吃年夜飯?”
“不是。”電話裏的彭舟急道,“蔣榆把我拉黑了!”
“……”顧宜樂覺得自己像居委會主任,大過年的還要幫着處理感情糾紛,“說不定拉錯了,你當面問問他。”
“他不見我,宿舍沒人,電話也打不通。”
顧宜樂嘆氣:“你也太菜了,不是為了他才沒回家過年嗎,現在連個人都找不到?”
彭舟也嘆氣:“我哪知道他這回鐵了心躲我啊。”
“話說,”顧宜樂把手機夾在肩膀上,拎着抹了糨糊的對聯往門上比畫,“你确定想通了嗎?我記得上個月你還在看大胸美女,蔣榆硬邦邦一大男人,你能受得了?”
“誰說他硬邦邦?他在床上軟着呢。”彭舟說着又羞澀起來,“而且,他胸挺大的,手感……也特別好。”
因着這句尺度不小的爆料,顧宜樂給蔣榆打電話的時候,差點脫口而出喊他“大胸”。
“蔣大……首席,年夜飯在哪兒吃啊?”
彭舟說得沒錯,蔣榆只拉黑了他,其他人的電話還是接的。
“外面吃。”蔣榆口氣輕松,“怎麽,顧選手要請我吃飯?”
“來啊,吃得慣家常菜不?”
“等會兒,彭舟不會在你家吧?”
被識破來意的顧宜樂完全不慌:“彭舟是誰,就是最近在追你的那個鐵憨憨?”
蔣榆笑了一聲:“果然,你也是來勸和的。”
“這不叫勸和,這叫撮合。”顧宜樂說,“你之前不是氣他不負責嗎?他現在願意負責了……”
“誰要他一個臭直男負責?”
“那換個說法,他現在心甘情願成為你的人了……”
“呵,我不需要。”
“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之前怎麽說的?”
“你說到床上可以讓着他。”
“對啊,我讓他可以,他比我強不行。”
顧宜樂被這邏輯弄暈了:“反正您就是仗着有錢有顏為所欲為呗。”
“已經遭報應了。”蔣榆說。
“是你先撩的他,被上一次不算報應吧。”
“先撩者賤,确實不算。”蔣榆緩慢吐出一口煙,“但是他說要跟我試試,接受得了再談以後……這特碼才是最大的報應。”
晚上吃過年夜飯,顧宜樂陪父母看春晚。
看出來兒子身在曹營心在漢,管夢青大手一揮:“回房去陪小梁吧,他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怪可憐的,給他講講今晚都吃了些什麽好東西,讓他明年來我們家過年。”
顧宜樂直呼母親殘忍,然後回到屋裏開視頻,把剛才吃下肚的菜一個不落地描述給梁棟聽。
“海蜇你知道吧?和蘿蔔一起切絲,蔥油拌一拌香得不得了……八寶鴨吃過沒?鴨肚子裏塞了什麽你猜猜……對了還有油爆蝦,我媽的拿手好菜,甜口的,你肯定喜歡。”
眼看着視頻裏梁棟的喉結上下滾動,顧宜樂笑得直打跌:“饞了吧?我就知道你想吃!”
“嗯。”梁棟幹脆地承認,“這裏的中餐館做不出家鄉的味道。”
“家鄉的味道……”吃飽的顧宜樂趴在床上,“你們家也是媽媽做飯嗎?還是專門請廚師做啊?”
“都有。以前是阿姨做,後來我媽辭掉工作,就開始學做飯了。”
話說得輕飄飄的,所謂的“以前”也沒給具體的範圍,要不是顧宜樂上回聽他的媽媽講了些關于他的事,根本不會知道其中不為人知的曲折。
還記得梁棟的媽媽說,那時候她事業心重,剛把梁棟生下來就丢在家裏讓保姆帶,她自己則跟着梁棟的爸爸天南海北到處談生意。她又要強,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落後,難得回家或者打電話也只是關心他最近學了什麽,進步有多大,是否受到老師的認可和表揚。
“等到發現他不愛說話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各科成績都很拔尖,學什麽都快,卻連最基本的與人交流都做不到,我們喊他名字,他總是無動于衷,心理醫生說他不是聽不見,而是拒絕溝通,裝作沒聽見。”
“我還因此責怪他的父親,其實我也有錯。”說到這裏,梁母懊悔又自責,“雖然現在已經好多了,可我總是會想,如果當時我能多給他一些陪伴,像現在這樣關心他,他也不會變得那麽冷漠,更不會對家庭如此抗拒。”
雖然梁棟的媽媽這樣說,顧宜樂卻從未打算把這些說給梁棟聽,偶爾睡不着想起來,也只當成一個令人唏噓的故事。
畢竟他眼前的liang溫柔善良,聰明勇敢,連無意識流露的一點點小木讷都那麽可愛。
顧宜樂喚他:“男朋友。”
梁棟擡眼:“嗯?”
顧宜樂咧開嘴笑,心想這就夠了,還要啥自行車。
不過話又說回來,過年就是應該提點平時不敢提的要求,反正無論造成什麽樣的後果,都有一句“大過年的”兜着。
顧宜樂不肯露臉,要求倒是挺多,一會兒要求梁棟戴眼鏡給他看,一會兒又想看腹肌。
戴上眼鏡的梁棟和他想象中一樣好看,周正的五官硬生生沾染了一抹邪氣,看得顧宜樂口水滴答,直呼斯文敗類。
對面的梁棟沉默了一陣,說:“我妹妹也這麽說。”
顧宜樂豎大拇指:“妹妹行家啊!”
梁棟此人實誠,聽顧宜樂說要看腹肌,在教室自習的他就起身打算去衛生間脫給他看。
“住手!”顧宜樂此人嘴上騷,碰上真槍實彈又慫得比誰都快,“我就過過嘴瘾,沒讓你真脫!”
梁棟便坐了回去。
吓得顧宜樂三魂去了兩魂半,佯作兇狠道:“以後在公共場合不允許脫衣服,一件也不行!”
“為什麽?”
“萬一被別人看了去,我不是吃大虧了?”
梁棟愣了下,似乎在計算這個等式是否成立。
算法很簡單,只需回答一個問題:如果要在公共場合脫衣服的換成顧宜樂,可以嗎?
答案是不可以。
梁棟想通了,點頭認可道:“你是對的。”停了停,補充一句,“等你來了,可以直接看。”
顧宜樂在無人得見的地方猛吸一口氣,而後湊到麥克風前,蚊子哼哼般地說:“那、那一言為定。”
這次的視頻持續了很長時間,中途梁棟上了兩堂課,顧宜樂睡了一覺。
醒來時,外面電視機裏傳來新年倒數聲,顧宜樂也跟着數,卡點戳了戳屏幕:“新年快樂。”
梁棟在從教學樓回住處的路上,人聲嘈雜沒聽清,等到安靜的地方,顧宜樂家的電視裏已經在唱《難忘今宵》了。
他回了句“新年快樂”,并為自己的遲到表示歉意。
顧宜樂倒是很想得開:“反正再過幾個小時才是你那邊的春節,到時候再來一遍。”
再度醒來時,又是清晨與黑夜的相遇。
顧宜樂揉着眼睛和梁棟道早安,問他們留學生有沒有安排什麽活動。
“有,但是我不想去。”梁棟說,“那邊很吵。”
“那你吃什麽?”顧宜樂問。
“泡面。”
“……”
顧宜樂開始能體會遠在異鄉的孤獨,雖然梁棟極有可能把這當成一種清淨自在的享受。
“我有兩個朋友,就是之前跟你說過的彭舟和蔣榆,你還記得嗎?”
“記得。”
“他們倆因為鬧別扭,明明都沒回老家,卻沒在一起過年。”
“為什麽?”
“因為其中一方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想和另一方試試再說,另一方卻不想要一段朝不保夕的感情。”
“站在雙方不同的角度,都有其道理。”
“我也這麽認為。”顧宜樂翻了個身,“可我還是覺得他們倆很傻,要是我,肯定不顧一切地去到對方身邊,和他一起邁向新的一年。”
“嗯。”梁棟說,“我也是。”
在手機上把數字“50”改成“49”之後,顧宜樂才想起來問對方的新年願望。
梁棟思索片刻,說:“希望樂樂什麽都願意對我說。”
顧宜樂很難不想到自己披着馬甲在論壇留的那些騷話,心道:說出來我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可是大過年的,既然梁棟提了,他無論如何也要滿足。
他讓鏡頭對準下巴到脖子這截,仰頭扯低衣領,問梁棟能不能看清左腮下的一塊淤青。
“這是夾琴磨出來的痕跡,跟了我十幾年了。”顧宜樂摩挲着手感粗糙的那一小塊皮膚,“他們都管這叫琴吻。”
“不過我對這個名字不感冒,又不是真的吻。”
梁棟“嗯”了一聲。
顧宜樂不确定梁棟有沒有領會到自己的意思。
這比在論壇上閉眼講騷話難多了,他心跳得很快,睫毛簌簌地顫,甚至不敢瞅一眼屏幕上梁棟的表情。
“所以,”顧宜樂幹咽一口空氣,“等四十九天後,你可以給我、給我弄個真的嗎?”
由于不敢看也不敢聽,顧宜樂并不知道暴露在鏡頭裏的皮膚有多白,吐露的話語有多引人遐想。
看着那段白皙脖頸,紅潮自上而下蔓延,胸膛的起伏與鎖骨的顫動連成一片輕漾的波浪,梁棟也口幹舌燥起來。
他覺得室內溫度突然升高了,懷疑是舍友董俊哲參加完聚會回來,不小心碰了熱水器旁的暖氣調節開關。
不過他不排斥這種感覺,也喜歡顧宜樂在他面前展露別人看不到的一面。
不答應是不可能的。
梁棟像往常一樣板着臉,哪怕泛紅的耳廓已經出賣了一切。
他一字一頓地鄭重回答:“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