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拯救二十六歲農夫(二)
“……”
李鐵柱将頭扭到一邊,伸手接過錢來,轉身便要走。
身後女子卻是一把拽住他的手,看得周圍人都唏噓起來。李鐵柱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燙,使勁掙脫女子柔軟的手,他皺眉看着她,等着她解釋将他拉住有什麽事。
“你跑什麽。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她說完停了一下,他一副似乎極力想聽懂她話的樣子盯着她,但一雙漆黑的眸子裏卻流露出費解的光芒來,看得她忍不住輕笑一聲,将話說得更直白一些,“我又不是會吃人的妖怪。”
“我知道你不是妖怪……”他看着她,“你拉住我究竟有什麽事?”
“哦,是這樣。”她仿佛自己也剛剛想起拉住他是為了什麽事情一般,輕輕拍了拍自己腦袋,“我與陳春說好的本來是五天送一次菜,每送一次菜結算一次的錢。但現在天氣熱起來了,來這裏的客人都不怎麽點葷菜,素菜反而供不應求。明日便有一場素菜宴,所以我把接下來幾天的菜都用光了。我本來是想跟陳春商量一下,改成每日來送一次菜,但沒想到他偏偏在這個時候病了……”
說到這裏看着他,目光極仔細的打量着:“我知道你是跟陳春同村的李鐵柱。你家裏應該也種菜,他病的時候,你可不可以幫我每天送一次菜?”
“不行。”
“……為什麽?”
李鐵柱看了張燈結彩的四周一眼,又将目光放回眼前女子身上。
“我不喜歡青樓。”
四周立時又響起了嘲笑聲。
“李兄快看,這鄉巴佬不喜歡青樓。”
“哈哈,那是因為他沒見識過這溫柔鄉是什麽樣子!”
“一個男人沒逛過青樓,那就等于沒見過世面!”
“沒見過世面的男人,見到母豬都會以為那是貂蟬,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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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嘲諷為沒見過世面的李鐵柱看了那幾人一眼,将袖口高高的挽了起來,露出肌肉緊繃的手臂。一看到他的手臂,那幾個人便立刻閉上了嘴。
“不喜歡青樓沒關系,槐蔭河上有個橋,你每日這個時候把菜送到那裏,等着我過去取就可以了。”
見她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李鐵柱點頭應允。
“好。”
“這兩筐菜我先拿回廚房,筐子你明日再來取。”
李鐵柱又點了點頭,看了周圍人一眼才轉身離開。那些人平日裏錦衣玉食,青樓裏的人又對他們谄媚恭敬,哪裏遇到過李鐵柱這樣一有事情就直接挽袖子的人。有個女人一對上李鐵柱幽深漆黑的寒眸,便吓得尖叫了一聲。
直到李鐵柱走遠了,香風院門前這才重新恢複了以前的喧鬧。
言傷卻是看了看地上的菜,又盯着李鐵柱離開的背影看了許久,才提着兩筐菜回廚房。
這個男人是她這一次的任務對象。
上一個任務是什麽言傷已經不記得了,但她知道,上一個任務自己失敗了。
任務失敗的懲罰,是下一次任務的攻略對象必須獲得百分百的幸福。也就是說,幸福指數要滿點,有一點遺憾都不行。
言傷變成了李鐵柱最讨厭的青樓裏的人,盡管不是妓.女只是廚娘,但每日裏泡在青樓裏,除卻工作內容不同,與妓.女的生活狀況也沒什麽區別了。
其實是青樓裏的人也沒什麽不好,因為李鐵柱是本來就應該炮灰在青樓之外的一個龍套。
年幼時父親沉迷酒色,迷戀青樓女子,染上花柳病而死。母親每日裏以淚洗面,反反複複述說青樓不是個好地方這樣的話。
在李鐵柱的眼裏,只要是青樓裏出來的人都不是好人。是以當女主角寧栀女扮男裝進青樓去游玩的時候,看出來寧栀女兒身的他妄想阻止,被寧栀點了穴道困在原地。
小說裏只寫道,寧栀對李鐵柱說一炷香之八九道自然會解,然後就離開了。
小說裏沒有寫到的是,還沒到一柱香的時間,李鐵柱便被以前得罪過的街邊無賴綁起來丢盡了河裏。沒有人知道他死了,寧栀依舊當她精靈可愛的女主角,她不知道,因為她将一個農夫點了穴丢在無人的角落,害得那個農夫失去了性命。
沒人知道也沒關系,反正李鐵柱只是個龍套罷了。
有自己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有自己拯救他,保護他不受傷害就夠了。
言傷看着李鐵柱送來的那兩筐菜。
以往陳春送菜來的時候,菜上總帶着那麽幾片葉子。有些蔬菜的葉子是刮手的,處理蔬菜的時候總會刮得她的手出現血痕。
但今日李鐵柱送來的菜,上面卻是一片葉子都沒有。
他細心的摘掉了上面葉子,還将菜上的泥土都擦幹淨了。
他待人冷漠,但做事卻這樣的細心。也許這是個好攻略的男人,但想讓他的幸福滿點,卻是件很難的事情。不管她再怎麽努力,可能他都會覺得有那麽一小塊細微的地方不對,那麽她的任務就完不成。
言傷一邊從菜筐裏拿出幾根苦瓜來洗,一邊在心裏籌劃着些事情。餘光瞥到在門口偷看的雪月,她捏住手上苦瓜的力道重了幾分。
“你在看什麽?”
“馬上就要晚飯了,我過來看你有沒有在我的飯菜裏下藥!”
言傷淡淡瞥過去:“如果你不把方才藏的那個男人的銅板交出來,即使你看着我也還是會在你的飯菜裏下藥。”
“……你,你怎麽知道還有一枚?”
“因為我親眼看到,交出來吧。”
雪月驚愕于眼前女子冷言冷語向她要錢的舉動,露出憤憤的神色:“那枚銅錢又不是你的,你那麽上心做什麽?”
“雪月姐姐,你交不交?”
“……”
雪月一跺腳,狠狠地将銅板砸在菜板旁。
“給你給你,你拿去吧!”說着氣沖沖轉身就要走,走了兩步卻又轉過身來看她,“杜襲煙,你答應過不在我的飯菜裏下藥的……”
“我不會下的。”
聽着雪月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言傷默默從懷裏摸出一顆藥丸來。
她只答應不把藥下在飯菜裏,卻從來沒答應過不把藥下在水裏。
雪月是個年老色衰的妓.女,老了以後不安心養老,時時刻刻為難年輕的妓.女們。對于她,言傷從來也沒有想過加以利用或者感化。
她只是個龍套的陪伴者,做不了女主角該幹的事情。
次日傍晚,言傷換□上粗布衣服,微微打扮了一番,這才提了兩個筐子出門往橋那邊走過去。
不能一身邋遢,沒有男人會喜歡不愛幹淨的女人。但也不能打扮過度,在李鐵柱看來,打扮得濃妝豔抹花枝招展的必定不是什麽良家女子。
要拯救這樣李鐵柱,必須按他喜歡的步調走,然後在關鍵的時候一舉拿下。太快不行,太慢了他也許會逃避。
言傷慢慢的往橋邊走,身後的歡笑聲漸漸遠了,燈籠的光也漸漸暗了下來。
空氣裏都是香草開放時發出的淡淡香氣,一陣陣襲來萦繞在鼻尖。像是一段纏綿的琵琶調,一旦觸碰便纏着游人,不肯放開。
愈走愈近,能看到夜色中隐隐有個高大的男人站在橋頭。他一動不動,連姿勢都沒有換一個,直到言傷踏着夜露一步步走到離他很近的地方,才聽到他低低的開了口。
“杜姑娘?”
言傷放下筐子應了一聲,接着他便點亮了一支火折子,唰的一聲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李鐵柱大約是等了許久了,他的腰帶和衣襟都被露水沾濕,只是站直了身體,胸前肌肉便繃緊了衣服。他的背寬厚,肩膀也很寬,看起來便很有安全感,在昏暗的火折子下教人有種忍不住想将臉靠上去的沖動。
“這些菜你看看吧。陳春今日病得更嚴重了,他家的菜沒有他婆娘的允許我不能去摘,就摘了點自家的菜。”
言傷就着火折子看去,只見筐子中的菜看起來比陳春帶來的那些還要優良一些,于是點點頭:“這些菜很好,你家的菜地裏還有麽?”
“還有很多。”
“那你明日仍舊來送吧。錢的話,我給陳春多少便給你多少,等到陳春的病好了,我再收他家的菜,這樣可好?”
李鐵柱點頭。沒有誰會跟錢過不去,更何況菜本來便是要帶到集市上去賣的,現在買家也有了保障,他沒什麽理由不答應。
本來以為這女子拿了菜便會回去,誰知她卻從袖子裏又掏出一枚銅錢來。
“這是昨日雪月藏起來的你的錢,給你。”
李鐵柱一愣。
其實昨日他清點了一下,是少了一枚錢。對于清苦的農夫來說,每一文錢都是有用途的,他甚至感覺惋惜了一會兒。只是沒想到,這銅錢還能再回來。
“多謝……”
李鐵柱說着伸出手,女子把錢放在他的手心。手指刮過他的手心,那手指是十分柔軟的,在他幹慣了農活的粗糙大手上一劃而過,叫他忽然無所适從的抖了一抖。
“那我就先回去了。”女子艱難的提起裝滿菜的菜筐子,向他笑了笑,“明日依舊是這個時候,我們在這裏見。”
火折子幾乎燒到手,李鐵柱才反應過來,匆匆丢了火折子。
她說話的時候是笑着的,但語氣卻無比莊重。
讓他覺得……
她就像是在與他定下約會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李鐵柱:我是個冷漠的男人。
作者:對,有根鐵棒子的冷漠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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