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糾

第77章 霸王硬上弓 (2)

和哀姜的事情的。

哀姜被罵的難聽，臉上無光，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又去看圉人荦，指指點點的，哀姜這才恍然，繼續裝柔弱說：“姜不知王女在說什麽，姜……将實在委屈，請各位大人給姜做主啊。”

哀姜美豔動人，尤其衣裳撕爛了，頭發散下來，一瞬間還哭了出來，更是楚楚動人，又開始用上了美人計，一瞬間王姬要給她氣炸了，冷笑着說：“好好好！你這騷賤人，敢跟別人茍合，還不敢承認！？我便看看你還要怎麽抵賴！”

她說着，從懷裏猛地扯出一物，扔在地上，那東西輕飄飄的，一下飄落在哀姜腳邊，正好展開，衆人一看，原來是一方手帕！

那手帕上寫着一個哀字。

哀姜一見，吓了一跳，圉人荦一見，也吓了一跳，那日他匆匆離開，丢了手帕，卻不敢告訴哀姜，畢竟這手帕意義可是重大的，卻不想竟然被王姬撿走了？

王姬将手帕扔在地上，說：“這是你的東西罷！還是貼身的東西。”

哀姜立刻說：“不……不是我，肯定是你想要陷害我！”

王姬冷笑說：“我陷害你？那就找人聞聞那味道，是不是跟你如出一轍的騷！”

哀姜被她說的臉上無光，趕緊低頭去撿那帕子，結果王姬跟上一腳，一腳踩在她手背上，還狠狠跺了一下。

哀姜疼的“啊！！！”大叫一聲，手背頓時就青了，殿裏又是一片混亂。

衆人都面面相觑，原來哀姜和王姬身邊的寺人私通，這也是夠重口的，但是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大婚日子，為什麽王姬會為了這麽一件小事兒突刺動怒，實在太奇怪了。

王姬大嚷着說：“你們這狗男女，做一些茍且之事！好好好！”

那圉人荦連忙說：“王女……”

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啪！”一聲已經被王姬打了一掌，狠狠打在臉上，說：“來人啊！把這個不要臉的寺人，給我拖出去，車裂！車裂！！！！”

王姬大婚當日要把寺人車裂，實在太不吉利了，衆人都皺了皺眉，但是沒說話。

圉人荦一聽，連忙跪在地上，抱着王姬的腿懇求說：“王……王女，您饒過荦罷！荦跟在你身邊，忠心耿耿！只是……只是一時糊塗，是哀姜先勾引荦的！”

他這話一出，衆人都看向了哀姜，原來還真有此事？

衆人看熱鬧的心情越來越激動了，全都看着跪在地上哭喪的圉人荦。

王姬不理他，而哀姜則是尖叫說：“你胡說！你污蔑我！！！”

圉人荦似乎被逼急了，連忙說：“王女，王女，荦沒有胡說！是哀姜逼迫我的，她不只是勾引我，還逼迫我！”

衆人一聽，好家夥，這圉人荦也夠不要臉的，竟然說人家女子逼他歡好？當真聞所未聞呢，乃是一大奇聞！

哀姜說：“你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你！”

圉人荦說：“我有證據！我有正劇！就是這個手帕！”

他說着，趕忙将地上的手帕撿起來，哀姜聽他提起手帕，也想去搶，但是根本沒有搶到。

被圉人荦一把給撿了起來，圉人荦舉着手帕對王姬說：“這……這并非是定情信物，王女聽荦解釋啊！哀姜她勾引荦在先，荦只是一時糊塗才上了勾，哪知道……哪知道哀姜其實包藏禍心！她身為齊國國女，卻恩将仇報，竟然想要圉人荦刺殺齊公！”

他這話一出，已經遠遠出乎了衆人意料，本身是一場鬧劇，不知為何，竟然演變成了一場政治劇。

衆人詫異的看着哀姜，哀姜是國女，她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齊侯的恩賜，怎麽還能刺殺齊侯呢？

哀姜立刻大喊說：“你說謊！你胡說！！你誣陷姜，君上您要相信姜啊。”

齊侯沒有看她，只是淡淡的說：“繼續說。”

圉人荦想要一推四五六，立刻又說：“那日哀姜勾引荦之後，說是知道荦力大無比，而且會劍術，就想要荦找個适當的時機，刺殺齊公，否則就告發荦，說荦……奸污齊國國女！當時荦真是吓怕了，可是這等事情，是決計不敢做的，無奈哀姜相逼，荦就向她讨了一個信物。”

那信物便是手帕！

說起來，吳糾第一眼看到那手帕的時候，就覺得奇怪，手帕是魯缟，而且是上好的魯缟，比齊侯賞賜的所有東西都要好，哀姜是怎麽得到這種魯缟的呢？

後來經過公孫隰朋的确認，這是魯國貴族的禦用之物，不會流傳到民間，更別說哀姜是齊國的女子，自然無從得到這種東西。

若是能得到這種東西，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哀姜必然和魯國的貴族有聯系。

這麽一想，事兒可就變大了。

的确如此，哀姜在逃離齊國都城之後，就住在齊國和魯國的邊境，哀姜此番回臨淄城，身份很特殊，因為她是個間諜。

魯公通過慶父聯系到了哀姜，許諾了哀姜，若是哀姜可以成功刺殺齊侯的話，就會封哀姜為魯國夫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為了讨好哀姜，也是作為信物，魯公讓慶父交給哀姜一條手帕，那是魯國最上好的絹絲，上面還有哀姜的名字。

哀姜來到齊國之後，她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那便是王姬身邊的圉人荦其實是魯國人，而且力大無比，擅于劍術，因為在魯國犯了事兒，才逃亡周國，受到了王姬的寵愛，留在身邊。

哀姜便用美人計，引誘了圉人荦，圉人荦立刻上鈎，畢竟哀姜可比姿色平平的王姬要美豔的多，而且溫柔婉轉，像小鳥一樣。

但是圉人荦沒想到，他們歡好之後，哀姜立刻提出條件，否則就告訴旁人圉人荦是個假寺人，而且奸污自己。

圉人荦沒有辦法，只好聽從哀姜的條件，沒想到竟然是讓自己刺殺齊侯！

哀姜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她說圉人荦只要得手之後，魯國的使臣正好進臨淄城，到時候會偷偷接哀姜和圉人荦一起回到魯國，等齊國人想要抓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到達了魯國，絕對不會被抓到。

而且回到魯國之後，圉人荦也是功臣，榮華富貴想之不盡。

圉人荦心動了，但是他也留了一個心眼兒，便是要哀姜一個信物，哀姜為了取悅圉人荦，就将一條手帕交給了圉人荦，作為信物，以免被哀姜出賣。

圉人荦全都如實招來了，這樣一來，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當然除了吳糾，吳糾早已老謀深算，還有一個人也不驚訝，那便是齊侯了。

齊侯臉色難看，但是不見驚訝之色，仿佛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的确，是很早以前，在半個月之前，吳糾深知此時事關重大，而且有很多事情雖然自己能想到，但是缺乏權利辦不到，例如哀姜如果真的是間諜，她那麽聰明，肯定不是魚死網破的間諜，必然要想到逃跑的方式，臨淄城中肯定已經混入了魯國人，但是吳糾一個人抓不出來。

于是吳糾就讓子清拿着手帕去見了齊侯，齊侯是相信子清的，再一聯想接風宴，還有王姬的各種表現，一下就明白了過來，當即震怒不已。

但是齊侯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立刻深夜來見吳糾，兩個人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談到很晚，又秘密找來了公孫隰朋，派他排查臨淄城中的可疑人物。

圉人荦一招認，魯國使臣大喊冤枉，說：“冤枉啊！齊公明鑒，寡君絕對不會做這種缺德事情，也不認識齊國國女，那手帕是僞造的，是圉人荦僞造的，想要陷害我們兩國的關系！”

哀姜也哭訴的說：“君上，姜可是您的親侄女兒，怎麽可能加害君上呢！君上明鑒啊！”

齊侯只是冷冷一笑，說：“明不明鑒，等會兒再說罷，來人！”

他說着，兩隊虎贲軍，铿锵有力，快速沖入大殿，列隊将衆人包圍，各國使臣均是臉色難看，沒想到喜宴，竟然變成了兵變？

虎贲軍沖進來之後，就聽齊侯說：“虎贲中郎将何在！”

一個膀大腰圓的黑甲軍人很快出隊，仔細一看那人虎目絡腮胡，竟然是那日随同甯戚下山的虎子，如今已經變成了虎贲中郎将。

虎子出隊，拱手朗聲說：“在！”

齊侯說：“帶人上來。”

衆人不知是帶什麽人，就見那彪形大漢，氣勢洶洶的走出去，很快回來，手中提着一個男子，“嘭”一下扔在殿上，哀姜和那魯國使臣一見，頓時大驚失色，一瞬間臉色都慘白了。

齊侯冷冷的說：“孤想……哀姜和魯國特使，或許也不認識這個人罷？”

虎子扔在殿上的人，竟然是混入臨淄城中，接應哀姜和圉人荦的魯國探子，随時等待他們得手之後将兩個人接出城去。

而此時那個探子已經傷痕累累，趴在地上起不來，面色慘白的哆嗦着，顯然是用了大刑的樣子，看起來已經什麽都招認了。

哀姜和魯國使臣一見，頓時覺得大勢已去，都有一種頹廢的感覺，幾乎要癱在地上。

而圉人荦也一下蒙了，齊侯竟然提前抓了魯國的探子，也就是說，齊侯定然早就知道這個事兒了，而自己恐怕是中了計策，竟然和盤托出。

圉人荦心中戰戰兢兢，害怕齊侯也不會饒過自己，當下仗着自己有些武藝，就想要逃跑。

結果虎子一把抓住圉人荦，比力氣可能旁的人比不過圉人荦，但是虎子力大無比，圉人荦竟然不能逃脫，被一下拽過來，扔在地上。

此時王姬已經傻眼了，她可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寺人，竟然是魯國的間諜，還要密謀刺殺齊侯，這罪過太大了。

王姬緊張的要死，越是緊張就越是肚子疼，疼得要命，結果就聽到王姬一身尖叫，竟然倒在了地上，衆人一看，發現王姬的喜服上竟然都是血水，還以為王姬遇到了行刺的事情，全都緊張起來。

只不過齊侯還是不緊不慢，吳糾這才說：“請醫官。”

這時候進來的卻不是齊國的醫官，而是周國随行的醫官，醫官快速進來給王姬醫病，然後跪下來磕頭說：“回禀君上，回禀公子，回禀各位諸國使臣，王女她……這是……這是滑胎了。”

衆人一聽，又只是齊侯和吳糾沒有驚訝，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随即又淡淡的轉開了目光，一瞬間大殿裏驚訝的聲音此起彼伏的。

齊侯則是淡淡的說：“哦？滑胎？孤的公子禮數周全，可不曾在大婚之前，與公主見過面兒，你說王女滑胎，滑的是什麽胎？”

王姬倒在地上疼得尖叫，旁人看的那叫一個心驚膽戰，但是都不敢出打氣兒，滑的什麽胎？這還用說嗎，一切都不用說了，自然是那個假寺人的！

剛才衆人就在奇怪，王姬大婚之日，為了一個寺人和哀姜的茍且之事，絕對不應該這麽興師動衆，而且這可算是家醜，管教不嚴，還不偷偷的教訓？

怎麽大庭廣衆之下，如此動怒？

這麽一瞧，如今全都明白了，恐怕王女和這個假寺人也有一腿，而且竟然大膽的懷了寺人的種，想要讓公子無虧接，當真是大膽之至。

圉人荦連忙說：“不不不，和我沒關系！”

他這麽說着，分明是承認了，衆人一片嘩然，這一場戲，已經演變成了好幾場戲。

齊侯冷冷的看着在地上疼的翻滾的王姬，王姬那麽喜歡吃酸的，吃了不少山楂，若是不是醫官給她喝保胎藥，王姬的胎兒早就滑了，如今一受到刺激驚吓，山楂又是收斂的東西，自然就滑胎了。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周天子的王女竟然和寺人有染，還懷了孩子，帶着孩子竟然敢嫁人，這事兒若不是齊國的人早就發現了，恐怕要吃大虧，等結了親，就是一家子人，變成了家醜，沒成婚之前，那還是周天子的醜事兒，圉人荦又是魯國人，又成了魯國的醜事兒。

如今魯國事兒可大了，一方面魯國是主婚的諸侯國，結果出了事兒，他們理應有責任。

另一方面，魯國還派了一個細作跑到齊國來，妄圖刺殺齊侯，也被揭穿了，這責任重疊在一起，那麻煩可就大了。

齊侯冷冷的看着地上打滾兒的王姬，說：“今日這事，孤定要問天子，讨個說法！”

王姬被寵慣了，怎麽想到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當即又後悔，但是也沒有辦法，疼的還厲害，最後昏厥了過去，齊侯揮了揮手，讓人把王姬擡走。

擡走了王姬之後，齊侯又看向哀姜，哀姜知道自己暴露了，“噗通”一下就跪下來，抱着齊侯的小腿說：“君上，姜一個弱女子，是魯公逼姜的，姜也只是搪塞他們，并沒有加害君上的意思。”

哀姜楚楚可憐，齊侯卻冷冷的看着他，說：“孤且不談這個，你與寺人荦茍且有染，此事可是真的？”

哀姜一愣，随即哀聲說：“是……是寺人荦奸污姜。”

圉人荦一聽，大喊：“不是，是她勾引我！”

一時間“他奸污我”，“她勾引我”此起彼伏的，衆人聽得啧啧稱奇，齊侯冷笑了一聲，說：“好，既然你們都承認有染，那孤便做個好人。”

衆人聽不懂齊侯的意思，就聽齊侯冷冷的說：“孤今日便做主，将哀姜許配給寺人荦做夫人，從以往後，哀姜剔除姜姓族譜，再不是我大齊國國女，也再不許踏進我大齊國一步。”

他說着看向魯國使臣，陰測測的笑了一聲，說：“孤為了表達仁義，不殺魯國來使，但是也請魯國使臣轉告魯公，給孤一個說法，若是沒有這個說法，別怪孤朝聖天子，請天子做主，趁着孤還沒有反悔，一個時辰之內，帶着你的圉人和圉人夫人，速速離開臨淄城，否則……殺無赦。”

齊侯聲音冷漠，表情更是陰霾，那魯國特使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竟然還有一線生機，什麽話都不敢說了，連忙調頭就跑，在衆人的注目吓跑出了大殿，竟然連哀姜和圉人荦都不管了。

哀姜仗着自己是諸兒的女兒，跪下來哀求齊侯，哭訴說：“三叔叔！您怎麽忍心将姜趕出齊國，哀姜生是齊國人，死是齊國的鬼，三叔叔難道完了哀姜已故的君父了麽？求三叔叔看在先父的面子上，饒了哀姜一次罷！”

齊侯臉色非常陰沉，但是聽到了哀姜的話，反而慢慢轉好，哀姜還以為提起齊侯的大哥諸兒有用，可哀姜哪知道，齊侯年幼的時候，因為不是長子，也不得齊僖公的喜愛，除了大哥諸兒，齊侯和公子糾的待遇還沒有公孫無知強，公孫無知竟然能按照太子的規格被人侍奉，而齊侯沒有母親，受盡了旁人白眼。

尤其是大哥諸兒的白眼，齊侯可沒忘了，當年諸兒把他扔下湖水取樂的樣子，如今哀姜卻要提起他大哥，來和他講情面，齊侯聽到這裏，氣怒到了極點，反而也就不怒了。

只是低下頭來，淡淡的看着哀姜，随即就聽衆人“呵——”的一聲驚呼，哀姜也是“啊呀！”一聲大叫，頓時跌坐在地上，被齊侯一下踹開。

哀姜本身抱着齊侯的腿，被猛地踹開，也是愣了，就聽齊侯淡淡的輕聲說，那聲音旁人似乎聽不到。

他說：“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倒不必如此。”

哀姜一瞬間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是已經沒有挽救的餘地，哀嚎着：“我是國女！我是國女！不要如此待我！我是國女！我是正統的國女，他……他！”

哀姜說着，突然爬起來，把目光定在吳糾身上，似乎有些癫狂的大吼着：“我是國女，正經的貴族血脈，而他！他才不是，他是魯國國女和旁人私通所生，哈哈哈他是私通的野種！！我告訴你們是真的！魯國的公子慶父親口告訴我的！他不是齊國人，憑什麽廢了我國女的稱號，他才不是齊國人！”

衆人一時間有些嘩然，紛紛議論起來，不由的向吳糾看過來，感覺今天似乎又要揭露出齊國的另外一個秘密來。

先前兩個秘密，說是齊國的秘密也不對，畢竟哀姜是受到了魯國的指使，而王姬是和魯國的男子私通，怎麽說也是魯國的秘密和周天子的秘密，齊國怎麽看都是可憐的受害者。

衆人就在靜等第三條秘密被撕開，可是反觀公子糾，被點名道姓的指責，卻沒有一點兒驚訝和憤怒之色，只是滿臉淡然，用一種無稽之談的表情看着哀姜。

衆人一時間拿不定到底是什麽情況，難道哀姜真的瘋了，開始亂咬人？

齊侯已經臉色一寒，冷聲說：“孤好心留你一命，不是讓你無事生非，造謠生事的，來人，将這個瘋子，丢出宮去！”

齊侯已經發話了，虎子立刻大踏步沖過來，一把扭住哀姜，哀姜疼的叫不出來，三兩下就被拎了出去，圉人荦看到這場景，根本不敢說話，畢竟自己和王姬有染，現在又和哀姜扯上關系，齊侯讓自己滾出齊國，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圉人荦不敢說話，連忙就滾了，其實他不知道，就算他滾出齊國，周天子受此大辱，也不會放過他，再加上他指證了魯公，揭露了魯公的秘密，魯國又怎麽可能放過圉人荦？

齊侯根本不需要手染鮮血，已經做到除之後快。

一場喜事兒，竟然變成如此劍拔弩張的場面，很快所有的鬧事者就都被處理了幹淨。

齊侯看着列隊有素的虎贲軍，還有各國緊張的特使，收斂了自己的怒容，笑了笑說：“讓各位見笑了，今日之氣，孤必向周天子請示，給齊國，也算是給各國諸公一個交代。”

這一句話，把各個國家都給扯進來的，說是沒關系，其實也有一點兒關系，畢竟大家遠道而來是為了參加婚禮，結果婚禮險些變成了兵變，到底是有些關系。

如此一來，今日之事，瞬間變成了津津樂道的事情，齊國是個可憐的受害者，周天子管教無妨，王女毫無德行，魯國則是陰險狡詐。

諸國來的特使都是有名望的人，這麽一縱觀全局，就等于看到周天子的笑話，又看清楚了魯國的嘴臉，最重要的是，吳糾和齊侯研究了一番，趁着今日才揭穿王姬的事情，完全是因為，想要諸國特使都做一個見證，周天子和魯國的把柄都捏在齊國手中，大家有目共睹。

齊侯很快讓虎贲軍退出大殿，請各位特使入席，雖然喜宴辦不成，但是還是要開席的，這個時候公子無虧才走出來，衆人才發現，今日的新郎君根本沒有露面，姍姍來遲竟然還穿的不是喜服。

如此衆人才恍然大悟，齊侯定然是有所察覺，所以故施此計，不然新郎君為什麽一副置身度外的樣子？

大家這樣一看，不由又覺得齊侯當真是深不可測，齊國也是不可一世，大家心中都暗暗有了這樣一番計較。

宴席在半夜才散去，吳糾籌劃了半個月的計謀，總算是看了一場好戲，也沒有辜負自己，王姬哀姜為了一個渣男大鬧婚禮，丢盡了周天子和魯國的臉，就像晏娥說的一樣，事兒趕事兒打成了結子怎麽辦，幹脆一刀全都砍了。

這一刀下去，吳糾感覺真是無比暢快，因為心中的事兒解決了，又是個完美收場，吳糾松了口氣，今日的宴席又非常高檔，美味佳肴無數，吳糾自然要吃喝個痛快了。

今日的宴席菜色非常多，吳糾坐在席上，旁邊的使臣都吃的戰戰兢兢，唯獨他吃的特別歡心，而且今天有一道菜，味道獨特鮮美，吳糾一看便知道，是易牙做的。

前些日子易牙過來請教吳糾，怎麽樣做魚，才能剃幹淨魚刺，又美觀雅致，還吃起來口感鮮美？

易牙雖然很善于烹饪，但是吳糾是個僞古代人，自然比他腦海中的理膳方式多，吳糾一聽就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做魚方法，那邊是魚丸！

其實魚丸這個創新，最早記錄應該在秦朝，秦始皇非常喜歡吃魚，每頓飯都要有魚，但是又不喜歡魚刺，如果有魚刺就會賜死膳夫。

不能有魚刺，但是如果把魚弄散，又犯了“粉身碎骨”的忌諱，恐怕招來殺身之禍，于是有個膳夫就想到了一個主意，把魚肉剔刺剁碎，用刀背反複拍打，魚肉變成了魚茸，經過拍打和調味，魚丸彈而嫩，鮮美爽口。

吳糾就把這個方法交給了易牙，讓他做些魚丸子出來，易牙聽了大為驚訝，連連稱奇。

今日吳糾一看，有一味湯裏面飄着一些圓溜溜，猶如白玉一樣的小丸子，用小匕盛起來一嘗，當真奢侈，鼈湯氽丸子，裏面還有各種奢侈的配料。

丸子潤白的仿佛是工藝品，每一個丸子大小一致，圓到了極致，舀起來放入口中，一股鮮味直沖味蕾，丸子表皮還很脆，一口咬下去，裏面鮮嫩又有嚼勁兒，顯然混入了其他海鮮類食材，才讓丸子如此彈牙，而且鮮味并不單一，完全嘗不出一丁點兒的腥味。

吳糾覺的自己的味覺已經足夠挑剔了，但是這道湯鮮美無比，絕對挑不出任何毛病，易牙在理膳方面果然是人才，吳糾只是提點了一筆，他就舉一反三做出了如此彈滑的魚丸湯。

吳糾非常喜歡吃這個，丸子滑滑嫩嫩的，配上一壺青梅酒，香鮮無比。

因為心情大好，吳糾就多吃了點，也多喝了點，新釀的青梅酒，味道甘甜帶着一點點的酸，完全沒有苦澀的味道，入口甘爽，味道也不嗆人。

吳糾一連喝了不少，晏娥看着他臉色漸漸變得殷紅，輕聲說：“公子，別飲了，您恐怕醉了。”

吳糾說：“沒事兒，這甜漿沒什麽度數。”

古代人釀酒都沒什麽度數，因為當時的設備不是很先進，而且青梅酒很甜，就有一種錯覺，不過吳糾不知道，這青梅酒是經過易牙改良的，其實度數并不低，喝多了就暗搓搓的上頭，等發現的時候，吳糾已經醉了。

吳糾滿臉嫣紅，脖頸都是紅的，子清和晏娥一看，反正宴席已經酒過三巡了，幹脆直接把公子架走罷？

兩個人偷偷一商量，就一人一邊兒拉着吳糾要走，吳糾糊裏糊塗的跟着兩個人，感覺頭暈，反應慢，眼皮沉重，特別想睡覺，呼吸也變得熱乎起來，好像自己在吐火。

晏娥說：“公子，公子您別睡着兒啊，回去再睡罷。”

就在子清和晏娥死拉活拽的準備扛着吳糾回去的時候，一個寺人從後面趕上來，笑着說：“公子！公子！”

吳糾聽到有人叫自己，反應很慢的轉過身來，眯眼去看那寺人，分明認識，但是反映不過來是誰。

寺人是齊侯身邊的那個人，被吳糾這麽跟不認識似的仔細打量，感覺後脖子都發麻了，連忙幹笑說：“公子，君上有請，君上說請公子單獨吃慶功宴呢。”

子清一聽，連忙說：“有勞大人回禀一下，公子他今兒醉的厲害，恐怕……”

他說着，話還沒說完，吳糾立刻不願意了，口舌有些不清楚的說：“不……我沒醉，誰說我醉了？”

晏娥聽着吳糾的話，頓時“噗嗤”一下就笑出來了，吳糾顯然已經撒酒瘋了，沒想到平日裏斯斯文文的公子，撒起酒瘋竟然這麽可怕？

吳糾袖子一揮，大義凜然的說：“帶路！”

那寺人有些忐忑，但是公子一副“不帶路就咬你”的樣子，寺人也不敢違逆，趕緊帶路，說：“請、請！公子請。”

吳糾從沒這麽醉過，走路打晃兒，一個人根本走不動，又不讓人扶，摔了三次，幸虧都不重，但是衣裳都髒了，還亂七八糟的。

齊侯等了半天，今日之事，旁人都覺得是齊侯厲害，有權謀手段，但是不知其實是吳糾的意思，若不是吳糾有所發覺，齊國就被周國和魯國戲耍在鼓掌之中了，當真是奇恥大辱。

所以齊侯今日特意擺了小竈，打算怎麽也要感謝一番吳糾。

等了好久，吳糾可算是進來了，然而……

就聽“乓！”一聲，吳糾劈手直接把殿門給推開了，裏面的寺人和宮女還以為是刺客，吓得一跳，齊侯也皺了皺眉。

就見到吳糾滿臉嫣紅，衣裳亂七八糟，頭發都有些松散的走了進來，齊侯一愣，不知道的還以為吳糾遭遇了刺客。

後面子清晏娥和寺人趕緊沖上來，吳糾進殿門的時候，還險些被絆了一下。

齊侯眼疾手快，猛地踏上一步，立刻将吳糾接住，随即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香，無奈的說：“二哥這是喝醉了？”

子清連忙請罪說：“公子今日多飲了幾杯青梅酒，無心冒犯君上……”

子清還沒打完圓場，吳糾已經一揮手，篤定的說：“沒醉。”

子清的話瞬間就卡住了，真想翻個白眼，反正吳糾現在喝醉了，明天肯定也不記得。

齊侯一愣，随即“哈哈”笑了出來，說：“二哥當真醉了。”

吳糾不願意的說：“沒醉。”

齊侯連忙說：“好好，沒醉，二哥請坐。”

吳糾“嘭”一聲坐下來，其實是被自己的衣擺絆倒了，一下跌在席上，然後又是“咚”一聲，趴在案上就睡着了。

衆人一看，子清和晏娥又是尴尬，又是擔心，齊侯倒是沒有生氣，畢竟他今日心情大好，而且吳糾是頭功，當下說：“這樣罷，二哥醉成這樣，不如今日留下來歇息。”

齊侯和公子同宿一房已經不是新鮮事兒了，大家聽了也不是很驚訝，齊侯走過去，輕而易舉的就将吳糾從席上抱了起來。

吳糾睡得香甜，根本沒感覺，被公主抱着就走進了內殿，齊侯把他小心的放在榻上。

剛剛沾着軟榻，吳糾便“唰！”的一聲睜開了眼睛，那眼神相當犀利，齊侯都險些吓了一跳，還以為他是裝醉。

結果就聽到“嘭！”一聲，然後衆人齊齊發出“嗬！！！”一聲抽冷氣的聲音，全都盯着齊侯的禦榻，準确的說是盯着被非禮的齊侯，還有“霸王硬上弓”的吳糾。

吳糾并沒有醒過來，而是撒酒瘋，突然翻身将齊侯推倒在榻上，然後猛地低頭，兩個人嘴唇一下就貼上了……

其實吳糾和齊侯這個模樣，也不是第一次了，寺人和子清都是身邊的老人，其他宮人也知道什麽該看，什麽不該看，所以大家抽了一口氣之後都很淡定的低下了頭。

只有晏娥是新來的，在這種事情面前不夠淡定，不夠冷靜，不夠機智。

晏娥除了抽了一口氣之後，還“呀！”的驚呼了一聲，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背過身去。

子清：“……”

齊侯沒想到吳糾突然撒酒瘋，而且吳糾騎在他身上，根本不是吻下來，而是咬下來。

真的是咬，毫不含糊，瞬間咬了兩口，齊侯還沒反應過來，他的上下嘴皮一下全都破了，是流血的那種破。

吳糾咬了兩口，垂着頭，黑發散亂的披下來，遮掩着他迷離的眼神，還輕輕眯起眼睛，舌尖伸出來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感嘆說：“魚丸好彈牙，但是怎麽不鹹？忘放鹽了？”

齊侯一瞬間要被氣死了，趕緊推着吳糾，說：“你看清楚我是誰，什麽魚丸？”

吳糾又想咬下去，但是他杠不過齊侯的力氣，咬不下去，只好仔細眯眼去看齊侯，看了良久，反應很慢的說：“有點像……有點像……”

衆人全都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不敢看榻上的情況，但耳朵就聽得更是清清楚楚，他們本以為不看就可以了，哪知道就聽到公子緩慢清晰的說……

“有點像……像那個害口的老男人，比孕婦害口還厲害，點……點着名兒的要吃的，煎餅一口氣吃四個？怪不得膀大腰圓的，你說他都三十歲了，人到中年還吃這麽多，很容易發福啊……”

老男人……

害口……

齊侯剛開始還聽着迷糊，心想吳糾把自己給認成誰了？但是當齊侯聽到一口氣四個煎餅的時候，頓時就明白吳糾說的是誰了，明明就是自己！

膀大腰圓？

人到中年？

齊侯險些氣的直接翻白眼暈過去，而吳糾呢，吳糾酒氣正濃，先把齊侯咬了兩口，然後控訴了齊侯的種種惡行之後，直接趴在齊侯身上就睡着了，還伸手摟着他的腰，俨然将他當做了抱枕。

吳糾抱着他，還用散亂的頭發蹭了蹭齊侯的脖頸子，喃喃的說：“唔……荻兒你怎麽變壯了？抱起來手感都不好了……”

齊侯氣的不行，一擡頭還發現被宮人全程圍觀了，立刻打了個眼色。寺人那叫一個有眼力，趕緊哄着其他寺人全都出了大殿，還貼心的掩上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