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湛安撫端午說這道坎邁過去了,實則他自己也料不準謝師長會怎樣處置他,直到宴會散了,管事的拿了五塊大洋給他。
沈湛有些意外:“不是說的兩塊大洋?”
管事的道:“陸參謀長誇你唱得好,師長高興,賞你的。”
沈湛一顆心落地了,接過銀子道謝後,帶着端午從後門走了。他心裏頭高興,邊走算計五個大洋的去處。
“有了這五個大洋,今年冬天就不愁了。回去後我買一斤肉,包小馄饨吃,明天不吃饅頭了。”
端午雖然很想吃肉,但他覺得現在根本不是讨論吃的時候:“師父,我們趕緊收拾行李走吧,不然可能就走不了了,吃肉的事,等有了下個落的地方再說。”
沈湛應了一聲,繼續說豬肉的事,他說得興致勃勃,沒認真瞧眼前的路,直到走在他身邊的端午住了腳步。
沈湛不解地問:“怎麽了?”
端午如臨大敵地看着前方。
沈湛順着端午的視線看去,只見不遠處停着一輛汽車,一名身着戎裝的男人站在汽車旁。男人見到沈湛,走近道:“您好,我是陸參謀長的副官趙青雲,參謀長邀您明晚七點在德昌酒樓吃晚餐,傍晚六點會有專車到您的住處接您。”
沈湛打心底裏是拒絕的,道:“我就是一唱戲的,陸參謀長為何要邀我吃晚餐?”
趙副官笑道:“參謀長喜好昆曲,先生又是這方面的翹楚,參謀長想與先生交流一番不稀奇。”
沈湛推脫不掉,只能暫時應下。
趙副官示意停在路邊的小汽車開近,打開後車門道:“很晚了,參謀長囑咐我送先生回家。”
“……”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Advertisement
沈湛默默在心裏給這位趙副官以及他背後的陸參謀長蓋了戳,再權衡了一番雙方的實力,非常識時務地上車了。
一路無言,等到了師徒二人的臨時住處,趙副官同沈湛道別後,讓司機開走了。
沈湛帶着端午進屋,端午立即用一雙又涼又濕的手抓住他的手,面露急色道:“師父,我們趕緊跑吧,那參謀長肯定是看上你了!”
沈湛覺得端午用詞不當,但又想不出恰當的詞彙,就同意了。師徒二人把幾件少得可憐的行李一收,打開門悄悄打量了一番外面的情形,趁着夜深無人逃之夭夭了。
沈湛帶着小徒弟偷偷跑路不是一兩次了,警惕性十足,跑了沒多久就聽見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附在端午耳邊道:“別出聲。”
端午一聽就知道身後有情況,立即把腳步收斂了起來。
四周十分安靜,沈湛聽出了後面的腳步聲,共有兩道。恰好前面有幾間民屋,他帶着端午加快腳步,躲到了一間小屋後。過不了多時,那兩道腳步聲就跟近了,借着月色,沈湛看清了跟蹤他的兩個男人,一個大塊頭,一個小個子。
他在心裏揣測這兩個人的來路,應當不是那謝師長派來的,謝師長要收拾他早收拾了,犯不着給他五個大洋,再找人跟蹤,莫非是那位陸參謀長?
沈湛正在心中揣測,跟蹤他的大塊頭見不到他們的人影,問身邊的小個子:“人呢?怎麽不見了?”
小個子想了想,道:“這條路只有一個出口,到出口守着去。”說着,就要折回去。
真讓他們折回去,沈湛和端午就被堵在裏面了。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沈湛見身邊有幾塊從牆上落下來的磚頭,一塊遞給端午,一塊操在自己手裏,用口型說了一個字:“幹!”
師徒二人從未幹過拍人磚頭這種事,情況緊急,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當小個子和大塊頭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沈湛一馬當先地沖出去将手中的磚頭蓋上大塊頭的後腦勺,端午緊随其後,将磚頭往小個子的後腦勺上蓋。
端午的動作比沈湛慢,失了先機,叫那小個子察覺躲了過去。至于大塊頭……沈湛手中的磚頭的确是紮紮實實地蓋上了他的後腦勺,可對方就跟沒事人似地,轉過身用一副吃驚的表情看着沈湛。
沈湛比他還要吃驚。
大塊頭大概猜到沈湛在吃驚什麽,解釋了一句:“大夥都叫俺鐵頭。”
沈湛;“……”
踢了塊鐵板。
他原想出其不意,将人打懵後帶着端午跑路,結果一個都沒砸成,這可怎麽是好?
小個子見偷襲他們的是沈湛和他的徒弟,不待沈湛想好對策,就主動解釋上了:“二位別誤會,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第六師警衛營的衛兵,奉陸參謀長命令來保護二位的。”
保護?
只怕保護是假,監視是真吧?
果然,小個子接着就問:“這麽晚了,二位是要上哪去?”
沈湛丢了手裏的磚頭,無視端午身後背的包裹,面不改色道:“散步。”
小個子也不揭穿,笑嘻嘻地說:“天氣冷,二位要是散夠了,就早點回去歇息。”
沈湛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了,只能回去睡覺。
他覺得自己跟那位陸參謀長五行相克,怎麽走的每一步都被對方看穿,就連半夜會跑路這件事,都像是被對方料準了,專找了人在這逮他。
沈湛帶端午回了住處,那兩名衛兵就明目張膽地守在門口。沈湛心大,沾了枕頭就睡了,留下端午一個輾轉反側。
夜幕散去,雞鳴破曉。
倘若昨晚那樁事沒出,沈湛就能帶着小徒弟繼續去茶館唱戲,可當着衆人的面被那位參謀長揭穿假唱的事,沈湛實在是厚不下這個臉皮再唱了。他帶着端午到街上買了一斤肉和面粉,回住處包小馄饨吃。
傍晚六點,一輛汽車準時停在了沈湛的門外,沈湛帶着端午一起出門,被帶到一家酒樓。
陸參謀長的包廂定在二樓,沈湛原想帶着端午一起進去,卻有人将端午攔在了門外。
宴是鴻門宴,沈湛就給了端午一些零錢,讓他自己去買東西吃。
端午有些擔心:“師父,你一個人能行麽?”
沈湛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端午聞言,依然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沈湛進了包廂,包廂內只有一名身穿便服的男子坐在沙發上整理文件,沈湛曉得這位參謀長姓陸,就上前叫了一聲:“陸長官。”
與此同時,包廂內休息室的門打開了,從休息室內走出的男人聽見這句話,同沙發上的男子一齊露出驚訝的神情。
沈湛心知不妙,臉上有點燒。
坐在沙發上的男子站起身,走到從休息室內走出的男人身邊,加重稱呼道:“參謀長,我先出去了。”
被男子稱呼為“參謀長”的男人點了點頭,男子就向門口走去,經過沈湛身邊的時候,用一種“很好,你成功引起了長官注意”的眼神看着沈湛。
如果沈湛沒有記錯,這個聲音是昨晚在謝師長後門堵他的趙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