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

第65章 ☆、065

巫玄黃被初九那森冷的眼神盯得心中發寒，眼見着常見離要朝那邊沖去，她猛地伸手将她拽住，急聲喝道：“常見離！你瘋了！”從雷雲中降落的電芒将五根蟠龍柱徹底籠罩住，一只只蠱蟲從那幾位長老的胸腹間落了下來，化作了一陣青煙消散在天地間。巫玄黃望着那幾位長老，眼眶憋得通紅。

大作的狂風仿佛要将屋子掀翻似的，那群原本湧向了大門處的妖物齊齊地朝着這邊聚攏來。他們的口中還叼着殘肢，嚼起來卡擦卡擦的響。他們忘記了互相厮打，只一頭紮向了初九腳下的那口烏黑的玄鐵棺材。地面開始劇烈的震動，一條寬約數尺的縫隙從中間向四面擴散。那些妖物只知道向前擠去，推搡間被那縫隙吞噬。

巫玄黃瞧着這滲人的景象，撩開了額前的發絲，向着柱子上的五位長老，木然道：“我忽然間明白了什麽是天譴。”這獻祭乃是巫門秘術中最玄奧的一種，以血肉之軀為祭，召喚神明之力。五位長老不是那種願意獻身的人，他們也是被人獻祭，這樣的話神明之力中則是夾雜着幾絲的黑暗與怨咒之力。

常見離怔怔的望着初九，而初九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不加以阻止。那條巨大的裂縫已經到了棺材底下了，猛烈地一陣搖晃，從地底下蹿上來一陣黑氣，将棺材包裹住。黑暗中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将這口棺材往下拖。劍光破開了黑煙，五道殘影直直刺向了五位長老的眉心，一團火焰從頭往下，不出片刻就将他們灼燒成了灰燼。他們早已經不是人間物，留在此地的不過是一個充斥着邪力的軀殼。

棺材已經有一半沉入了地縫中。

“那些妖物不見了。”常見離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凝在了那棺材上。

“別過來！”初九一聲高喝，她皺着眉頭低頭看那口棺材。咯吱咯吱的聲音從裏向外傳出，裏頭的東西似乎在劇烈掙紮，很快就會擺脫束縛，還是來得太晚，那東西都快被煉成了。她一擡眼就看見常見離朝着自己這邊移動，完全将她的呵斥當做耳旁風。初九心中微惱，掠到了常見離的面前，道，“我都說了別過來！那些妖物被這口棺材吞噬了，我也不知其中到底是什麽東西。”

“九兒。”常見離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語，只是呆呆地叫了一聲。她的手捂住了小腹，仿佛那兒的傷口還是汩汩流血。“九兒，你為什麽不肯信我？我沒有害你的心思，一直都沒有。”見到初九轉身似要離去，常見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滿心苦澀。

“我知道。”初九點點頭，避開了那深情的眼神，她殘忍地推開了常見離的手，淡漠地說道，“這事情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解決這段陽山莊的麻煩。”也不管常見離是何種反應，她走到了巫玄黃的面前，問道，“這都是你巫門的秘術，你們巫門曾有六位長老，最後那一個呢，她在哪兒？”

“我不知道。”巫玄黃咬了咬唇，神情複雜的望着那一口棺材。五位長老都被綁縛在柱子上，那最後一位，也就是自己的姑姑，是不是被鎮在這口棺材中？“這口棺材快沉下去了，直接将棺木劈開，不行麽？”巫玄黃問道。

初九沒有做聲，那常見離已經将內力聚到了履霜刀上。狂風以她為中心向四處擴散，刀刃上躍動着淡青色的光芒。轟隆一聲巨響，仿佛雷霆在頭頂上炸開。黑煙中惡臭彌漫，一只手臂攀着那棺木顫顫巍巍地動了起來。那不是人的手臂，仿佛被火焰灼燒過一般，黑乎乎中又泛着一股幽綠色。棺材中的東西站了出來，他有着人的身形，可已經不是人的樣貌了。一雙眼珠子血紅色，臉上的皮肉掉了下來，可見那森森的白骨，他口中那鋒利的尖牙則像是猛獸。這怪物是沒有自己的意識的，他從棺材裏爬出來之後就站在了那兒，一動不動。常見離的刀劈到了他的身上，亦是不能夠傷他分毫。

“這不是巫裳姑姑。”巫玄黃搖搖頭道。

“這當然不會是巫門的長老，若是長老們都死絕了，誰來維持這個大陣法？”初九冷笑一聲道。

“妖物不會動，可是兵刃也不能夠傷他分毫。”常見離後退了幾步，擰着眉說道。

忽然間，一陣嘹亮清邁的笛聲響了起來，妖物晃動着脖子，卡擦擦的響。他嘶吼了一聲，猛地向着初九撲過去，雙腳踩在了地上，立馬就陷進去一個深深的腳印。他的眼中沒有巫玄黃與常見離二人，只是一心的襲向了初九。嗚咽了數聲，張開嘴一聲大吼，便是一陣黑煙從他的口中冒了出來。這陣輕煙被風吹散，沾染到一旁的樹木上，那枝葉立馬就變得焦黑而腥臭。

“有笛聲，是有人在控制這妖物！”常見離喝了一聲，提着刀就沖入了戰局中。她小心的避開這妖物的利爪，靈巧的身形躍動，只是她的招式對着怪物造成不了任何的傷害，只能稍稍的拖延怪物的動作。不過有這一點便足夠了，初九的劍光上帶着電芒，刺到了妖物身上引得它一聲聲痛呼。皮肉從妖物的身上削下來，落在了地上就化成了輕煙。

巫玄黃左探右看，終于發現了一道隐匿在了一顆大樹後的人影。她提氣朝着那邊掠去，口中則是大喊着：“巫裳姑姑，巫裳姑姑！”樹下的人自然也知道自己身形暴露了，笛聲微微地一滞，之後陡然變調，那妖物不再襲擊初九，反而是向着另一個方向飛速逃去。巫裳也幾個縱身，消失在了巫玄黃的視線中。

“是姑姑，可是她不該是這樣的。”巫玄黃繞了回來，她低下了頭，話語中夾雜着愧疚與失落。“我巫門幾位長老中，她最不愛這些長生之事，也不喜弄巫門禁術。可現在……我不知道她是怎麽了。”

“也許是被人逼迫呢。”常見離似是想到什麽事情來，面上一派慘然之色。

“是誰呢？我不信段陽山莊的人有這麽大的本領。”巫玄黃跺了跺腳，心中郁結着一股氣。

“段守陽就是那怪物。”初九淡淡的開了口，“那怪物有一只手臂是鐵臂，想來是段守陽無疑。這段陽山莊中恐怕沒有活人了，就連那上門的武林人士恐怕也兇多吉少。”

“到底是什麽人這麽殘忍？一路走來，被噬魂蠱所害的不知道有多少了，就怕這江城也難逃那滅頂之災。”巫玄黃憤憤地說道，“不用等什麽天譴，我巫門到如今已經毀了，這就是兩百年前屠龍一事的報應麽？”她一轉頭看見常見離在出神，忍不住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問道，“見離，你在想什麽？”

常見離面上滿是蒼白，她強撐起精神，回答道：“我在想雲渺宗。”

“雲渺宗？”巫玄黃一挑眉，有些訝異，“雲渺宗那麽遠，這事情與他何幹？恐怕雲渺五子還沉浸在重振宗門的大事中。”

“雲渺宗木青——”常見離提到了這個名字，渾身一凜，她喝了一聲不好，趕緊提氣朝着段陽山莊外頭掠去。循着記憶找到了遺音所在的院子，那兒的桌子上還堆疊着各種藥物，掀開了簾子後，空空蕩蕩的，早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這兒住着什麽人，你怎麽這麽緊張？”巫玄黃捏起藥材放到鼻底輕輕嗅了嗅，不解地問道。

初九從屋外闖了進來，她的臉色忽地大變，一把拉住了常見離的手，顫聲問道：“這兒之前住着什麽人？”那龍息雖被藥味掩蓋，可還是能夠辨出一些。體內的氣息躁動着，她手中的力道越來越大，将常見離的手腕捏得發青。若不是竭力地控制着，她恐怕要化作龍形了。

“九兒，你冷靜些。”常見離輕聲安撫道，可她自己心中也是極為慌亂的，眼角跳動，總覺得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當初在靈冢中，我娘親有一些話語是沒有騙你。你的娘親确實在屠龍谷中，她失去了半顆龍珠，很難維持生機。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從屠龍谷中出來了，她跟遺音呆在一塊。可是現在……”

“現在怎麽樣？”初九着急地問道。

常見離搖搖頭，慘白着臉應道：“可能她被我娘親給帶走了。我幾乎忘記了，我娘親當初是到過雲渺宗的，她可以借着雲渺宗的人找到遺音，找到你娘親。”

初九猛地松開了常見離的手腕，跌撞着後退了幾步。“混帳！”她的眸子猩紅，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來。“我要去找我娘親！”

“不要！”常見離猛然抱住了初九，痛苦地說道，“你不要走，你娘親沒事，我擔心的是你。我娘親她要你的龍珠，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