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黃昏時候的天空,被染得鮮血一般紅烈。夏日的熏風拂動那濃密的梧桐葉子,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大街小巷中,回蕩着兒童們歡快的歌謠。行人腳步匆匆,如同那一群群歸巢的鳥兒一般,只有那段陽山莊,倒像是被一層層陰霾所籠罩,奴役們都低着頭小心翼翼,生怕惹得主子大動肝火。
空蕩蕩的袖管,段守陽的臉色煞白,眸中充斥着一股煞氣與陰狠。常見離這一刀斷了的不只是他的一只右手,而是他大半功力,他恨不得将初九和常見離一刀剁了。童蒙也一并來到段陽山莊,可是他的态度似乎有些許的轉變,有些事情不能夠有任何的拖延了。
段玉清從段守陽的書房中走出來時候,臉色也白的如同一張紙一般,身形搖搖欲墜,要是沒有丫環扶着,她可能已經跌落在了地上。眉心緊緊的蹙在了一塊兒,好一副我見猶憐的可憐樣貌。她一點兒都不想嫁給童炜,其實在這門親事定下的時候她就反抗過了,那時候的爹爹神情略有些松動,遠不像現在這般堅決。段玉清一回房就把門給拴緊了,那些伺候的丫環都被趕了出去。她神情恍惚的走到了床邊,卻被裏頭的那一道人影給驚了一大跳。
“看來段守陽鐵了心把你給嫁出去了,就算你癱瘓在床,他也會命人把你擡到淩劍宮去吧?女人啊,你的作用僅限于此了。”巫玄黃懶散地靠在了段玉清的床頭,一雙眸子裏頭滿是戲谑,怎麽聽都讓人覺得其中充斥着幸災樂禍的意味。
“你怎麽過來的?”段玉清冷笑一聲,不客氣的朝着巫玄黃踹了一腳。可能是因為她之前被人劫出了段陽山莊,段守陽便在她的院子中加派人手,一來是防止有人潛進來,二來是擔心段玉清她自己私逃出去。其實巫玄黃悄聲無息的潛進來,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段玉清實在不知同她說什麽好。
“我以為你該問,我要怎麽将你帶出去。”巫玄黃瞧了她一眼,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下來,似笑非笑地說道。
“……”段玉清避開了她的目光,冷哼一聲,“我為什麽要跟你走?你跟常見離是一夥的,誰知道你會不會害我段陽山莊。”
“我跟常見離是朋友,但不能夠算一夥,你之前也不跟我走了麽?”巫玄黃靠近了段玉清,挑起了她的下巴,逼得她正視自己的目光,“你心中有怨?你爹爹是哪等人你心中難道不清楚?你還真天真的認為他是為了武林同道?常見離那一刀算是輕的了,沒有砍下你爹爹的腦袋,也算是瞧在你的面子上了。你知道,是你爹爹不厚道,明明已經輸了,還出手暗算人,一點兒宗師的風範都沒有,難怪你段陽山莊始終比不上雲渺宗。”
“閉嘴!”段玉清一把甩開了巫玄黃的手,喝道,“你給我滾出去,我就算嫁給童炜,也不會跟你走的。”
“你說的當真?那你以後可不要來求我帶走你。”巫玄黃挑了挑眉頭,“我是為了你好,你真是不識好歹啊。那童炜常年厮混秦樓楚館,一身花柳病過給你那可就糟糕了,天将讓美人薄命如斯啊。”
除了巫玄黃,段玉清确實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她雖是段陽山莊的小姐,雖然美名傳遍江湖,那也是因為她是段守陽的女兒,即将是那淩劍宮的少夫人。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甚至沒有一個閨中密友,那些服侍着她的丫環,也只聽命于這段陽山莊的主人,她一腔心事從來都是無處傾訴。她陷入了沉默之中,巫玄黃也不出聲打擾她,只是将一只竹哨塞入了她的懷中,從那虛掩的窗戶裏頭跳了出去。
對于含光珠的下落,別說是雲渺宗,就算是其他的小門派也都蠢蠢欲動,只不過被初九的那一番話牽引,他們基本都是向着青城派的那個方向去的。縱然不能夠搶奪武林盟主之位,可是借着這顆寶珠,興許也能夠謀得巨大的利益呢?常見離已經得到了含光珠,她的心便放寬了去,随着初九在這揚州城裏頭閑逛。
二十四橋明月,玉人吹簫。
一輪圓月落在了波光粼粼的水中,萬點繁星點綴其邊。濃密的楊柳融在那黏稠的黑夜中,迎面而來的風都帶着一股子的濕熱。河中微波蕩漾,在那亭亭玉立的荷花間,偶爾能看到幾只小紙船,或是黯淡的蓮燈。
“到時候任務完成了,你就回屠龍谷當大祭司了,你會帶我一起嗎?”初九與常見離倚靠在了那白玉橋欄上,如人間小兒女一般喁喁私語。“我聽說那些大祭司啊、聖女啊,都是不能夠成親的。”
“難道我不當大祭司,我們就能夠成親了麽?”常見離低低一笑,反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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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難道你想去找別人了?”初九的眉頭頓時擰成了一團,她單手叉腰,指着常見離的鼻頭,學着那在街上瞧來的婦人的樣子,很不痛快地說道,“常見離,我沒想到你是這等人,我為了與你在一起,抛棄了家中萬貫之財,不畏艱辛,不畏世人的眼光……”
“行了行了,別鬧。”常見離一把将出具的手握在了掌中,好笑地搖了搖頭,“這世間的法度便是如此,女子與女子,哪裏能夠結親呢?恐怕會讓人恥笑的。”
“難道女子與女子之間相愛,就是被允許了嗎?”初九反問道,“既然破了這所謂的倫理法度,再多做一些事情又有何妨?阿離,你難道是畏懼別人眼光的人麽?”
常見離瞧着初九的眼神,怔愣了好一會兒,才輕笑出聲:“九兒你說的對極了。”她自然是不會畏懼的。
聽到了常見離這番回答,初九整個人又變得輕快起來。她低頭瞧着被常見離握住的手,胸腔中那顆原本就不安分的心,跳動的節奏一下子便淩亂了起來。初九輕輕地咬唇,幽幽的目光凝視着常見離在月光下那冷清絕塵的面龐。她的眼睛中有一抹暖色,不像初見時候那般冰寒了。
“你這樣盯着我做什麽?”常見離慢悠悠地問道。
“想親你。”初九呆呆的回答道,待到回神來,面上起了一絲緋紅。她掩着自己的唇,低垂着頭,似乎在懊惱自己的失言。在外頭的時候,常見離不允許她放縱,也不準她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來。雖說此處寂靜無人,可到底是在外面。
常見離勾唇淡笑,拉着初九的手将她壓在了石橋的欄杆上。那欄上雕刻的玉石獅子,正好抵着她的背。初九一聲驚呼,常見離已經俯身了,可就在紅唇即将碰觸的時候,常見離停住了她的動作。她的眸子深邃如浩瀚的夜空,裏頭點綴着萬千星光;又像是深海之中攪蕩的漩渦,将人一點一點的吸附進去。她垂下來的發絲,輕輕地掃過了初九的面龐,帶來一陣微癢。初九被常見離的眼神吸引住,還以為就要這般對視到天荒地老的時候,常見離落下了一個吻,如同蜻蜓點水一般。
初九正遺憾她如此快速地離去,那一個又一個吻,就像是濃密的雨點落在了她的眉心,眼眸還有臉頰上。似乎天地間的萬物都不複存在了,她們只能夠望得到彼此。常見離含着初九的唇輕輕吮吸,舌尖偶爾探出掃過了她的牙縫。既然一切都已經放開,兩人平日裏頭便極少束縛住自己,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做盡了。常見離在這方面的天賦,與她習武時候所展現出來的天縱之姿,分毫不差。初九都要以為自己會在這個吻中窒息了。潺潺的水流聲,偶爾的幾聲蛙鳴以及那撲通撲通的落水聲,微合的眼眸子睜開了,常見離已經松開了她,正瞧着她笑。
“這欄杆好硬。”初九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皺,微紅着臉小聲地抱怨道。
“那下次換個地方。”常見離一挑眉,應對了一句。
“……”初九橫了她一眼,只是那樣子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反倒是流出一股子千嬌百媚來。
“其實剛才,這兒有人路過了。”常見離忽然說了一句。
“什麽?”初九猶在茫然中。
“我說剛才有個女人經過了這兒,她朝着我們瞧了好幾眼呢。”常見離輕快一笑,将聲音向上提了一些,“那個女人是雲渺宗的弟子,我猜她是去找遺音的,咱們要不要也去那百花谷湊一個熱鬧?”雲渺宗的将五子都派出了,五個人分別去往一個地方,只有這木青選擇了瞧上去一點兒幹系都沒有的揚州。
“我們不是答應遺音,把木青給她帶去麽?”初九的眸子轉動,她說道,“那木青知道雲渺宗的一些事情,遺音知道一些太乙門的事情,也許她們兩個合起來就知道那含光珠怎麽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