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回家
那邊事了後,程思慕又反反複複看了幾遍行車記錄儀的影像,均沒看出什麽不對,看起來後車好像是突然撞上了前車。
烏石山這個地方當真是邪門得很,江奕然那天勸自己不要染指那塊地皮,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好在戰铮倒臺,這個項目也暫時停了。
說起戰铮,戰家現在估計亂得很。也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程思慕嘆了一口氣,看來幾日後的追思會少不得要請戰老爺子出山主持大局了。
追思啊……程思慕想,戰祺這種人,有什麽值得追思呢?
可是,當他把這個當成笑話跟江奕然提起的時候,江奕然卻說,“別忘了還有賬本,只要有那個東西在,就沒有人覺得可笑。”
“可是賬本不是……”程思慕記得他已經将油畫交易的賬本交給了大哥,而且那賬本還是眼前這人給他的。
“這不是真的?”
“是真的,不過不是唯一。”
“不是唯一?”
“對,原本的賬本就有兩個。一本記錄交易總數額,也就是我給你的那本。可真正致命的,卻是另外一本。”
“……”程思慕屏住呼吸,他隐隐能察覺出江奕然接下來要講的是什麽,那是連他都不能承受的真相。
“那本賬本上,詳細記錄了與戰家父子進行油畫交易的全部家族,這其中不僅包涵地産商,更有政界軍界的一些人。只要賬本還握在戰铮手中,那些人就得唯他馬首是瞻。”
“那你說……戰老爺子知道這件事嗎?”
“應當是知道的,否則他不會任由戰铮和戰祺胡來多年。”
“……”他猜得沒錯,果然那位,才是最恐怖的存在。如果誰與“他”有一争之力,那麽必是戰老爺子無疑。
坊間傳言戰老爺子不理世事多年,已經完全隐退了,可是從小在程家長大的程思慕,卻沒有他們那麽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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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的激流勇退,那麽戰家早就在當年就被其他人瓜分幹淨了,如何還能在十幾年後屹立不倒?
程思慕之所以敢得出這個結論,那是因為誰都可以看出的一個事實——戰家後繼無人。
這不得不說是戰家的悲哀,老爺子的悲哀。
顯然,江奕然和他抱有一樣的想法,他輕聲說:“恐怕,這次追思會,不會平靜了。”
程思慕握緊他的手,“他人怎樣,都不關我們的事。奕然,那天你跟着我,不要離開。”
“恐怕不行。”江奕然低下頭,“那天我要跟江家的人一起進場。”
“那我與你一起。”
“思慕……你沒必要如此的。”
程思慕竟要為了自己放棄以程家人的身份入場,這份情,恐怕終此一生,自己都沒辦法償還了。
四月四日,那天下着小雨。不過是午後,天色就已經完全暗了,黑壓壓的烏雲壓下來,直叫人心裏透不過氣。
江奕然那天早早換了身黑色西裝,胸前帶着一朵白花,來到江家等待和衆人一起出發去西山陵園。
這是江三少十年來,第一次踏進這座大宅。站在院子裏的時候,各種不堪回首的回憶就紛至沓來。
十三歲的時候,他被接回江家,那時的自己還是一個又瘦又小又有些陰郁的小子,在那麽多光鮮亮麗的人面前顯得可憐又可悲,幾乎不敢擡起頭來。
這樣的自己,自然不讨父親和繼母的歡心。繼母常對自己說,做人要知足,自己是江時人所有私生子中唯一被江家承認,入了族譜的,所以要感恩。
自己一開始确實也是這麽想,所以在繼母第一次将自己關進地下室,第一次拿針紮進自己身體的時候,他都咬牙忍了沒說。
兄弟姐妹欺侮自己,他也是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與他們計較。可是漸漸地,他們變本加厲,還帶着其他人過來肆意圍攻毆打自己。
所有人都在這院子裏圍觀嗤笑,只除了一個人,那個名叫程思慕的少年。
那個人是程家的次子,含着金鑰匙出生,尚不知人間險惡,仍保留着一份善良的天性。他沖上來喝止了那夥對自己拳打腳踢的畜生,并打了踢得最兇的人兩巴掌。
接着,他蹲下來扶起了自己,看自己渾身是血,似乎吓到了,扭頭大叫着請醫生。
多麽美好的回憶啊,轉眼,都過了十多年了。
“然少?”管家大概是看江奕然在院子裏發呆了許久,不耐煩地出聲提醒他該進去了。
江奕然身子微顫了一下,這才醒過神來,擡腳走上臺階。
門開的時候,大概是聽到動靜,客廳裏的人都轉過頭來望着同一個方向。
“喲!這不是我們的三少嗎?舍得回來了?”
“父親,母親,大哥,二哥,大姐。”
沒有人回應,江奕然也不在意,尋了一個角落就要坐下來,他身體還沒好,又接連幾天耗費心神沒有好好養病,此時心力有些透支。
“沒有規矩,長輩叫你坐了嗎?”
“對不起。”
倒是江時人似乎有些不忍,他尴尬地咳嗽了幾聲,“那個奕然啊,你要坐就坐吧。休息一下我們也要走了。”
“呵呵,江三少好大的架子,讓我們一大波人等他一個。現在還像個大爺一樣,是不是還要人給你端茶送水啊?”又是最開始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江奕歡!非要在這個日子找不痛快是不是?!奕然啊,你別放在心上,你二哥就是這個脾氣你是……”
“我知道。”
“……”放在以前,江時人被打斷了說話,必定是要發脾氣的,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只是皺了皺眉頭,并沒有發作。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家和萬事興。”
聽到這句話的江奕然心裏冷哼一聲,但表面還是一派恭敬,“我休息夠了,父親。我們可以走了嗎?”
“什麽時候走,豈是你能做決定的?”江夫人就是看不慣這個繼子,總是一派虛僞的樣子,讓自己恨不得把他的笑容撕爛。
“咳咳,”江時人的表情越發不正常,他忽略了妻子的臉色,“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