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死人如何作畫
就在屏幕黑掉不久之後,程思慕推門走了進來。江奕然因為神經高度緊繃,聽到這聲響之後還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見是程思慕這次放松下來。
“你回來了?陳警官怎麽樣了?”
程思慕對他說的是,自己要去ICU看陳峤,故此江奕然有此一問。
“情況基本穩定了,轉到普通病房只是時間問題。”
“那就好,陳警官這是無妄之災,說到底,是我們連累了他。阿慕,等我出院了,我們去那些出事的警官家裏看看吧,聽說有一個叫猴子的,阿慕你是不是跟他接觸過?”
“嗯,我怎麽也沒想到,人就這樣死了。這幾天看多了生離死別,奕然,我突然發現,我沒辦法想象世界再也沒有你,那會是什麽樣的景象?”
“那就不要想象,我會沒事,你也會沒事的。”
“……”程思慕把頭擡起來,發現江奕然兩眼放空,盯着腿上的筆記本電腦,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這才發現這臺電腦,趕緊單手拿着把他放到江奕然夠不到的地方。
“不是說了,電腦有輻射,少玩一點。”
“知道了。”江奕然雖這麽說,但臉上的表情明顯不以為然,看得程思慕又生氣又心疼。
他只道江奕然在關心外面的事态發展,卻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時候,他已經和整個事件的終極策劃者見過面了。
雖然對方帶着一個可怖的面具,并身處一個黑屋子。
不出他們所料,在戰祺死後的那個下午,有關他們父子兩人貪污受賄以及利用職務之便為一些不法土地開發商大開方便之門的犯罪事實就有理有據地通過媒體呈現在人們眼前。
他們的犯罪手法很罕見,竟然是利用畫展來大型斂財。具體操作是這樣的,戰祺借口老爺子喜歡油畫頻頻在長京各大繁華地段辦一些畫展,展出很多新晉畫家的作品,并将那些作品炒到高價,暗示那些地産開發商前來購買。據警方調查得知,不久前死去的黑心地産商孫耀虎,就從戰祺父子手裏買下過不下百幅的油畫作品。
好個“別出心裁”,好個處心積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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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蒼天饒過誰,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有關戰氏父子的一切過往,又将重新調查,受理這些的,正是鐵面無私的程思欽。
可以這麽說,戰祺的死亡,帶來的是戰家的滅頂之災。
說滅頂之災,其實不大恰當,因為覆滅的是戰铮這一房,戰家還有一個不動如山的老爺子,以及其他兩房。
“大哥,這是我從一個老警員手裏得到的僅存一份關于十年前車禍的檔案,希望可以幫上忙。”
“難怪警局沒有檔案,原來是被藏起來了。那位老警員是誰?”
“人家不願引火燒身,大哥你就不要追究了。”他可不敢講這份檔案是江奕然給他的,不然豈不又惹得大哥對他更加懷疑。
真是很奇怪,明明江奕然身上有諸多可疑之處,可是他就是堅定地認為這些事都跟他沒有關系。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程思慕搖搖頭,繼續打開公文袋,一次次地往外掏東西。
“這是戰祺記錄油畫交易的賬本,裏面除了那些驚人的數額,出現最多的就是這個'顧飛飛',他似乎是他們的長期合作者。可是這個人失蹤已久,怎麽也找不到。”
“顧飛飛死了,六年前FG大學畢業就死在地下室了,因為沒有親人在世,平時人緣也不好,竟然好幾年都沒人發現。前段時間發現的時候,都已經是一具骸骨了。”
“那……”程思慕突然覺得一陣涼意從腳心直竄頭頂,“死人,是如何作畫的?”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一直以來,都是有人冒顧飛飛的名來畫這些'地獄油畫'。我記得,你的江奕然也是FG大學的高材生吧,還是顧飛飛同專業的學弟。”
“你懷疑奕然?!不可能!我鑒定過,奕然的畫和顧飛飛的畫不是出自同一個人一手。”
“你真的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嗎?你真的相信他是無辜的嗎?他如果真的無辜,第一個死去的就是他。你這麽聰明,不會想不到吧?思慕,永遠不要把江奕然當成無害的小白兔,你想想,那樣的一個身世,那樣的一個成長環境,他一個小孩,是依靠什麽長到這麽大的?他的手腕硬着呢!”
“阿慕。大哥,你來了怎麽不進來?”
程思慕恍惚轉頭,就看見江奕然穿着病號服站在離他十步開外的地方。
他突然一陣心虛,不知道自己方才與大哥的對話他聽到多少。他快步走上去,扶住他的胳膊,“怎麽出來了?”
“睡醒了沒看到你,就出來找了。”
“那我們進去吧。”說完就扶着江奕然徑自走了,也不管程思欽一瞬間陰沉的臉色。
江奕然雖然覺得有些不太禮貌,但還是順從地跟着他的腳步走了,只是回過頭來歉意地朝程思欽笑了笑。
程思欽的臉頓時更加陰沉了。
再說程思慕一路上不由分說地把江奕然扶進病房,把他安置重新在病房上。
“以後別再一個人出來了,至少要叫兩個保镖跟着。”
“我沒事兒,倒是你,我看剛才大哥的臉色不是很好,你們……吵架了?”
“……奕然,我們剛才的話,你其實聽到了對嗎?大哥他……”
“我知道,大哥一直對我有些成見。這也難怪,畢竟,我這樣的身份,始終配不上你。”
“……”程思慕又突然想起十幾年前的那場宴會,自己的長輩拉住自己,不讓自己過去跟江奕然打招呼,他們用最輕蔑的語調說着,“上不了臺面的玩意兒”。
程思慕始終記得,江奕然望着自己這邊的那個眼神,那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死水,蘊藏着令人膽寒的力量。
他聽見了。
十幾年前的他跟剛才一樣,聽見了關于他的對話,可是現實讓他不得不裝作什麽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