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意外之喜
崔璎料定了崔琰躲在這屋內,眼看着快要過午了,太陽煌煌地照着,知了又沒玩沒了地叫喚,心裏又急又氣,一邊敲着一邊看看四周有沒有可以将門栓挑開的東西。
忽地門“吱呀——”一聲開了,她的手撲了個空,懸在半空。
門開的瞬間,她們二人皆愣住,怎麽會?
居然是……裴長寧……那日在祠堂當着衆人的面救走崔琰的男子!雖只在慌亂中見了一眼,可是他這樣的人,只見一眼就再難忘記。
他此時身着白色中衣,身姿颀長而挺拔,面龐堅毅俊朗,迎光而立,散發出令人窒息的神韻,看得她們登時羞紅了臉。
顯然,他因為被打擾到而一臉不悅,冷冷地看着門外的兩個女子。
雖然心中一樣的怕,可崔璎還能強撐着,崔玥卻躲在她身後,拽着她的衣角,戰戰兢兢地問:“大姐,怎麽辦?”
“你們是誰?”裴長寧挑眉問,一副還未完全睡醒的樣子。
他自然記不得她們是誰,他的眼裏只有崔琰。
崔璎同他正面而立,心中似有燎原的火在燒,可轉眼間就冰涼一片,他的深眸淩厲駭人,可在看崔琰時,卻泛着點點柔光。
“對不起,”她開口,盡量作出坦然的樣子,“我們是嘉和公主請的客人,方才同妹妹走散了,現在正找她。”
“難不成你覺得是我藏了你妹妹?”他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對不起,是我們太着急了,”她隐隐有些起疑,餘光往屋內掃了掃,可所見有限,“冒犯了,我們到別處去找。”
冷眼瞧着二人慌張急促的背影,裴長寧走到門外,朝着屋頂飛檐的方向打了個長長的響哨……
南臨王府世子書房外,無回正抱胸而立,任由日頭如何毒辣都紋絲不動,像是在等人。
忽地,背後空氣似乎微微流動,接着一個嬌小敏捷的身影□□而入,直沖他後背而去,身輕如燕,掌風淩厲。眼看着就要一擊即中,他一個側身,輕而易舉地躲過了來人的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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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雙元撅着小嘴,“你就不能讓我贏一次麽?”
“是崔大小姐待你太好了麽?功力退步了不少。”無回扯了扯嘴角,冷聲道,看她的眼神卻認真。
“你別得意!”雙元嚷道,“下次一定贏你。”
“怎麽突然傳消息要回來?”無回知她時間并不寬裕,是以直接切入正題。
“今日她們都不在府裏,我覺得應該要回來一趟,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
“什麽事這麽急?”
“那我先問你,你要我進崔府當丫頭保護四小姐,就是說世子爺喜歡四小姐,是嗎?”雙元眨巴着又黑又大的眼睛,盯着他問道。
“嗯……”無回有些猶豫,“不知道。”
“你是木頭啊!”她叫道,“這麽明顯都看不出來?”
“那是又怎樣?”
“如果是的話……”她壓低聲音,頗為可惜地搖了搖頭,“咱們世子沒戲了。”
“為什麽?”無回被吓了一跳。
“我告訴你,”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我有幾次晚上無聊,悄悄潛在四小姐房外看,發現她坐在燈下盯着一只銀簪發愣。”
“這能說明什麽?”無回有些不明白。
“嘶——”對于他的遲鈍,她是一點轍都沒有,“說明四小姐有心上人啦!而且那銀簪一定就是她心上人送的。我看世子爺呀,懸!”
無回倒是對她的小女孩心思不以為意,但又覺得也不是全無道理,若有所思地跟着點點頭。
“還有啊,”雙元突然嚴肅起來,“崔璎是真的壞,不是女兒家鬧鬧情緒的那種壞,她是真恨四小姐,怕是要對四小姐不利。”
“那你要小心。”無回脫口道。
“那是自然,我盯得緊着呢,四小姐不會有事的,那個陳墨言暗中也被我教訓過幾次。”雙元笑道。
顯然,她誤解了他的意思,他的那句“你要小心”真的只是讓她自己小心而已。
無回張了張口,最終只是說道:“那就好。”
“真是可惜,四小姐若是能嫁給世子爺,那是再好不過了,她和世子爺一樣,看着冷冰冰的,實際上最有人情味。”雙元自顧自感慨着。
無回不言。
“我走了。”事情說完了,雙元說走就要走,“對了,這是給你的,最好的金瘡藥,崔璎打我,四小姐給我的,你經常受傷,這個呀,比你那些強多了。”她将一只白瓷瓶塞入他手中。
“她打你!”無回沉着臉,眼睛裏殺氣立現。
“嗨!”她倒是沒事人一樣,“她那點力道還不跟撓癢癢似的?再說,還有四小姐呢。走了!”她最後看了眼無回,翻了個身便不見了蹤影。
無回盯着她消失的方向,握住白瓷瓶的手慢慢握緊,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
嘉和公主将午膳安排在湖邊一小軒內,視野極好,推開窗就可見旖旎的湖景。
小姐們都準時回來,正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處議論着自己游玩時的見聞。
瞿氏和劉氏張望着,“這兩個丫頭怎麽還不回來?沒規沒矩的!”瞿氏抱怨着。
“是啊!這邊都要開席了。”劉氏也急,她雖與崔瑤不甚親近,可總算是她二房的。
“我瞧着你們四人是一起離開的,怎麽又分開了?”瞿氏問。
“開始是在一處的,可後來二妹妹鬧肚子,我陪她去找方便的地方,再回來的時候她們兩個就不在那裏了,想來等得着急跑到別處去玩了。”崔璎答道,心裏卻有些沒底,她們沒有找到崔琰,分手的地方也沒有……
崔玥忐忑不安,一直低着頭不說話。
“四丫頭是任性慣了的,可三丫頭向來識大體,怎麽今兒也拎不清了?”瞿氏很是不滿地瞥了眼劉氏。
“我看她們也快回來了,這不還沒到點麽?是大家回來得早而已。”劉氏有些不滿地回了一句。
這時,有丫鬟匆匆進來在嘉和公主身邊耳語了一番,嘉和公主一邊點頭一邊向着瞿氏她們這邊看來,看得她們更加坐立不安。
“大姐,不會是……”崔玥向着崔璎小聲道,卻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丫鬟告退後,嘉和公主果然向着她們走來,“大夫人、二夫人,方才丫頭來報,說是我那小子差人将四小姐請走了,好像是倚雲樓那個兇殺案有了什麽進展,因為太急,她未及請辭,哎呀,你說這小子,好不容易将大家都請來,真是掃興,實在對不住。”
“不妨事,不妨事。”瞿氏接連道,可心裏越發奇怪,崔琰走了,那崔瑤呢?
崔琰走了?還是被林秋寒請走的?她明明中了迷疊散,怎麽就走了?
“咦?怎麽三小姐不在這裏?”嘉和公主問。
“大概貪玩了,不過這孩子心中有數,應該快回來了。”劉氏搶先回話。
“該不會是迷路了吧?要不我差人去找找?”嘉和公主沒有絲毫不悅,很是關切地問。
正說着,只見張管家大步流星走進來,看面色顯然是有急事,可步子依舊穩重。
“夫人,”他掃了眼崔府的女眷,“崔三小姐出了點事……”
衆人皆吓了一跳,當即竊竊私語,莫大夫人更是急切。崔家姊妹相互對視了一眼,很有計謀得逞的快感。
“怎麽回事?”嘉和公主問。
“方才杏兒同幾個丫頭在荷塘玩,一時不慎落了水,可同行的幾個都不會水,恰巧崔三小姐走過,想都不想就跳下去救人。人救上來了,不過自己也嗆了幾口水,現在已經沒事了,丫頭們正在給崔三小姐梳洗更衣,我怕各位客人不知內情,等得着急,所以先來禀報。”說完,張管家向着崔府的幾位行了禮,視線在崔璎身上作了短暫的停留。
不過平常的一瞥,卻将崔璎看得驚出一身冷汗!好像他早就洞悉一切內情似的。
“杏兒這丫頭!”嘉和公主嗔怪道,“三小姐可有大礙?”
“夫人放心,我已經找大夫瞧了,不妨事,只是渾身都濕透了,梳洗打扮要點時間,不如夫人先開席吧?”張管家提議道。
“沒事就好,哎呦,”嘉和公主向着崔府二位夫人道,“真是對不住!讓三小姐受苦了。”
瞿氏和劉氏謙讓不疊,心內高興無比,實在是沒有料到今日能在衆人面前能如此有面子。
崔玥早就吓白了臉,崔璎也是心神不寧,思來想去,最終覺得問題還是出在裴長寧身上。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崔瑤在丫鬟的帶領下走進軒內,她換了身衣服,頭發半幹,愈發顯得楚楚動人。
“你這孩子!”嘉和公主擱下筷子,親自迎上去,“瞧着溫溫柔柔的,居然還能下水救人!你救了我府衙的人,就是府衙的恩人!”
“禀公主,我……”崔瑤捏了捏太陽穴,像是要說什麽。
“這樣,”嘉和公主打斷她,向着崔府二位夫人道,“這孩子我喜歡得緊,若不嫌棄,我收她作幹女兒如何?”
此話一出,滿堂的人都豔羨地看向崔瑤。
“公主真是折煞小女了!”劉氏欠身道,“能得到公主垂青,是小女修了八輩子得來的福氣,又怎敢嫌棄?”
“既如此,就這麽說好了。”嘉和公主雍容可親,拉着崔瑤又贊嘆了一番。
“要我說,你就是心不誠,”南臨王妃笑道,“哪有這麽潦草就認了幹女兒的?怎麽也得挑定了日子,好好的辦個儀式,讓我們這些人啊再沾個光如何?”在場的,怕也只有南臨王妃能跟嘉和公主如此說話。
“好好!”嘉和公主伸出手指點了點南臨王妃,向着衆人道,“儀式一定辦,這個呀,”她褪下手腕上的玉镯,親自給崔瑤帶上,“權當是定禮了!”
在迷疊散的作用下,崔琰倒是好好睡了一個時辰,再次睜眼時模模糊糊見桌邊站着一個人,定睛一看,竟是裴長寧,正在擺碗筷。如此瑣碎之事,他做起來卻也認真,見她醒了,便招招手,“餓了?”
她起身至桌邊坐下,見桌上擺着幾樣清爽的小菜,還有兩副碗筷,便知他在等她。
“你三姐很好。”知她擔憂,二人還未坐定他便開口相告。
“你如何知道她出了事?”她記得暈倒前并未來得及告訴他詳情。
“你不就是為了她來的麽?”他努了努嘴,示意她動筷子。
她微征,看着他的側顏,突然想起她在暈倒前似乎親了他,霎時間臉上染滿紅暈。
見她這副模樣,他知道定是想起了先前的事情,臉上也微微地發燙。
些許尴尬夾雜着絲絲甜蜜的氣氛萦繞在二人之間,屋內一片寂靜,只是偶爾發出杯盤相擊的聲音。
“本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我覺得你不會想讓她們太過難堪的,所以只是救了你三姐而已。”他開口打破了沉靜。
“多謝。”她點頭,這正是她的意思。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有時候一味的退讓往往會對手變本加厲,反而讓自己受到更大的傷害。迷疊散——”他的語氣冷了幾分,“一向養在深閨的女子為了弄到這東西怕也是費盡了心機。”
她默然,他說得不錯,上一世,她只是單純地想逃離崔府,以為只要消極對待崔璎的敵意便會相安無事,結果呢?崔瑤死了,而她自己……
“以後不會了。”她笑道,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陳墨言的事情查清楚了嗎?”
他突然頓住手,所幸知道她對陳墨言向來是厭惡的,又見她面色如常,便又放松下來,“有人讓你打聽?”
她點頭,“姑母相托,所以……”
“不是他做的,那把琵琶是個叫李柯的讓他找那老頭做的,秋寒跟邢鳴一早就去找那李柯了,方才捎信說人已經帶到前衙了,我一會就去,你要一起?”
“好啊。”她輕輕嘆了口氣,“來時瓦合,去時瓦解。人情聚散,終成幻影。有的事情,真的由不得自己。”她想起了阿沅,不禁感慨道。
他心中猛地一陣刺痛,那種他懼怕的感覺又一次突然來襲,在面對如此失落的她時,這種感覺尤其令人心驚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