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成衣服

第23章

藺欽瀾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翻白眼昏過去，“你……你之前答應了的！！”

上官明月玩味一笑，道：“哦，之前啊，之前我說了什麽？”

“你說你會把婚書銷毀，不來找我！”

上官明月道：“我怎麽記得我自己不是這樣說的？”

“那有什麽差別了？”藺欽瀾大聲質問，同時還因為被空氣嗆到發癢的喉嚨而不住的咳嗽。

“別着急。”上官明月看他眼淚都咳了出來，神色溫柔替他揩去眼淚卻又有些似笑非笑，“我記得我說的好像是考慮和你解除婚約吧……只是考慮而已，至于我真的想那麽做的時候……那應該也要過很久以後了。”

藺欽瀾幾乎要被他氣昏過去。

氣紅了眼眶，長大雙眼瞪他，“你……你！”

上官明月怕他氣壞了，一下子神情正色了許多，道：“此事還須從長計議，你何必這麽着急？”

“我若是不着急，過幾天全天下都以為我們兩個成親了，我難道還能不着急嗎？”

上官明月垂下眼，淡笑道：“可是，就算你不和我成親，你怎麽知道我一定不會去找你？”

藺欽瀾沉默了。

他以為以上官明月好面子的程度，那應該不會再去找他的，可是，上官家出了那麽多癡情種，若喜歡一個人，也很少見能逃出他們手掌心的，藺欽瀾雖然未曾聽說過明月樓歷任樓主強搶民女民男的事情，但以上官明月的性子，說不準他就做第一人了。

“你……你喜歡我什麽？”藺欽瀾蹙眉，少見得竟有些疑問和好奇了。

要說上官明月和他相識的時日也并不算短了，他們認識之後，上官明月也是一直風流情人不斷的，會看上他着實出乎人意料之外，而且藺欽瀾自己自認為和上官明月的性子不太相投，他的脾性雖然不算差，但有時候也挺容易激動，上官明月是口蜜腹劍笑裏藏刀類型的，尤其還小心眼，自己也算得罪過他很多次了，會和他當好友已是讓他驚詫，現下竟然還會喜歡他，若非事實太過明顯，藺欽瀾簡直要懷疑是否有人易了容扮作上官明月來捉弄他了。

上官明月輕笑道：“這個，我怎麽知道？也許，是覺得你還挺好玩的。”

藺欽瀾立刻惱了，“你說什麽！”

上官明月笑道：“我說你有能讓我時刻開心的本事，這總可以了？”

藺欽瀾哼了一聲，他怎麽說現在也是他的心上人，上官明月好歹也是個風流種子，竟然連一句讨好人的話也不會說，真是浪得虛名。

“怎麽了？欽瀾莫非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麽？沒關系，你已是神醫了，就算別人覺得你配不上我，我還是會覺得你配得上我的。”

藺欽瀾翻了個白眼，道：“誰說我覺得我配不上你了？再怎麽說也是你配不上我，再說……我不喜歡你，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上官明月的神情已有些微變化，只是他向來喜歡隐藏自己的情緒，因此藺欽瀾竟然察覺不到。

他覺得有點不對，但又不知道哪裏不對。

上官明月笑道：“欽瀾，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

藺欽瀾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這又是何苦呢？”他的眼神已帶上了同情，還有深刻地嘆息，他的魅力怎麽能這麽大呢，竟然大到上官明月都喜歡上他了。

上官明月哈哈一笑，“欽瀾，你可真是個活寶。”

活寶這兩個字是罵人的吧，藺欽瀾瞪他。

上官明月笑道：“你只想着你不喜歡我，所以就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你可有想過，這世上在一起的人，也未必都是互相喜歡的。”

藺欽瀾微微一愣，“你什麽意思？”

上官明月笑了一笑，淡淡道：“我上官明月想要的人，難道別人敢和我搶嗎？”

藺欽瀾着實吃了一驚，上官明月的意思是，自己如果不和他在一起，自己這一輩子都別想和別人在一起了嗎？

藺欽瀾着實有些猶疑不定，“……就算我不能和別人在一起，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我不喜歡你……感情這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

上官明月涼涼道：“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是沒有辦法的，可是，難道你能一直對我無動于衷麽？”

藺欽瀾咳嗽了一聲，道：“能。”

上官明月眯起眼睛，微笑道：“那也沒有辦法了，你若是對我無動于衷，我也只好與你更加親密一些，加深加深兩人之間的親密關系，若是你……若是你喜歡上了別人那也沒事，主要是……”

他笑着續道，“你就算不喜歡我，那也得一直在我的身邊。”

藺欽瀾聞言面色已變了，“你的意思是想要拘着我了？”

上官明月道：“你不是想要赤練勾麽？我難道還能讓你拿着赤練勾自己躲到什麽地方一個人研究去？”

藺欽瀾咬唇道：“等我研究完赤練勾，我會将它還給你，到時候你就可以不用來找我……”

“你覺得我會嗎？”

藺欽瀾惱了，“上官明月，你也是個風流子，這麽多年風流下來總也知道行裏的規矩，我又不是什麽天天仙美人公主娘娘，你要不要這麽惦念着不放？”

上官明月道：“我就是惦念着不放又怎麽樣？”

藺欽瀾冷哼了一聲，道：“我還不信了，你有一個明月樓在呢，你難道就能一直不回明月樓？”

他雖然隐居的地方是固定的，但其實若嚴格來說，也并不算固定的，只要他收拾收拾，輕易就可以找到另外一處隐蔽的地方隐居。

上官明月縱使是神仙，那也經不起他三五不時地換個地方躲藏，何況藺欽瀾覺得他現在就是新鮮勁還沒過去，他雖然相信他喜歡他，但也不覺得那東西能夠延續多久。

上官明月道：“欽瀾，咱們可以試試。”

話不投機，接下去的路程，他們兩個都沒有怎麽說話。

上官明月的眼光幾乎一直關注在藺欽瀾的身上，藺欽瀾覺得別扭，覺得不對勁，然而卻也無法說什麽。

他自認為也了解上官明月了，但對于他的性子卻也無法完全摸透，他……他會用這種手段昭告武林，想必對他是真的喜歡，然而，藺欽瀾不論如何回憶他們兩個人的相處，都覺得上官明月逗弄他居多，氣他居多，而且他那時候明明是放下自身安危前來救他，但是上官明月卻舀着他沒治好他不放，硬要他負責，還把他給上了。

這樣的喜怒無常，藺欽瀾自己也覺得難以捉摸。何況，他欺負他欺負得這樣厲害，在床上也是不留情的……

雖然後來好像有點點留情了，可是，藺欽瀾仍然覺得自己更喜歡和女子在一起，和女子在一起，他在上位，怎麽說也不會痛的，而和上官明月呢？上官明月捅他時無論前戲做得如何，那也是會痛的。

毫不避諱地從床上床下、公事私事方面将和上官明月在一起的利弊都分析了一遍，藺欽瀾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只除了……

他不同意，上官明月應該也不會在乎，而且會硬逼着他和他在一起。

想到這一點，藺欽瀾不由有些萎了，這可是個巨大的問題。

“你這一生中，除了我以外，有喜歡過別人嗎？”藺欽瀾小心翼翼地道，上官明月都幾歲了？不管怎麽說，自己總也不會是他初戀吧。

上官明月瞄了他一眼，似乎輕易就看出了他的目的，道：“沒有。”

藺欽瀾一愣，“我是你的初戀？”

上官明月笑起來，“是啊。”

好吧，這下麻煩更大了，初戀向來是難以忘懷的，其實哪怕是他……

藺欽瀾心中一動，其實上官明月若是年輕個五六歲，他恐怕也就不會像現在這麽推拒了。想從前上官明月還是個少年時，那模樣美得，幾乎連人的魂都得勾掉，阮玉涵雖然很美，但是性子太過剛烈，上官明月那時候可卻有一種如水一般溫柔的氣質，很合他的胃口，可惜長大之後卻變成了這樣。

藺欽瀾想起往事，口水都有些想要流下來。可是餘光看見一側的上官明月，滿腹的熱情立刻被熄滅了一半……

這長大之後，可在沒有小時候的絕美漂亮了。

上官明月被他嫌棄的眼神看得一陣冷哼，眯起眼睛想着要如何炮制他看他還敢不敢那般看自己。

藺欽瀾苦着臉盤算着自己要如何逃脫魔掌。

上官明月開口道：“你難道有別的喜歡的人嗎？”

藺欽瀾心頭一動，立刻想起了一件事，上官明月雖然混蛋，但怎麽說也是重義氣的——對他不算。

如果他重義氣，當然也會覺得朋友——夫，不可欺。

“其實，我的确有喜歡一個人。”藺欽瀾深情款款，作出回憶的樣子。

上官明月哼了一聲。

藺欽瀾續道：“要知道，我對他，心中可是一直惦念的，只不過，他心有所屬，我之前一直都不好開口……”

“既然他心有所屬，你心中有他那又有什麽用？”

藺欽瀾道：“有用！當然有用了！我之前說錯了，哈哈，其實也不算是他對別人心有所屬，應該是別人對他心有所屬，之前我看他們兩個人的樣子總覺得沒有自己的份了，不過我現在又覺得那并不一定，否則我又如何會遇到你呢？”

言下之意是，他遇到上官明月，覺得選上官明月還不如選別人。

上官明月涼涼地笑一聲，看他怎麽編。

卻見藺欽瀾一臉深情，款款地道：“他……就是秋棠，你可知道，我一直心中戀慕于他。”

上官明月的面色這下可變了，而且不但變了，變得還有些古怪，有些詭異。

“你喜歡秋棠？”

藺欽瀾快速地點頭。

上官明月淡淡道：“你想都不要想。”

藺欽瀾哼道：“我怎麽想都不要想了？我就是喜歡他，要知道，我可是不輕易叫別人的名的，但是，我卻偏偏讓他同意了我喚他的名，這樣我就可以叫他秋棠了，你聽，秋棠，秋棠，這樣喊他多麽親密？”

上官明月淡淡道：“你也該看出他和尹城主之前的情愫。”

藺欽瀾撇了撇嘴，道：“那是因為寸寸灰，我還不知道麽，你那時候把我那樣了一頓，我沒來得及将弄好的解藥寄給他們，秋棠和尹城主竟然能夠像沒事人一樣地來找我，那麽就可以說明，他們之前肯定發生了什麽……”

上官明月笑道：“好了麽，你也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藺欽瀾嘆道：“發生了什麽，那也未必會愛上，說不準，他們是朋友情深，所以感覺一時轉不過彎來？我看尹城主對秋棠雖然有意，但秋棠對尹城主未必有心。”

上官明月淡淡道：“秋棠為人內斂，他就算喜歡，也不會表現出來，而且他和尹天城同是男子，又相交數年，一時之間想不通也是常事，我這麽多年，也算有點眼力，難道你的經驗還比我豐富麽？”

藺欽瀾道：“你這麽花心，說不準這次就又是錯覺，我是不願意和你在一起的……”

上官明月陰冷一笑，道：“你若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以後我就找魯大師替你打造一個手铐腳鐐，将你捆了，讓你這輩子都離不開我的身邊。”

藺欽瀾駭了一大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是說玩笑話還是認真的，“你……你……”

上官明月伸出手撫了撫他的頭，道：“我開玩笑的。”

話是這麽說，但是他的聲音溫柔得過分，輕易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藺欽瀾打了個冷戰，道：“強扭的瓜不甜，你何必要将瓜扭下來呢？”

上官明月笑道：“我原本就不喜歡吃甜的，再說若是不扭，連瓜都沒有豈不可惜？有瓜吃吃能夠解渴也是好的啊。”

藺欽瀾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差一點點頭，反應過來後，不由嘆道：“我們倆性子實在不合……”

上官明月溫柔道：“不試試你怎麽知道不合？”

藺欽瀾幽怨地看他一眼，道：“你和我說話，說了這麽些話，語氣神态就換了不知道多少個，這般喜怒不定，脾性無常，真正了解你的又有哪一個敢和你過一輩子的。”

上官明月垂眸，道：“我若有你，別人不願意和我過一輩子，那也是沒關系的。”

藺欽瀾一怔，竟然有點被感動到了，想他長這麽大，還真的從來沒有人和他告白過，若是把這個人選換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哪怕長得不好看呢？只要不長得天怒人怨，他也一定感動得要命，說不定就從了。

上官明月微笑道：“如何？”

藺欽瀾搖搖頭，“不好。”

“籲——”

馬車停了下來。車夫敲了敲車門，意思是到了地方。

藺欽瀾下車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和上官明月回了明月樓……

他幹嘛要和上官明月回明月樓？

吓了一跳，步子都差點挪不動了。

上官明月下了車，理了理衣衫，做了個口型，藺欽瀾清晰得分辨出來，那個口型是“赤練勾”。

真真是把他吃死了。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藺欽瀾煩躁地在屋子裏轉圈圈，“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藺欽瀾一向覺得自己也算是個風雅之人，只不過，風雅之人不假，但是卻也經不住別人的過度風雅。

自從從少林寺回來，上官明月天天回屋就念情詩，念的情詩偏偏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要讓他聽到，真是讓他防不勝防。

“我想見秋棠！”藺欽瀾道，上官明月這裏的赤練勾的确讓他垂涎，可是這赤練勾現在已經變成了吊在驢子前面的蘿蔔，不論他怎麽伸脖子他都吃不到，真是快要氣死他了。

上官明月懶懶将手中的書卷放下，道：“他現在想必和尹城主在雲珊殿呢，這麽久了，應該也回去了……”

藺欽瀾瞪大了眼睛，道：“那我也想要去雲珊殿見秋棠！”

他托尹天城帶回來的秋心草可是有一大堆，那都是有價無市的寶物。

在上官明月這裏垂涎寶物有失身的危險，在尹天城那裏可沒有危險。

兩相比較，藺欽瀾當然是選擇尹天城那裏。

上官明月輕輕一嘆，道：“欽瀾，秋棠他都心有所屬了，你又何必呢？”

藺欽瀾也不由道：“明月，我也已經心有所屬了，看在咱們兩個以前也曾經是好友的份上，你就放過我吧……”

上官明月看他一眼，道：“不放。”

藺欽瀾氣得差點跳起來。

“你說過要給我赤練勾的，你說話不算數！”

上官明月道：“赤練勾非等閑之物，無法輕易給你……”

說着，他又一笑，“咱們成了親之後，再給你吧”

先前藺欽瀾已經被他騙過一次，這會若是再被他騙到，只怕連藺欽瀾自己都覺得自己傻了。

“你莫忘了，你有這明月樓，你無法一輩子都看着我！”

上官明月淡淡道：“等找個時間，我就把位子交給尋洛，以後就可以一輩子看着你了。”

藺欽瀾微微一愣，随即道：“你說什麽？”

上官明月支着腦袋，瞧着他似笑非笑，“我說，等什麽時候，我退居幕後只當個閑人，讓尋洛繼位，這樣我就可以時常去找你了。”

“你……你……”藺欽瀾這次可是真的驚了，雖然上官明月哪怕不當明月樓主，以他的武功財富也是江湖上少有人能敵，但是，這世上哪有人在正值豪情壯志的年紀時退位讓賢的？

上官明月斂笑，淡淡道：“我本來也更喜歡在江湖上闖蕩，明月樓雖好，事情卻也多，尋洛他雖然早年失散，但既然拜在淩霄派尚行思門下，為人也不會太差，他管理明月樓，我并不擔心。”

“你……你……”他不是這個意思。

上官明月道：“你不會怕我沒了明月樓，養不起你吧？”

藺欽瀾臉都漲紅了，“誰要你養！”

上官明月笑道：“要養個神醫，的确是很破費的。”

藺欽瀾哼了一聲，道：“我自己能養活我自己，不勞您費心。”

“明月樓裏有尋洛，那我以後就可以看緊你了……”

藺欽瀾背後一股涼氣，只覺得上官明月會做出這個決定實在是讓人害怕。

根據他的推算，上官明月哪怕喜歡他，知道他喜歡自己的時日應該也不長，就這麽點的時間，何以他竟能夠為他放棄明月樓？

這不是能夠說明他對他有多麽深愛，藺欽瀾反而覺得，上官明月下手之快準狠，如此決絕，該下手就下手，不給自己留有餘地，這樣的人，委實太過可怕了——他竟然惹上的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