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城,你确定他們在這裏?”顧秋棠已在竹林裏轉了好一會,但是因為先前他是暈着來那個屋子的,是以他也不知道到底往哪裏走。
尹天城一路上走來,基本是讓顧秋棠在前面,他在後面跟着,聽到這話,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顧秋棠四顧周下,只覺得此地竹葉蕭蕭,幽深靜谧,風聲入耳時難得一股清涼之氣,倒是天然的好地方,此等地方物華天寶,天生難得有好的藥材,卻也不知道上官明月和藺欽瀾會在哪裏了,而且當初是藺欽瀾選的地方,藺欽瀾是神醫,為了避免總是被江湖人士煩,他躲追蹤的技術卻是很好。
“你很着急要找明月麽?”
因着找不到人的緣故,顧秋棠四下查探,仔細觀察地上樹上的痕跡,只求有蛛絲馬跡可尋。尹天城在旁邊站着旁觀,說出的話十分輕飄飄,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沒得讓人着惱。
顧秋棠看他一副什麽也不想幹的模樣,奇怪道:“你不想找他嗎?當初我與他一起中毒,也不知道他的毒解了沒有……”
尹天城眸子盯了他一會,轉向別處,冷聲道:“他自己弄得風流債,卻牽累了別人,有神醫在側,只怕他也不會吃什麽虧去。不必如此擔心。”
顧秋棠一愣低聲道:“我不擔心明月,我擔心藺神醫……”
尹天城也是一愣,顧秋棠卻是自顧自眯起眼睛,似是回憶道:“很久之前,藺神醫得罪過明月,明月是個記仇的人,雖然和藺神醫成了好友,不好對好友報複,但若是有了別的由頭,那麽……”
尹天城聞言,竟然笑了,“你怕上官明月占藺欽瀾便宜麽?”
顧秋棠遲疑了一下,竟然點了點頭。
“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就算要死,你也得讓我死個明白不是麽?”要害被制住,藺欽瀾此刻沒有能力逃開揉弄自己欲望的手,咽了咽口水,強壓鎮定地與上官明月周旋。
上官明月笑意盈盈,手指十分靈活地逗弄藺欽瀾的下體,藺欽瀾略略弓起身子,腰部拱起,好似想要逃開,他沒有再度把人強行壓下去,而是道:“我知道你不記得,不過有些事情,你不記得也沒有關系。”
藺欽瀾細細地喘着氣,一波一波的快感讓他的手指都抖了起來,緊緊抓住床單,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就算我得罪了你,那我們……我還救了你,和性命相比,我若有什麽其他錯處,那麽也是可以原諒的吧。”何況上官明月只說他得罪了他,卻不肯說到底是什麽事情,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不定上官明月就是想不出別的什麽借口,才這般說。
“有些東西,自然是比性命還要重要的了……”上官明月意味不明,動作卻忽然停了下來。
藺欽瀾松了口氣,連忙整個人又趴了下去,貼着床單貼得緊緊的,生怕他又伸出狼手要占他便宜。
上官明月蹙眉看了他半晌,好似在思考什麽事情,藺欽瀾被他盯得一個哆嗦,往床裏頭滾了半圈,緊貼着牆根作出防禦的姿态。
“欽瀾現在酒量可好?”
藺欽瀾一愣,道:“喝三大碗,是不會醉的。”
上官明月對着他笑,笑得意味深長,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比以前長進得多。”
藺欽瀾看他神色,暗道難道自己從前喝醉了,得罪了他不成?可是上官明月武功比自己高得多,縱使自己喝醉了,那也難得罪他呀。
上官明月知道藺欽瀾想不起來,若是他想得起來,當初也不會那樣爽快地與他交友——換句話說,那時候他恐怕早就被上官明月打死了。所以現下不記得,倒也是有好處的。
藺欽瀾哼了哼,道:“我知道我醉酒後行止不太雅觀,但若那樣就能得罪了你,只怕你的心眼也太小了。”
上官明月淡淡道:“你既然不記得,如何能說我心眼小?”
藺欽瀾聽他所言,竟然像确有其事,聞言一下子愣了,“我難道還上了你不成?若不然我做了什麽事情,竟然讓你如此挂懷?”
上官明月冷笑一聲,“你想不起來最好,你若是想起來了,只怕我就忍不住了……”
藺欽瀾打了個寒顫,直覺知道他所謂的忍不住一定是想打他一頓,現在他可是“柔弱失依”的,若他真的想揍他,他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上官明月見他一驚一跳戒備自己的樣子,心情好了很多,拍拍他露在外面的臀,道:“你放心吧,我現在是不會打你的。”
藺欽瀾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以為他拍自己的臀是意有所指,他仍然想上他。“你……你上都上過我了,不管欠了什麽,那也是還了吧……”
上官明月一愣,明白過來,一哂,“門都沒有,你以為我會做虧本買賣嗎?你想都不要想……”
“明月!”顧秋棠和尹天城站在門口,忽然打斷了上官明月的話。
上官明月微微一愣,想不到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到他們來了,光顧着逗藺欽瀾逗得開心,藺欽瀾知道顧秋棠和尹天城的耳力好,先前說的話只怕都已聽入了耳朵裏,面色又是青又是白,最後紅成了個猴子屁股,幾乎想要和人拼命,這卻是惱羞成怒,神醫急了也想咬人了。
“秋棠?”上官明月起身,見到尹天城,又道:“尹城主……多日不見。”
尹天城目光在他與藺欽瀾之間轉了一圈,微微一笑,道:“秋棠很擔心你們兩個,不過沒想到,神醫果然是神醫,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解了寸寸灰的毒。而且與你情好如蜜。”
此話幾乎是句句往藺欽瀾心上戳刀子,他不但沒有弄出完美無缺的解毒方法,還被人吃幹抹淨占盡了便宜,此中冤屈,縱使窦娥在世聽了也要流下兩行辛酸之淚。
“明月……神醫,你們……”顧秋棠欲言又止,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寸寸灰是什麽毒他也是知道的,藺欽瀾和上官明月這副樣子,明顯就是發生過關系了,可是以上官明月的性子,恐怕只是因為中毒期間,沒有樂子,于是尋了由頭報複藺欽瀾,逗他當樂子消遣。
顧秋棠與藺欽瀾雖然沒有深交過,但是怎麽說也算熟識,眼見他吃虧,不由起了相護之意。“事出有因,我身上的毒性恐怕有變……我有話想要和神醫說,天城,你和明月先出去,一起談談近況吧。”
上官明月與尹天城對視一眼,明白顧秋棠真正想和藺欽瀾說的是什麽,也是同意。
顧秋棠留在了房裏,看着藺欽瀾一副丢臉丢到姥姥家去,臉紅得像蘋果一樣龇牙咧嘴,不由道:“神醫……你,你和明月……?”
藺欽瀾破罐子破摔,怏怏不樂地道:“他說我以前做錯過什麽事情,所以報複我,然後就……嗯,找我發洩,他奶奶的混蛋,真是無恥,不要臉,沒良心!”
顧秋棠聽他說得有氣無力,一副自己怎麽這麽倒黴的樣子,一時間竟然差點笑出來,咳嗽一聲,暗罵自己怎能幸災樂禍,道:“那他強迫于你?”
藺欽瀾看了他一眼,道:“你是那個混蛋的好朋友,我知道你不會為我出頭的,走吧走吧走吧……我還是會為你解毒的。”
顧秋棠輕嘆一聲,道:“這件事的确是明月做的不對,你恨他,自然也是理所當然,只不過,你卻不應該恨我。”
藺欽瀾趴在床上,又瞥了他一眼,道:“我沒有恨你啊。我還挺喜歡你的。”
顧秋棠笑了,他笑來果然有種溫潤氣質,如無暇的美玉,吸引人眼球。
藺欽瀾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忽然變臉,咬牙切齒地生氣道:“他就是個烏龜王八蛋!!身邊有個長得這麽好看的人不招惹,偏偏找我,難道我是他朋友,你就不是他朋友了麽?”
顧秋棠一愣,藺欽瀾卻又繼續道:“何況你們兩個交情應該比我和他深的,他要是只是想上上好友,怎麽說也該是找你的,我操他娘的竟然敢打老子主意,我一定要找機會滅了他!”
顧秋棠抽了抽眼角,暗道當年的笑醫果然是收對了徒弟,兩個人講話都如此脫線,而且有點欺軟怕硬。“你說話這麽大聲,只怕外頭的人要聽見了。”
藺欽瀾立刻蔫了,哼哧了兩聲不說話了。
“明月可有說什麽沒有?”
“說什麽?”藺欽瀾無精打采。
顧秋棠道:“說你和他之間的事啊?”
藺欽瀾道:“他說他還要報複我呢,說這件事沒完,我到底哪裏得罪他了?他最好不要讓我找到機會發武林貼,不然我真的讓他成為武林公敵。”
若是那樣,只怕真的是撕破了臉面。
藺欽瀾到底還是心軟,最重要的是當時為了和上官明月周旋而示弱,現下最氣的時候已經過去,閑下來後轉而猜疑起他到底做了什麽事讓上官明月那麽生氣。他酒醉後的确很是狂放,可能打人都算是小事,如果上官明月記恨了如此之久現在才發作的話,那很有可能是不得了的大事。
他有點心虛。
顧秋棠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不過看他和上官明月的樣子,知道那件事也是早晚的事情,與其讓上官明月一直心中記恨,還不如直接說了。
“許多年前,你可記得你還沒出師時,我與明月前來找你師父看病?”
藺欽瀾精神一震,仔細回想之後一臉迷茫,“記得,可是,我那時候沒做什麽吧……而且因為師父不在,我還幫你們治病了。”
顧秋棠扭頭,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藺欽瀾一轱辘從床上爬起來,湊近他,“發生了什麽?”
顧秋棠道:“我們見你那天,你剛好喝了酒……”
藺欽瀾道:“那時候我已經能控制自己不耍酒瘋了!!”
顧秋棠苦笑道:“你還不如耍酒瘋呢。”
藺欽瀾吃了一驚,“真的麽?”
顧秋棠道:“真的。”
他将當天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那時候,上官明月和顧秋棠是來求藥的,求藥不僅是為了家族師門,也算是為了他們自己。能做出短期內暴漲真氣卻沒有什麽後遺症的藥的人,世上只有笑醫。
笑醫之所以被稱為笑醫,并不是因為其性格幽默,诙諧有趣,而是因為他是個天生的笑面虎。和他相處,他看起來好像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但如果他心中對你存了什麽惡念,你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笑醫有這樣的性子,據傳聞,是因為想要掩蓋自己。若不認識笑醫的人,在尋找的路上遇上個這樣可親的人,還以為是個普通好人呢。見到了面都不一定認得出來,莫怪笑醫的所在那般難找。
不過卻禁不起顧秋棠和上官明月的找,他們花費了許多功夫和人力,終于找到了笑醫隐居的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笑醫所在,可是不管怎麽追問,笑醫都不見了蹤影,只有徒弟,還是在的,而且是喝過酒的徒弟。
彼時上官明月和顧秋棠不過是少年模樣,因上官明月底子好,天生容色逼人,少年時更加有種不分雌雄的美麗,傾國傾城也不外乎如是。
藺欽瀾酒醉色膽大,加上別人有求于他,于是提出,要上官明月一個吻換一顆藥。他們所求的藥不是一顆兩顆,卻是十幾瓶,除卻漲真氣的外還有別的療傷聖藥。若真要那麽換,上官明月就要被他占盡便宜了。
聽到藺欽瀾無恥的話,上官明月幾乎要拂袖而去,恨不得打他一頓直接打死了他,但是顧秋棠卻阻止了上官明月,上官明月和顧秋棠前來求藥也是沒有辦法,時間緊迫,若真的舍棄,只怕他們的師父就要危險了……
于是,每次藺欽瀾煉藥都要抱着上官明月一頓狼啃,還要摸他調戲他(還要叫他心肝寶貝小肉肉——顧秋棠隐去不提。)……
“我怎麽可能?!”藺欽瀾忽然大叫一聲,“我怎麽可能這麽無恥?”
顧秋棠面色古怪,道:“可是你……你那時候就是那樣啊。”若不是後來藺欽瀾恢複了正常,他們只怕真的會不顧笑醫的面子把藺欽瀾打一頓。
藺欽瀾使勁回憶也想不起當時的情景,可是回想起他師父,卻想起來了,“一定是我師父……”藺欽瀾忽然道,“我小時候經常聽師父說他是怎麽拐到師爹的,他就是那樣……一個吻換一顆藥,最後親親摸摸地把師爹給直接吃幹抹淨了……”他那時候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而且對美色很有點興趣,受了影響加上酒後壯膽,也是有可能的事。
“咳……嗯……有可能。”顧秋棠煞有介事地點頭附和。
藺欽瀾不甘地道:“可是,就算我占他便宜,他這麽風流的人,難道被我親幾口會死嗎?再說,也不用記恨這麽久還沒放下吧?”
顧秋棠其實知道另外的原因,但那個卻不好開口,只道:“我猜,他記恨你是因為你對他霸王硬上弓吧……雖然沒弄成,但是被你師父給看到撞破了,丢了這麽大的臉,明月記恨也是應該。”
藺欽瀾“啊”了一聲,道:“我那時候怎麽會有這個膽子?”
顧秋棠苦笑道:“也有我的錯,你那時曾說不想要一個吻換一顆藥也可以,幹脆交換信物成婚吧,我看明月快忍不住要翻臉打你了,所以就勸他和你假成婚,結果你收了他的信物和他簽下婚書後就想要霸王硬上弓,而且還把信物和婚書都藏起來了,我們走的時候你師父也沒對你多加責怪,只是讓你醒酒了,你酒醒之後什麽都忘了,明月也不想要提這丢臉的事,所以明月樓的傳家之寶現在都還被你藏着呢,還有那婚書,婚書一日不毀掉,他一日就記恨你。”
藺欽瀾現下是真的有些心虛了,如他這樣性子的人在上官明月強迫他時都想把他殺了,何況上官明月的性子?“不……不過是一紙婚書。”
顧秋棠嘆道:“你也知道明月的性子,那時候你還給他下藥,差點得逞,若非被你師父看見解救,只怕真的要出事,這番丢臉的事情發生,以他的性子,他之前沒有找你麻煩,還和你成為朋友,着實也出乎我意料之外,若不是他中了那藥,與你牽絆,只怕他不重想起前事,也不會如此憤恨了。”
藺欽瀾苦澀道:“你這樣一說,倒好像是我對不起他了,可是,他中了毒,我也是不遠千裏來給他解毒啊,臨了還要被他這樣欺侮。”
顧秋棠連忙道:“明月雖然壞,但也沒有壞到骨子裏,他中了毒後無聊……呃,心情不好,所以有可能受了刺激,所以才對你那般,如果他之前就想要欺侮你,也萬不會和你成為朋友的。”
藺欽瀾幽幽地看了顧秋棠一眼,道:“你不要為他說好話了,我和他相交時日也不短,他是個什麽性子,我也是明白的,我之所以生氣,就是因為他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恩将仇報,吃裏扒外,狗咬我這個呂洞賓……”
顧秋棠低咳一聲,忍住了沒有失态噴笑。
莫怪上官明月會和藺欽瀾交好,藺欽瀾說話的時候,哪怕是在罵人呢,那也有讓人心情快活的本事。
微微一笑,顧秋棠溫和道:“你莫要生氣,他頂多是一時之間沒有想明白,這才想差了,你若與他将過往的事情光明正大地讨論一番,那也是有可能盡釋前嫌的。若是你讨厭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做派,大可以暗地裏給他使些絆子,光明正大地和他對上,他聰明,容易讓你吃虧……”
藺欽瀾聞言,很有些心動,不過此話竟然是顧秋棠說的,卻也詫異于他這樣的人竟也有這樣好玩心眼。
眯了眯眼睛,笑了一笑,藺欽瀾誠懇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顧秋棠,你說的對,怪不得你有蕭允穆那般邪氣的人做師父卻有君子之名,我藺欽瀾今日服了你啦。你可以幫我把上官明月叫進來嗎?我想要和他好好談談。”
顧秋棠看不出藺欽瀾是真心還是假意,但就算是假意,誰叫上官明月要那樣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