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我往

第33章 就埋下的伏筆

她身邊的藍玉忽然跪在地上，雙手抱住她膝蓋，放聲痛哭：“夫人，藍玉好想您。藍玉這樣做是很沒規矩，我差點死在裏頭，要不是卓爺有吩咐，我早就自殺了。若不是為了夫人您，藍玉絕不肯活下來。那老王八簡直是畜生。”

宋理從袖子裏抽出紫色手帕來給他擦眼淚，她對藍玉的憐惜被對未知某事的好奇和提防取代，仍舊散發着母性的光輝，溫柔而慈悲的看着他：“藍玉，卓東來叫你去做什麽，把你這樣的孩子折磨成這樣，他怎麽能這樣！”

“不是卓爺的事，是我自願要去的。”藍玉心頭暖融融的，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我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慘。”

“告訴我。”宋理眼圈微紅，輕輕挽起他的袖子，看着他兩條胳膊上那些曾經被劃破流血的傷口，淡粉色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已經結痂的密密麻麻的傷口，用一種溫柔卻嚴肅、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這幾十條傷疤，我一定要讓那個老東西親自感受一下。我絕不能讓你的傷白受。”

“我的傷不白受。”藍玉的眼睛亮了亮，低聲道：“夫人，我知道了一件事，一件卓爺想知道卻永遠不知道的事。”

宋理覺得一道寒氣從尾椎竄上頭頂，不動聲色的說：“什麽事？東來如果知道你知道了這件事，他會不會。”

“卓爺不會殺我，我知道還不夠多。”藍玉站起來，關上門，站在宋理一側，附耳道：“卓爺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這是哪位老先生能夠活下來的原因之一。老東西雖然懷疑我的身份，沒說卓爺的身世，我卻看得出來，他提到卓爺身世的時候一副陰冷得意的樣子，似乎，似乎有種報仇的痛快。夫人，我這雙眼睛，看人的情緒最準。”

宋理贊許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的得力幹将，一個成熟穩重令人驕傲的成年男人。這種眼神讓藍玉覺得自己所承受的一切完全值得，他拔起胸膛，道：“老先生會武功，癱瘓了大概十幾年。其他的我查不出來。”

“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宋理拉着他的手，溫柔殷殷：“辛苦你了。有些事卓東來不告訴我，你不要瞞着我。”

藍玉道：“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夫人。”

宋理點點頭，賢妻良母般柔聲道：“你餓不餓？要是餓就先去吃飯，要是不餓，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藍玉低頭看了看身上，連忙退後幾步：“我竟然忘了自己身上髒。夫人，您趕快換身衣服，點一塊去晦氣的香。藍玉這就去沐浴更衣，少時就回來。”

藍玉走後，宋理哪有心去換衣服啥的。帶着大肚子，用最快的速度蹭到書房，拿出卓東來允許自己看的，關于那個神秘的小院中神秘的老先生所有的資料。

“東來的身世，東來的身世，難道他對我避開身世不談，不是因為難以啓齒，而是不知道麽？”宋理抿了抿嘴，微微點頭：“藍玉所知道的這些東西，都是那位老先生故意通過他告訴卓東來的，藍玉還是太嫩了，這都沒看出來。東來的身世究竟是什麽，他父母是誰，這根本不重要，但他在乎……”

宋理在書房裏坐了很久，想了很久。

知道鄒成來敲門，進來禀報：“夫人，您叫人去找的那戶人家，已經接到長安了。”

宋理爽朗的笑了起來，伸出拇指：“大镖局的弟兄們真能幹！既然已經到了，那就把郭莊叫來吧。”

“郭莊？”鄒成微愣：“和他有什麽關系？”

宋理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他，并不說話，給他一個思索的空間和無形的壓力。她也着實有些疲憊，她現在的身體，非但不能勞力，勞心也會讓自己看起來疲憊憔悴，讓精神上有些困倦。

“夫人，卓爺顧念司馬夫人是司馬大爺的夫人，從不肯往夫人身邊安插人手。您這樣做，卓爺會不會不高興？”鄒成覺得自己話有不妥，又道：“小人提過這件事，卓爺斥責了小人。現在司馬夫人的小院在大镖局中如同國中之國，身份所限不能強攻，而司馬夫人身邊的下人忠心不二，假若卓爺不同意，我們沒法智取。”

（原著裏，吳婉殺了奶媽，兩個丫鬟和兩個孩子，假裝自己也自殺了。但是卓東來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可以解釋為是卓青藏下了消息，但肯定和卓東來安插的人手不夠有關。我認為以卓東來對司馬的态度，不會往他的妻兒身邊安排探子。吳婉住在獨立的小院裏，自己種菜，不許任何人擅自出入，院子裏的奶媽和丫鬟都是她的娘家人。）

宋理笑了：“東來不開心，要怪的是我。東來就算要殺人，殺的也不會是我，也不會是你。但這件事必須做。”

卓東來在乎司馬的夫人，宋理一點都不在乎，她就要完全覆蓋的消息網。

……………………

郭莊背對着太陽教廊下的同同練武，耀眼的光線在他身後綻放，霞光萬道，光彩奪目，也晃得吳婉睜不開眼睛。

他的身材高大健壯，容貌俊朗，性格開朗而且能言善道，是個很可愛很迷人的小夥子，最能迷倒寂寞的少婦、

吳婉站在花叢中，穿着她還是少女時穿過的一套紅衣紅裙。微微的笑了笑，仍舊很溫婉，用一種大家閨秀特有的，宋理這種人怎麽學也學不會的步伐慢慢離開了。

她在郭莊身上看到了司馬超群的影子，或者說是司馬超群年輕時朝氣蓬勃的影子，雖然只有兩三分的相似，卻很是引人注目。那時候的司馬超群對卓東來更加的言聽計從，對吳婉更加溫柔纏綿。

吳婉回去之後，繼續做她平時做的事，澆菜、指揮人收拾屋子、繡花、擦拭首飾。

丫鬟匆匆走進來，低聲道：“夫人，郭武師說有事兒要向您禀報。”

吳婉微微一驚，道：“同同沒事吧？”

丫鬟道：“小公子好得很，芳姐姐帶他去洗臉換衣服了。”

吳婉松了一口氣：“那就叫他進來吧，有什麽話在簾子外面說就好了。”

郭莊走了進來，用一種規矩而好奇的态度偷偷的打量着一切，似乎有一點好奇，恭恭敬敬的說：“夫人。”

吳婉道：“司馬出去了，镖局裏的事自然有人處理，你有什麽消息也不該向我說。我素來不管這小院外的事情。”

郭莊微微有些猶豫，還是說：“司馬大爺和卓夫人一起去大佛寺燒香，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這件事。”他偷偷擡眼瞧着，被紗幔隔開的小廳後，一身紅衣秀美迷人的吳婉似乎愣了愣，略微帶出一點不可置信的表情。

郭莊說完這句宋理強令他說給吳婉聽的話之後，就盡快離開了。臨走的時候，給丫鬟小芬塞了一張紙條，一張她父親親手寫的紙條。

小芬的父母是吳婉娘家的下人，小芬随着小姐吳婉來到長安，可是她的父母在吳家為仆不能請假去看孩子。她的父母和她之間已經有七八年沒見面了，現在有了一個見面的機會，小芬自然欣喜若狂。

吳婉在想，郭莊為什麽要告訴自己這些，就算他不說，自己也不會怪他，這本不是他的責任。可是他說了，他告訴自己這個消息，是什麽意思？是示好麽？他願意告訴自己更多消息嗎？

身為司馬小公子的武師父，郭莊怎麽和吳婉說話，都是合情合理、不會引人懷疑的。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上一章的意思，還得再下一章才能寫出來，解釋清楚。一點都不過分的。

我認為吳婉身邊僅有的三個人裏沒有卓東來的人。吳婉對她所住的小院和大镖局之間做了很好的隔離，以為了孩子不要去看到可怕的事為原因或借口做的隔離。

卓東來在乎司馬的夫人，宋理一點都不在乎，她就要完全覆蓋的消息網。

郭莊的話、小芬的父母，都是宋理的吩咐。

☆、并不暧昧的暧昧

鄒成孫達跟在宋理身後,司馬超群一手扶着宋理的手臂,心中頗為緊張。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恰似姐弟之間的親密,又有多年未見的生疏，這生疏下還帶有一種刻意的親昵。

宋理含笑看着身邊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司馬超群,她喜歡他身上那種明快豪邁而可靠的氣質，這種氣質正是她想要教給宋財神,而宋財神卻無論如何都學不會的、最為寶貴、最令人臣服的英雄氣質。

這種氣質在司馬超群身上非常合适，就好像這個人天生就應該是這樣的。

司馬超群穿一身黑白分明的衣裳，白的雪白,黑的漆黑。司馬超群無論在什麽時候出現，給人的感覺都是這樣子的。所有的榮耀光芒都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就算是卓東來也只不過是他光芒照耀下的一個陰影而已。卓東來自己好像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永遠都默默的站在一邊。永遠不會擋住他的光亮。

但那是卓東來，不是宋理。

宋理穿着水綠色的齊胸襦裙，裙角上用不會被洗掉的染料畫着幾朵淡淡的荷花和大片的荷葉、淡綠色的上襦半遮半掩的露出一絲雪白的胸膛、深綠色繡金邊的大氅更襯的她肌膚如雪眉目如畫，至于腰肢，只能看到不小的肚子。

宋理認真打扮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紫色，全是深深淺淺的綠色，看不到一絲代表着卓東來的紫色。

她烏黑的頭發随意的盤在腦後，幾根散碎的頭發垂在額上，額頭圓潤而飽滿，眉毛烏黑修長，顯出幾分英氣。一雙水樣的眼眸中含着溫潤的笑意和親密的柔情，漂亮的嘴角帶着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圓潤的臉頰上淡淡施了些脂粉上，泛着健康的粉紅色，雖然比平日更加圓潤豐腴了幾分，卻仍舊是個充滿了母性的魅力女人。

她并不特別美麗，卻很有魅力。一個散發着母性光輝的成熟女人，就如同熟透的蘋果一樣迷人。

宋理的身上沒什麽香氣，衣服上也只有一點樟木的清香，這樣司馬超群舒服很多。

司馬超群那雙明亮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靜靜的看着她：“你小心點，別動了胎氣。”

宋理愉快而驕矜的笑了起來：“嗯，放心吧。”

“我和婉兒說了那件事，她不太願意。”司馬超群道：“婉兒覺得定的太早了，孩子們未必高興。”

宋理臉色毫無變化，爽朗的挑眉：“先定下來呗，到時候要是不願意就當沒這麽回事兒。司馬，你怎麽想的？”

司馬超群無所謂的笑笑：“我和婉兒在婚前沒見過，婚後也挺好的，有什麽關系。到時候咱們兩家的孩子在一起，青梅竹馬的長起來，誰看上誰都有可能。我想先不定到底是誰和誰，十幾年後讓孩子們自己決定是誰和誰成親。”

宋理想了想，有些不太明白，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司馬家和卓家的孩子就行，婚書上填上姓氏，至于寫誰和誰的名字，叫孩子們自己決定嗎？”見司馬超群點了點頭，宋理沉吟了一下，頗為灑脫随意的笑了笑：“這樣到也挺好的，将來凡事都有個商量。這種事你做主就好了。”

“那我叫人去問問東來意下如何。”司馬超群難忍的感慨道：“我昨天從紫苑回去之後看到一件事，江湖上的新聞。指腹為婚的兩個人互相之間不喜歡，卻被迫成婚，結果男子偷歡女子偷情，女人給她丈夫下了毒藥，而丈夫卻為了和情人在一起而手刃妻子，結果殺了妻子之後自己也毒發身亡了。這種事決不能發生在大镖局裏。。。”

宋理好奇道：“毒藥有不是當時就發作的麽？砒霜什麽的不是入口就死麽？”我還以為只有現代膠囊能延時呢。

司馬超群一臉的惋惜：“這種毒藥是那個男人父親的秘藥，除了他父親以外沒人會做，流傳到現在只剩下兩枚。”

宋理到不怎麽覺得可惜，問道：“是藥丸還是藥粉？”要是藥丸子，那沒什麽大不了的。

司馬超群想了想，道：“是用金管子封住的藥粉，說是用的時候只要是熱騰騰滾燙又很辣的放進去，無論什麽湯什麽菜，在吃下去兩個時辰之後就會毒死人了。在還有十幾管的時候，我曾買過五個，都在東來手裏。”

宋理瞪大了眼睛，頗為興奮的說：“呦？藥粉呀！還固定在兩個時辰之後毒發？那可真是秘藥！”

“是啊，治病的藥是緩緩起作用，夠毒死人的毒藥都是見效極快的。”司馬超群惋惜道：“可惜了，東來很想把他手中他父親關于配藥的遺著弄到手，只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肯賣，他又是個殺手，不容易派人接近。結果他臨死之前燒了大半本書，剩下的小半本書雖然已經在我書房裏，卻看不到最關鍵的一多半藥方。東來一定很郁悶。”

宋理冷哼一聲：“這樣一對冤家，和離不就好了麽？鬧到最後卻把東來想要的東西毀了，我也想要看看那配方。”

“可惜他廢了兩三年的功夫才接近那個人身邊，只帶了半本殘書回來，這也不能怪他。遺著的事情就別提了。”司馬超群又道：“和離不是那麽簡單的，他們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家裏不能發生和離改嫁這樣的醜聞。”

宋理大笑，低聲道：“這算什麽醜聞。有情愛就在一起，沒有感情就分開，我聽說江湖兒女最是幹脆痛快。他們江湖中人靠的是武功，幹的是刀口舔血殺人害命的營生，又不是舉孝廉，要那麽完美無瑕的人品做什麽。”

司馬超群也笑了起來：“說得有理，一個殺手一個山寨寨主，又都是下流無恥無惡不作的人，要什麽臉面。”

宋理道：“和離這種事若是做的巧妙，雙方都很有臉面，很顯得胸懷寬廣顧念舊情呢。只看腦子夠不夠用。”

鄒成聽着倆人越說越不像話，走上前道：“夫人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

“坐一會吧，我腰有點酸了。”宋理坐在回廊的矮圍欄上，忽然笑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司馬大爺，咱倆剛才說的話可不太吉利。”

司馬超群愣了愣，尴尬道：“是不吉利，兩件事連在一起太不吉利……一會去大佛寺拜一拜吧。”

…………

司馬超群帶着宋理站在氣勢恢宏如同王宮的大镖局大堂，道：“過幾天在這裏給東來接風，順便定親，怎麽樣？”

宋理贊許的看着四周：“不錯，很氣派。到時候布置起來坐滿了大镖局的人，一定更氣派，可惜我沒法子出席。”

“雖然說女人是不該出現，可你是我姐姐，又是卓夫人，東來不在家的時候你可以替他出席。”

“不行，關系歸關系，規矩不能亂。大镖局大堂這樣的地方舉行的慶功宴宴，我這種不會武功的女人不應該來。”宋理遺憾的說：“我還有點自知之明，你替東來就得了，我可不想讓別人說卓夫人沒規矩。”

司馬超群皺眉道：“哪有訂婚的時候只有一方出席的？”

宋理獨斷專行的給出答案：“你說給東來接風對吧，他回來你們倆就喝杯酒順便定親，又不是多大的事。”

“我們談的可不只是訂婚的事。”司馬超群暗自搖頭，低聲問道：“我忙的要瘋，擠出半天時間陪你在大镖局裏轉了一圈。東來雖然說這類事聽你的就可以了，可我總得知道這樣做有什麽用吧？我可不覺得你我今天能傳出什麽足以發現奸細的傳言。”

“如果不是心懷不軌，故意打探消息的人，誰又會對我和司馬大爺的關系多加觀察，惡意推測？”宋理眼中閃爍着光芒，驕傲而滿滿把握的笑道：“有心人呢，捕風捉影也得發現點什麽，有一絲風吹草動也要加以注意。忠誠的人呢，自然什麽事都往好處想，就算發現了什麽也只會為司馬大爺瞞着，不該說絕不說，不該看的決不看。”

司馬超群不滿道：“有什麽不該看的？”

“你可一直都扶着我，還和我說悄悄話呢。”

“我扶着外甥和姐姐有什麽不行的。”

“對于你這樣心地磊落的人來說當然沒什麽，很正常。可是要注意大镖局動向的人，一定會關注。”宋理笑了起來：“我已經叫人在暗中盯着，有沒有誰跟蹤我們，有沒有誰特別注意我們，注意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有沒有？”

“我怎麽知道，我還沒問豹呢。”

司馬超群汗下：“這就是你的辦法？太簡單了吧？”

宋理臉上微微有些泛紅，害羞道：“基本上是這樣的，但按照我的推斷，東來那裏會得到驚喜的。”

“什麽驚喜？”

“我等着有誰跑過去對他說，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妻子，在他出門之後帶着大肚子和司馬超群神态親昵的出現在大堂裏，似乎在偷偷摸摸的準備什麽，布置什麽似的。”宋理仰起臉看着他，白白圓圓的臉上帶有喜氣洋洋的笑容：“大镖局裏無論是缺了你，還是缺了東來，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戰無不勝。假若司馬大爺和卓先生為了什麽而決裂甚至于厮殺，就是所有镖局的興起之日。”

“決裂？”司馬超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說實話，我和東來的關系，他不會懷疑我，我也會全心全意的相信他。退一步說，我們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刀劍相向，無論那個女人是誰。”

“這個我知道。”宋理聽了這句話，反倒更高興了：“不過別人不知道，哈哈哈。女人的貞潔和兒子的血統最能損害男人的尊嚴，是最不可原諒的事，你說是不是？這就得腦子活絡的人才能想出來了，按常理來說我從不出紫苑，更不該和你一起在禮堂裏散步，或許有心人覺得不大對勁，所以我們要用偷偷準備定親來圓上這件事。”

司馬超群特別不信的暗暗嘆氣，心說我就當浪費時間陪我外甥散步吧，女人還是不夠靠譜啊，東來為什麽不把應該怎麽做留下來呢。“好了，去大佛寺燒香去晦氣，然後你來幫我一點忙。”

“司馬大爺有什麽事能用得着我？”

“東來平時會把江湖上無關緊要的消息和一些大镖局中不太重要的事從我每天要看的東西裏挑出去，我只要知道江湖上重大事件、和他商量着處理大镖局中最重要的事就可以了。他不在的之後，我才看全部的幾箱子消息。”司馬超群指了指額角：“我都出皺紋了。他走這麽幾天本來沒什麽，可不知道為什麽事情忽然多了，多的有原先他不在時候的兩倍多，你幫我挑一點不重要的消息扔出去。”

宋理的眼睛亮了，興致盎然的點頭：“好啊好啊，我最喜歡看各種各樣的消息了。”

司馬超群道：“事無巨細都報上來，有什麽可看的？哎，除了東來以外，不放心叫別人剔除不重要的信息。”

宋理精神抖擻，整個人的狀态都變的閃亮而精明幹練，笑的很爽朗：“你看那些東西嫌累，因為你不會專門幹這個的。”

司馬超群道：“哦？卓夫人很專于此道麽？”

宋理直爽坦白的笑：“做了二十年，不夠專業也差不多了。”她轉頭，招招手：“鄒成，你換身衣服，替我和司馬大爺去大佛寺燒炷香。少給香油錢，銀子不是白來的，不要浪費在和尚身上。”

☆、姐弟之間

卓東來這次一點都不忙,不急不緩,平靜,優雅的在做事。

倒不是他現在在做的這件事有多麽值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而是他要留出足夠的時間給宋理的計劃。

卓東來穿着寬松柔軟的紫袍，他頭發上還帶着幾分水汽,舒舒服服的端起一杯倒在水晶杯中的紫色佳釀，坐在柔軟的竹榻上。他的臉色蒼白,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就連眼神中也灰灰暗暗的沒有一絲情感。

宋理拿到珍珠和信之後所要采取的行動，卓東來盡皆知之。不是宋理寫信告訴他,而是豹飛鴿傳書告訴他。

但這和宋理告訴他的差不多，因為宋理是用豹能聽得見的聲音對司馬超群說計劃,所以豹才能把事情寫的這樣的清楚。假若她不想讓豹把消息傳給卓東來，那就可以先把豹支出去做事——反正辦法有都是。

卓東來微微的摩挲了一下杯子，心想：宋理的确沒有能力制止豹把所有的事向自己彙報，但她也算默許了。

可是自己不喜歡這個辦法。

卓東來又喝了口酒：宋理所準備的誘餌太小，宋理做事的手段太柔和，不足以把所有新進來的奸細一網打盡。

雖然對宋理做事的手法有些不滿，卓東來卻并不怪她。他知道妻子做事瞻前顧後的原因，為了卓夫人的名譽，司馬大爺從無污點的聲譽，為了孩子們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一個做姐姐的，可能為了弟弟的安全而放棄弟弟的名譽，但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做事一定要十全十美。

卓東來對于宋理保全‘司馬大爺道德人品’‘卓夫人名譽’‘卓小公子血脈’這三方面非常滿意，但他還是忍不住寫了一張紙條，叫飛鴿帶回紫苑：“你做的事合情合理，不違背禮制，能誘出多少魚？你身體怎樣？注意吃藥，累了就休息。別太興奮。”

一只飛鴿中午從紫苑出發，到了日頭西斜的時候就到了卓東來落腳的地方。

專門負責信鴿的人拿抓住這只從長安飛來的信鴿，一個人把信鴿放進單獨的籠子裏，加水加糧。另一個人從信鴿腳上取下小卷紙，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把紙送到卓東來眼前。

宋理因為毛筆字寫得很差，所以扒光了好幾只鵝的長羽當鵝毛筆用。她學習雖然很差，可還是知道最原始的鋼筆就是鵝毛筆。雖然鵝毛筆容易漏水又容易戳破紙張，可總比她用毛筆寫出來的鬼畫符似的字好看不少。

“奸細要捕風捉影，抓住細枝末節仔細查。天下奸細一樣，陰私得仔細找，見不得人的事都遮掩的很好。別着急，魚找食餌就能撈。東來，我身體很好，沒什麽可興奮的。你別累着了，也注意休息。我替你和司馬定了娃娃親，定的是兩家的孩子，沒定誰和誰。”

卓東來又倒了一杯酒，提起筆來思量再三，最終卻還是放下筆，繼續喝酒。

他相信宋理，更相信她有足夠的能力處理這一切。

……………………

宋理端着一杯酒，她現在的樣子就是個酒鬼。她端着一杯辛辣刺鼻的烈酒，拼命的嗅，深吸氣，深吸氣。

豹盯着她的手，豹準備為了卓小公子在她把酒倒進嘴巴的前一秒把杯子搶下來。

宋理又深吸了一口氣，頗為癡迷的看着酒杯，然後嘆了口氣，把酒杯放到一邊去。她的精神微微有些不濟，從眼睛中就能看出遮掩不住的勞累，她用一種幹脆爽利的語氣說：“有沒有發現誰很可疑？”

豹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打開來念道：“仆人江河工作期間尾随您了一刻鐘，他把您和老總做了什麽都報告給郭镖頭，郭镖頭嘴上說老總和姐姐關系好，賞了江河一兩銀子，然後半個時辰後放出去一只飛鴿，但他不應該接觸飛鴿。仆人張長、丁飛、高大壯、馬興等四人接替跟蹤您，然後在酒館中相聚，商量把消息賣給哪家，他們并沒有暧昧的猜測。在大堂中的侍衛有兩人換崗後行蹤詭異，卻沒見有什麽異動。镖師王十七私下議論您和老總的關系，做出暧昧的猜測。镖師王十八和原虎威镖局、原威武镖局的人在酒館中相聚，但這二镖局已經歸順我大镖局，這不算過分。”

“镖頭趙億方沒有和同僚說什麽，但回家之後和妻子說起老總陪着姐姐卓夫人在大镖局裏散步，他的妻子是個溫順沉默的女人。紫苑中的仆婦、仆人等，沒有人敢對別人說起紫苑中的事。紫苑中的侍衛遇上有人收買，按照夫人的吩咐，他只說夫人和司馬大爺經常互相派人送食盒，裏面裝的是夫人親手做的點心。”

宋理又端起酒杯嗅了嗅，笑了笑：“你說這是不是姐弟之間非常正常的事，司馬的确挺喜歡吃嘛。”

“老總說夫人做的食物很好吃。”豹淡淡的說：“鄒成和孫達一路上私下交流不斷，主要商量的是卓爺回來後誰禀報這件事，猜測究竟是誰娶誰，誰嫁誰。”

豹念完了這一大串，面無表情的說：“夫人，這些是辦事不牢靠、被我們瞧出來的，面不改色舉止大方的奸細，沒法子一下子就辨別出來，得等他們有舉動的時候才能發現。今天見到您和老總的人實在太多了。”

宋理點點頭，沒什麽溫柔，直白誠懇的說：“辛苦你了，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你做那麽多事，又要貼身保護我，你有時間休息睡覺麽？”

豹沉默了一下，冷冷淡淡的說道：“夫人不用管我。”

宋理愣了一下，歉意的笑了笑，點點頭道：“那好，你去吧。”他高聲對門外道：“鄒成！把小芬叫來。”

小芬的父母是吳婉娘家的下人，小芬随着小姐吳婉來到長安，可是她的父母在吳家為仆不能請假去看孩子。她的父母和她之間已經有七八年沒見面了，現在有了一個見面的機會，小芬自然欣喜若狂。

她依照郭莊給的紙條，想法子溜了出來見到郭莊，郭莊又帶着她去紫苑外見了她的父母和弟弟。

鄒成在門外應了一聲，立刻吩咐人去帶小芬。

豹就像一片黑雲消失在夜空中一樣，快速而自然的消失在屋裏。

小芬眼圈還有些紅，規規矩矩，甚至于有點害怕的給宋理行禮：“卓夫人萬安。謝謝卓夫人讓小芬一家團圓。”

若是細心看去，還是能看到宋理臉上的疲憊。她抄起酒杯嗅了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進嘴裏，心滿意足的咂咂嘴。得意一笑。

豹有心去攔，卻不好在小芬面前讓宋理丢面子，只好按捺下來，心說：只此一杯！

“起來吧，本來想讓你高興高興，哭什麽。”宋理拽了拽裙角，很累的嘆息道：“小芬，把那個靠墊遞給我。”

小芬爬起來，在裙子上擦了擦手上不存在的灰，把宋理指着的紫色靠枕拿過來。非常會伺候人的把靠枕放在一側，用恰到好處的力氣扶着面帶疲憊的宋理舒舒服服的靠在一側。“卓夫人，讓您費心了。”

“你真乖，又乖又漂亮。”宋理看着她清秀白淨卻并不十分美貌的臉龐：“要不是婉兒妹妹只有兩個丫鬟，我一定把你要過來伺候我。”宋理閉了閉眼睛，累的聲音都放輕了一點：“婉兒妹妹說沒說過什麽時候要幾個新丫鬟？”

宋理忽然覺得腦子有些昏沉，精力和體力好像随着時間一點一點的流走，只好撐着處理完然後趕快去睡覺。

小芬雖然不是特別聰明，可也不笨，知道卓夫人會派人把家人接來和自己見面一定有所圖謀。如果宋理問的是是關于吳婉的特別重要特別不能說的事，小芬不會說，可是什麽時候要新丫鬟這種事無所謂的。

小芬臉上忽然紅了紅，道：“夫人說，如果我和小芳嫁人了，她就叫司馬大爺再買兩個女孩子來當丫鬟。”

“哦。”宋理沒有任何意義的，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慢慢道：“你瞧見你弟弟了麽？真是個乖巧的孩子，和你一樣漂亮伶俐。可惜我在紫苑裏，不能随便留人。你回去問問婉兒妹妹，就說你家人來投奔你，找錯地方找到了卓先生這兒，我做主把他們留下來了。你弟弟呢，聰明勤快，手長腳長的，是個學武的材料。婉兒妹妹要是有心叫他去做小厮，你就把他帶過去，婉兒妹妹要是用不上他呢，我就在大镖局裏給他找個镖頭當師父，日後一定有出息。”

小芬一怔，抿着小嘴想了想，清秀的臉上露出一種難以抉擇、猶豫不定的表情，這件事實在難以決定。

她是個忠心的丫鬟，又是從小就伺候着吳婉的，對吳婉的忠誠不容置疑，吳婉自己也很了解這一點。可是再忠心的仆人，也願意自己的弟弟可以做別人的主人，而不是和自己一樣去做個仆人。學武、做镖師、做侍衛，固然有些辛苦有些危險，畢竟更有出息，或許終有一天可以揚名天下、富有安康。

宋理的頭昏在靜寂中加重了，強撐精神道：“你回去吧，我累了。”

小芬連忙磕了個頭，倒退着走了出去。郭莊在門外候着，見她出來，走上前輕輕關上門，沉默不語的帶着她離開紫苑。

郭莊站在紫苑門口，道：“我送你回去。”

小芬仍舊有些猶豫，心中卻已經偏向某個答案：“郭師父，我弟弟真的很适合練武麽？”

郭莊背對着她，不急不緩的往前走，聽她這話回頭看着她低笑道：“我聽去接他們的人說，你弟弟在農莊上在少年裏頭算是是拳腳最好的。你離家很早，不知道這些，你弟弟向來喜歡擺弄刀槍棍棒，他也的确是個練武的人才。”

小芬臉上紅了紅，低下頭不敢去看郭莊，有些吶吶的說道：“我方才忘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