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頁:清弈&沈代凝
江清弈在接到江清遠的電話後,還是趕了出去,他們兄弟二人因為從小生活的環境不同,并且在父母的不同期盼中成長,江清遠是從小到大都在別人的誇獎中長大,而江清弈則是在父母的搖頭中長大,因此關系不算特別好,只是人和人之間的血緣關系很奇妙,無論關系是否好,在別人處于困境中時,總不會袖手旁觀。這是江清弈對于這個堂哥的定義,因此在感覺到江清遠話語中的低落時,迅速的到達江清遠在電話裏說的地點。
一到酒吧,江清弈就蹙蹙眉,随即又帶了幾絲笑意。裏面的燈光迷離,人聲嘈雜,他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個地方應該不符合江清遠的氣質,原來在日久天長的影響下,連他也認為自己這個堂哥就是個乖乖牌,連酒吧這種地方也不适合他。
江清弈搖搖頭,随即去找江清遠。
江清遠已經到來了這裏好一會兒,喝了點酒,大概想找人說說話,于是才給江清遠打來電話。此刻的江清遠身邊圍繞着兩個不肯離開的女子,女子一直不停在說着什麽,江清遠眉眼中寫着幾分煩躁和不耐煩,但終究沒有說狠話。
江清弈笑着走過去,看着那兩位打扮有些出格的女子,“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你們的這位哥哥可對女人不感興趣。”
兩個女子一愣,再看向江清遠時,眼中竟然有了幾分恍然大悟的意思。
江清弈坐在江清遠對面時,兩個女子已經轉身離開了。
江清遠看向對面的人,把酒杯推過去,“我們好像還沒有在一起喝過酒,不如盡興一次?”雖然是以詢問的語氣,可那倒酒的動作卻透着幾分強制了,他倒完酒,這才又看着江清弈,“清弈,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很羨慕你?”
做事似乎一直都随心所欲,一直按着心中所想,而不是被性格當中的很多東西束縛,這樣很好,至少他江清遠從來都做不到。
“酒還沒有喝,哥就開始醉了?”江清弈也不含糊,拿着酒就喝了一口,“每個人看向別人時,都有着一定的選擇性,有人喜歡只看着別人的缺點,有人只看着別人的缺點。就像哥怎麽就沒有想過,其實我也曾經羨慕過你呢?”
當年的江清遠被父母誇到極致,江清弈聽得最多的就是彭慧和江慶和的“你能不能向清遠學學,你怎麽就那麽不懂事”“你要是有清遠的一半就好了”。
江清遠一愣,随即又笑着搖搖頭,“羨慕我什麽?現在不用羨慕了,我讓我父母如此失望,同時也讓我自己的人生如此失望。”
江清弈把酒杯放下,“說吧,發生什麽事了?”
江清遠搖搖頭,又喝了一杯酒,這才緩緩道來。江清遠已經知道了自己父母對蘇依琳所做的事了,如果說之前江清遠還能夠把自己母親對于逼迫蘇依琳的事看成是左曉寧一時氣不過才做出的事,那麽這一次左曉寧逼迫任家的行為,無疑是徹底讓江清遠認識到了一個事實,他的父母是永遠不會接受蘇依琳的存在。如果江清遠還這麽堅持下去,他的父母只會更加針對任家。就算退一萬步來說,他父母同意了蘇依琳進門,在這種情況下的蘇依琳,能過上好的生活嗎?
當然,江清遠還有某些話沒有說。那些話便是之前李真真的意思,他生長于這樣的家庭,獲得了大部分人都不能擁有的生活,當然得為這樣的生活付出一些代價,這樣才夠公平。無論他對自己的父母有多不滿,他們都撫養了他,他的确應該孝敬他們,而不是想着為了那摸不着看不到的叛逆處處和父母作對。
江清弈聽了江清遠的話,大概懂了江清遠的意思了,這就是江清遠打算放棄蘇依琳了?的确該如此,以江清遠的為人,在知道因為自己的堅持讓蘇依琳受到那麽罪後,對蘇依琳恐怕更多的是愧疚,還有那種因為自己無能産生的自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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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麽就接受自己的決定。”江清弈舉起手中的酒杯,去和江清遠敬酒。
江清遠眼中雖然很是安然,卻也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是啊,他已經盡力了,不能夠得償所願,于是只能夠去接受這樣的結果。只是大概還是很難受吧,才會想着喝酒,因為喝酒會讓自己暫時性的忘卻那些不快。
兩兄弟對飲一杯酒,似乎能夠明白了什麽。江清遠終究選擇聽從他父母的安排,雖然他會遺憾,但卻會因為這樣的道路感到安心,因為對于他這樣的性格來說,就算他的叛逆成功,他也會終身都感覺虧欠自己的父母,不如就這樣。
“清弈,你有沒有什麽很想要很想要的東西,卻怎麽都得不到的時刻?”江清遠有些好奇,自己的這個弟弟,會有哪種時刻嗎?江清弈從來都按着本心做事,然後又搖身一變立即成為父母最驕傲的兒子,似乎只要他想,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當然有。”江清弈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喝了下去,“而且比你慘,我不只是要不到,還被她耍得團團轉,像個傻子一樣被她利用着。甚至我還想着,希望有一天看着她倒黴,然後站在我面前哭着求我原諒。”
“那一天出現了嗎?”江清遠更是有那麽點好奇了,以江清弈今時的地位來說,或許會得償所願。
江清弈沉默了幾秒,“沒有,她嫁給了別人。”
江清遠一愣。
江清弈似乎也覺得挺可笑,“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主動進公司工作嗎?因為她罵我幼稚,我想那我就變得穩重一些吧。然後呢,還是不行。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她都不會接受我。看吧,其實去接受一個自己并不想得到的結果并不難,得不到的,或許就不該屬于自己。”
江清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還有這樣的往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江清弈也覺得很神奇,竟然有一天他會和別人提起那段他從來都不願意提起的事。為什麽不願意提起呢,是覺得丢人還是覺得可笑?也許,不願意提起只是因為還不曾放下,還是那麽的耿耿于懷,而如今,大概是真的接受那樣的結果了。
得不到的,就是不該屬于自己的。
答案,原來一早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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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沈代凝陽歷的二十五歲生日,她的家人以及認識她的人,似乎都是為她過着陰歷的生日,這一天,為她慶祝生日的人只有一個人。沈代凝看着包房中唯一的那個人,覺得有幾分滑稽,她的這個生日,陪伴她的人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女兒,不是她最好的朋友,更不是愛她如命的父母。
她的情緒,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低落。
坐在她對面的江清弈還是發現了她情緒的不對,這個生日,是他為她舉辦的。這個包房的房間裏的一切,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所來。
“過得不好?”江清弈看着她,難得的能從她臉上看出幾分惆悵來。
“你不是這樣詛咒過我嗎?現在得償所願了。”
還能這樣說話,大概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裏去。江清弈嘴角含着一抹笑,裏面卻沒有任何別樣的意味存在。
那時候他是怎麽對她說的?
沈代凝,你一定會過不好。還是意氣風發的年齡,一邊用着最狠的話戳着對方,一邊卻又奢求對方能為自己回頭,還年少,于是那麽愛做心口不一的事。
“是啊,可不是得償所願了。”江清弈的眼睛微微眯起,語氣中有着揶揄的意思。如今的沈代凝,難道能算得上“好”字?別說沈代凝離婚的事了,如今周承澤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沈代凝還是一個人,現在沈家又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果然夠倒黴的。
“今天我生日。”沈代凝提醒着對面不懷好意的人,“能不提那些讓我不愉快的事?”
江清弈點點頭,随即拍手,讓人把他準備好的蛋糕送進來。蛋糕的材料是特別定制,甜味很淡,并且滑膩異常,是她很喜歡的口味。
沈代凝和江清弈的目光在空中微微碰撞着。
那個時候的他們,能有多大呢?不過十幾歲的年齡罷了。十五歲時的沈代凝覺得一直過陰歷的生日太沒意思了,多沒趣兒,誰會常常記住陰歷的日子呢?或許一不小心就忘記了,于是她查找着自己當年出生時候陽歷的日子,想自己給自己過着陽歷的生日。
那時候,她和江清弈已經在一起有兩年多了。兩個半大的孩子坐在一家店裏,是為女方過着生日,當然了,一切花費歸着男方。
十七歲的江清弈和十五歲的沈代凝就坐在一起,他們都是長得漂亮的孩子,于是非常引人矚目。人的長相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平,因為他們兩個人長得可人,連店家都願意給他們多提供許多服務。
十七歲的江清弈為沈代凝準備了一個很小的蛋糕。
“一個蛋糕就想收買我?”沈代凝表示不屑。
“那你想要什麽?你想要的,我都會給。”
沈代凝笑了起來,雖然她年齡不大,卻能夠知道這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少年對自己充滿着迷戀,也許不只是迷戀而已。他們學校自然有着別的漂亮的女生,可江清弈根本不會看那些女生一眼,似乎眼中只能夠看到沈代凝而已。
“切,你們男生就喜歡把話說得特別好聽。這樣說而已,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變。”沈代凝搖搖頭,表示不屑。
江清弈卻有些拿她沒有辦法,“別人會變,我不會變。”
“哦?”
“相信我,哪怕是十年後的我,也依然會如此愛你。”
愛?沈代凝有幾分沉默,她在想眼前的這個少年究竟知不知道愛是什麽,知不知道愛是多麽沉重的東西,怎麽能夠這麽随便就說出愛這個字。
“十年後?你保證?”
江清弈則伸手去摸她的頭發,“嗯,我保證。”
那過去的一幕出現在沈代凝的腦海中,讓她竟然有幾分恍惚起來,這個人從來都不曾有對不起自己的時候。如果說這段感情有着遺憾,那一定就是她沈代凝自己作出來的,很可笑,不是麽。
侍者把蛋糕放在他們中間,蛋糕不大,很小,沈代凝一向喜歡很小的東西,連吃的也如此。她看着對面的江清弈,不知道他是否會想起當年的他們。
“哎,江清弈,你說說看,十年後的現在,你變了嗎?”她突然挑眉看着他。
雖然一切是她自己做出來的,但不可否認,他有沒有變化卻是他自己的事。
江清弈眯着眼睛,最終嘆氣,“變了。”
人啊,大概最真實的情緒只限于“當時”。那個時候的他,真覺得這一輩子都不會放下她,跟中毒似的,他就是喜歡她,她缺點一大堆,他都能夠去包容,并且全都接受,只因為那個人是他自己喜歡的。
那時候,他想一輩子呵護她,愛護她,包容她,寵她一輩子。那般美好又有些迫切的願望。
而如此,不能夠,卻也是真的不能夠。
對不起,他不能犯賤一輩子。
沈代凝笑了,笑的是他的誠實,只是笑中有點苦澀。看吧,愛她的人,一個個都走開了,都走了。
“許願吧!”江清弈在蛋糕上插上蠟燭。
五支顏色不一樣的蠟燭燃燒着,沈代凝卻似乎看到了當年的那個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後悔麽,她的字典裏沒有後悔兩個字。
她一下子将蠟燭吹熄了。
“許的什麽願望?”江清弈看着她。
“願望說出來了就不準了。”
“那是一般人會發生的事,你一向與常人不同,你的願望得說出來才會實現。”他很認真的看着她。
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麽出來,他都會幫她做到。不只是因為他們有着的過往,還有他對她的告別,因為她不再會是他心上的那個人了。
這明明是她自己選擇的,為何她突然有這麽難過?
她還記得她曾抓着他的手,幫他“算命”,“看你的手就知道,你這人一定花心,不知道多少女子會那麽倒黴被你偷了心。”
“那麽你行行好,把我收了,做點對你同類有益的事。”他笑着,笑容裏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轉眼間才發現,原來都是那麽久遠的事了。
“江清弈,你會對依琳好嗎?”她突然開口。
江清弈一愣,卻又笑了,“會。”
“那麽,你對她一直好吧!”她對他燦然一笑。
他點點頭,“看吧,你的選擇從來都沒有變過。”
“原來你都知道。”
“也該知道了。”
沈代凝抿抿唇,想保持這個笑的弧度,然後莫名的,眼中突然有了眼淚。其實她從不曾去深想失去的含義,江清弈說得沒錯,她利用過他,不就憑着篤定他是愛自己在乎自己的麽。現在,這種失去的感覺真的深入骨髓。
江清弈看着她臉上的眼淚,輕輕的嘆氣,“後悔過麽?”
他知道,她的眼淚不是為自己而流,他從來都知道。
她眨眨眼,直到把眼中的淚水眨出來。他是問她,有沒有後悔過嫁給周承澤。他覺得她如此這般難受,一定因為周承澤和柳思言的事,或許不只是他認為,事實也如此。
她搖搖頭,“後悔是什麽?我認識它麽?”
江清弈笑了,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就像她明明有機會翻身的,靠着剛才的那個願望,只要她提,無論是保存沈家還是對付姓周的,他都會幫她做到,但她卻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