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頁:蘇依琳
蘇依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麽都睡不着。閉上眼睛,就是她站在醫院裏,聽到醫生宣布她的母親已經過世,她不敢相信,想沖進病房,她不信她的母親還沒有看到自己結婚生子就這麽去了,她不信,一點都不信。她剛沖進去,手還沒碰到床上的人,就被父親打掉了手。
她第一次看到父親眼中的憤怒。
“你別碰她,你怎麽有資格碰她,就是你,把她氣死了……你別碰她。”任宗耀渾身顫抖的看着她。
“爸……”
“我不是你爸爸,我也沒有你在這樣的女兒……”
她看到母親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如同睡着了那樣,甚至睡得很香甜,可醫生說母親已經斷了呼吸,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她很想伸手去碰一碰母親,然後告訴醫生診斷錯了,母親只是睡得太沉了而已,母親還活得好好的,但她又不敢去碰,不是因為父親的阻攔,而是害怕她的結論和醫生是一樣。
她聽到父親反複的說着,是她把母親去世了,他們怎麽就生下了她這麽不聽話的女兒,她怎麽就那麽不乖,把母親氣倒在床,她怎麽就那麽讨厭。任宗耀氣到極點,甚至忍不住一下一下的打在她身上,似乎只有這麽做,才能夠讓他感到好受一點。
她跪在母親的病床前,任由父親的唾罵,任由父親的捶打,甚至她想着這樣也好,如果能讓母親回來,就算她死掉,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是她害死了母親,母親的身體原本就不太好,她卻做出了那樣的事,爸爸說得沒有錯,她就是個不孝女,害死了自己的母親,有哪個孩子會做出這麽可惡的事情來。
在明江大學裏,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任依琳喜歡江清弈。一個女孩子,把自己弄成那副樣子,還沒臉沒皮的跟在一個男生後面,能圖什麽?不少對江清弈有好感的女生,全都在背地裏議論着任依琳的存在,簡直就是奇葩,這麽賴着江清弈,以為這樣江清弈就會把她當做特別了嗎?江清弈不過是把她當做一個免費跑腿的罷了,偏偏她還跑得比誰都快。任依琳自己不是沒有聽過這些話,聽到了又怎麽樣呢,在她眼裏,這些人通通都是嫉妒,因為就算她們倒貼,江清弈也不會讓她們跟在他身邊,能跟在江清弈身邊的人,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任依琳。
只有一個人,這話聽上去多麽滿足虛榮心,換言之,只有她對江清弈來說是那個特別的存在,的确如此,不是嗎?
任依琳曾經花費時間去想過,她對于江清弈的意義是什麽,答案是這輩子最特別的人。他比她大一歲,他們在一個大院子裏長大,她在學會喊爸爸媽媽的時候,也學會喊了哥哥,只是後來她怎麽都不肯喊他哥哥了,因為那時候她知道了,哥哥和妹妹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在小時候,他們去偷東西時,她就為他們放哨。在他被他父母懲罰時,她就在一邊默默的陪着他。當他被老師懲罰抄作業時,她就模仿他的字幫他寫作業。當他鬧着離家出走時,她就默默的把自己的零用錢全都給他……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任依琳,還有誰能夠對他這麽好?
念高中了,當他出去打架時,她總會陪他一起去,他要打人,她就給他遞武器。他心情不好,她就逃學去陪他喝酒,哪怕第二天被班主任抓到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她也覺得值得,因為那個人是他江清弈,不是別人,是那個她一直想要嫁的人。
那時候,她從不曾知道,愛情這東西,從來都沒有先來後到的道理,它如此玄妙,玄妙到她還沒有能完全理解,它就發生了。
當聽到江清弈追求明江大學中文系的美女羅心渝時,任依琳的第一個念頭是不信,這些肯定都是那些人說着玩的,他怎麽可能去追別人,怎麽可能。她看到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憐憫,仿佛在看一個失戀的女生,只是他們或許都錯了,就算是江清弈真追了別人,她也不該是失戀,她和江清弈連戀都沒有戀,怎麽可能失戀呢,失戀這兩個字,有時候對于某些人來說,就是一個諷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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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滿校的人都在傳那件事,她想找到他,想問清楚他,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他怎麽可能喜歡上羅心渝呢。明明上次看到羅心渝時,他那群兄弟都嚷着看美女,他則快速的看了一眼,笑着開口,“那也算美女,你們都是什麽眼神?”
那樣說話的人,怎麽可能喜歡上了呢?
她滿校去找他,想找到他,讓他告訴那些人,別傳謠言了。
但她終于找到了他,在學校的小食堂裏,那裏站在很多人,因為大家都在看着熱鬧。她走過去,發現大家正在看的就是江清弈和羅心渝。
此時的江清弈正抓着羅心渝的手,羅心渝正蹙着眉,她是有着柔弱姿态的美女,雖然這種柔弱姿态讓人看着平白的不舒服,“江清弈,你放開。”
“不放。”江清弈輕輕笑着,仿佛惡作劇的少年,“就不放。”
“你真……幼稚。”羅心渝似乎真有些生氣。
“我就是幼稚,為你幼稚。”江清弈還是笑着。
羅心渝又氣又急,最後紅了臉。
“羅心渝,我喜歡你,我希望你當我女朋友。”江清弈一臉的真誠。
“江清弈,我不喜歡你,也不可能當你的女朋友。”羅心渝突然掙脫了他的手,穿過人群跑掉了。
很多人都在笑,有人笑着看着江清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這是自然。”他站在人群中,笑得有點壞,又有點邪惡。
任依琳也站在人群之中,但他卻沒有看到她。她從未想過,別人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去追羅心渝了,可他明明就不喜歡羅心渝的啊,而且他明明知道她很讨厭羅心渝。她的成績不算好,而中文系收分是這所學校收分比較低的專業之一,于是她選擇了這個專業,她能感覺到羅心渝常常針對自己,因此對羅心渝很沒好感,還在江清弈面前提過。
當時他說——誰敢欺負你,我讓她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霸道而有點可笑的說法,她卻覺得自己幸福得要死,那時她是他身邊的那個唯一,是唯一在他身邊的那個女生,如今他卻有了要追的女生了,還是她最讨厭的那個。而她竟然完全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她不敢相信,完全不相信。
在中文系,美女還算多,而羅心渝算是很特別的那個,他們都說她身上有着古典氣質,而任依琳不喜歡她的原因是覺得她假,還特別喜歡賣弄,有點故意吸引眼球的意思。
如果不是她親眼看到那一幕,她是怎麽也不肯相信江清弈真的喜歡羅心渝,甚至要追羅心渝當女朋友,而她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江清弈那麽開心了,難道那就是所謂的愛情的魅力?她不知道,她只覺得她很難過。
晚上,沈代凝過來陪她,沈代凝沒有參加高考,現在已經進入了娛樂圈,只是還沒有什麽名氣,沈代凝自己也不介意,她還年輕嘛,進入這一行只是覺得好玩,還真沒有打算靠着這個大紅大紫。
沈代凝之所以沒有參加高考,那完全是一個奇葩故事,因為高二那一年的夏天實在太熱了,沒有錯,最初的原因就是這個。他們所在的那所高中,教室裏暫時還沒有安裝空調,學校的意思是,不能讓學生養得那麽嬌氣。沈代凝提了幾次好熱,沈父就想親自去給女兒安空調了,只是光一個班安空調,那影響肯定不好,要安就得全校都安,沈代凝那時候終于覺得,還是得節約些比較好。于是在那一年高二假期補高三課程的補課時,只上了一天課的沈代凝覺得太熱了,沈代凝覺得熱,就立即回家,告訴她的父親,學校太熱了,她不想去上課。聽到女兒這麽說的沈父,二話不說,立即到學校,找到校長,說他女兒不參加補課了,反正補不補課他女兒成績都一樣,然後……校長同意了。
結果,沈代凝在家呆着,覺得那日子簡直太爽了,既然這麽爽,幹嘛還要上學?她開始有了這個念頭,然後幹脆就不念書了,當然了,沈父沈母還是勸說了一會兒,發現她是真不愛學習,覺得人生也不止學習一條路,于是就随了女兒的意了。
後來沈代凝被某雜志的負責人看中,開始拍一些封面和插圖了,漸漸的進了半個娛樂圈,如今已經混得小有成績了。
沈代凝過來看任依琳,就發現任依琳人恹恹的,看上去一點精神都沒有。
“你這是怎麽了?上次看你還好好的,這次怎麽就變這樣了?”沈代凝是一臉的不解。
“代凝。”任依琳都已經是哭腔了,“你說我該怎麽辦?”
“怎麽了?”沈代凝還完全不解,一臉的茫然。
“他喜歡上別人了……他去追別人了……你說他怎麽能那樣,他明知道我讨厭羅心渝的,他怎麽能這麽對我,怎麽能這麽對我?”任依琳抱着沈代凝,忍不住哭的沖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你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沈代凝輕拍在好友的後背,“因為江清弈追了別的女生,所以你很難過?”
任依琳只是低低的哭泣着,似乎很傷心,也完全不想說話。
沈代凝把好友從懷裏推出來,“依琳,其實有一句話我早就想和你說了,卻一直沒有機會。”
任依琳望着她,用眼神詢問着——想告訴我什麽?
“你呆在江清弈身邊那麽久,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你一直這麽待着,他只把你當成哥們兒,從不會考慮別的可能,也不會産生感情,一直到他遇到他喜歡的女生……”沈代凝說到這裏沉默了一會兒,“我的意思是,或許是你離他太近了,于是他太過習以為常,從而不會去考慮所謂的感情了……”
任依琳搖頭,“我不懂你是什麽意思,我那麽喜歡他,我待在他身邊有錯嗎?我做錯了什麽?”
沈代凝抿抿嘴,其實,也什麽都沒有做吧。無論江清弈是什麽态度,但跟在江清弈身邊的任依琳的确很快樂,別人不知道,她卻很清楚。人為什麽要談戀愛呢,不就是為了體會那樣奇妙的情感而已,如果任依琳跟在江清弈身邊,得到的是快樂,又何必去思考什麽意義和是不是一廂情願,畢竟她是快樂的。
“你沒錯。”沈代凝輕輕一嘆。
任依琳卻很是憤憤不平,“一定是羅心渝勾引他的,我告訴你,那個羅心渝沒有表面那麽簡單,我覺得她很壞……一定是她勾引的,偏偏還裝着一副她很無辜的善良模樣,還不接受,裝得那麽像,我敢保證,她哪怕在拒絕的時候心裏也在暗喜。”
這樣的任依琳讓沈代凝笑了起來,卻沒有笑出聲。
連在這種時候,任依琳怪的也是羅心渝勾引了江清弈,卻不曾怪江清弈什麽,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愛吧,舍不得怪罪自己的愛人,只能怪罪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