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陳姨很快幫她找來了人, 又辦理好一切手續，第二天早上就送她上了飛機。
在沈語遲現存的記憶裏，她可是一次國外都沒去過, 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異鄉, 心裏多少有點緊張。
但她很快想到，這裏是裴青臨小時候和母親生活過的地方，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陳姨幫她請了靠譜的翻譯和司機，還聯絡了一個她爸爸之前的助理，她剛出機場，立刻看到有人舉着牌子接她。
沈語遲坐上車，一路擰着眉看他們往醫院開，助理不由寬慰她：“小姐，給沈董診療的都是世界頂級的專家, 沈董一定會康複出院的。”他忍不住道：“倒是您...這麽突然來德國, 不但對沈董的治療沒什麽幫助, 而且德國的不少街區充斥着酒鬼混混暴力犯...萬一您貿然過來出了什麽事, 那才是要命。”
沈語遲也知道自己冒失了，不安地扯着牛仔褲上的裝飾銅扣：“我最近聯絡不上德叔，裴...裴青臨那邊也沒給我回消息, 我晚上老是做噩夢...”
助理見她這樣就心軟了，溫聲道：“裴總可能在忙着照看沈董, 您別怕，我會把您平安送到他們面前的，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立的flag太靈驗，他這話才說了一半，汽車就猛地急剎，狠狠地晃動了一下。
沈語遲忙探頭去看, 發現自家車和另一輛德國産的奔馳差點追尾，奔馳上很快走下來一個颀長身影。
沈語遲當即就坐不住了，一把推開車門，快步跑過去：“裴青臨！”
裴青臨本來打算處理這次事故，沒想到沈語遲居然從那座差點和自己相撞的車上走下來了，他眼底掠過一抹驚色。
沈語遲撲上來給他一個熊抱，激動的語無倫次：“我可算見到你了，我爸怎麽樣？你還好吧？沒跟人槍.戰吧？”
裴青臨卻反而抿緊了唇角，神色有些冷峻：“你怎麽過來了？我不是讓你先待在國內嗎？”
沈語遲被他的冷臉弄的愣了下：“你，你和我爸都沒消息，我擔心你們倆，所以就...”
“就在剛才，你差點就出了車禍...”裴青臨面色更沉，似乎在壓抑着惱意，他淡淡道：“你有沒有想過，你萬一出了什麽事，我和你父親該怎麽辦？”
沈語遲被他兇的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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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臨見她這樣，深吸了口氣，壓抑了一下翻湧的心緒：“算了。”
沈語遲小心瞧他一眼：“我能去看我爸嗎？”
裴青臨這次沉默的更久，半晌才淡淡道：“走吧。”
沈語遲跟他上了車，裴青臨低眉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在沈語遲坐立不安的時候，裴青臨這才開了腔：“你...”他抿了抿唇：“失憶之前的事兒，你确定都想不起來了？”
沈語遲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她努力回想了下，搖了搖頭。
裴青臨三指托着她的下颔，轉向自己：“在你出事之前，你的性格很差，和我的關系也非常糟糕...”他沉吟道：“如果有一天你恢複記憶，你會繼續厭惡我嗎？”
沈語遲想也沒想就回答：“不會。”
裴青臨對她過快的速度有些不滿，微微擰眉：“哦？”
沈語遲：“是真的。”她一臉認真：“我不知道之前我是什麽樣的，但我現在可喜歡你了，你會給我燒飯做菜，會帶我看病，會送我上學，跟我爸對我一樣好，我怎麽可能讨厭你？”
裴青臨唇瓣一松，難得露出笑意：“喜歡我？”
她重重點頭，他點了點自己豐潤的唇瓣：“那親一下。”
沈語遲：“...”她被他調戲的翻了個白眼：“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
裴青臨微微傾身，在她唇角啄了下：“哦？那是哪種？”
沈語遲本來想說是對長輩的那種，他就突然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她這話再不好意思冒出來了——她沒有這種不正經的長輩！
很快就到了沈義舟治療的那家私人醫院，沈語遲匆匆跳下車，來到病床裏，她以為她爸肯定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沒想到她爸居然坐在床邊和人說話。
她驚了下：“爸？！”
沈義舟也愣了下，不過他本來也打算最近把沈語遲接到德國來治療，于是很快就鎮定下來：“語遲。”
沈語遲又是驚訝又是高興，圍着他轉了好幾圈：“爸，你什麽時候好的？怎麽不早點跟我說？你是不是快出院了？！”
沈義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又看了裴青臨一眼：“裴總先出去一下，我和語遲有話要說。”
裴青臨目光從父女倆身上掠過，最終推門走了出去。
沈語遲又莫名有點心虛，雖然她爸和裴青臨不是真夫妻，但兩人畢竟明面上是兩口子，她不留神把她爸綠了也是事實，以後裴青臨該怎麽稱呼她爸呢...這可真夠亂的。
她正在思維發散，沈義舟讓她做到旁邊的柔軟沙發上，他壓根沒提裴青臨的事兒，溫和地開口：“語遲，你失憶的事情爸爸已經知道了，爸爸也有件事想告訴你...”
......
裴青臨就在病房外的走廊等着，他神色沉靜，除了偶爾看一下手表，幾乎沒表現出任何焦躁。
過了約莫一個小時，病房的門才被再次打開，沈語遲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神色有些驚慌。
這時，一只微涼的手貼在她額頭上，裴青臨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別怕。”
沈語遲嘴巴發幹，不覺吞了口口水：“你知道我，我...”她試圖開口，但‘輕度精神分裂’六個字她怎麽也說不出來。
她表情驚慌又沮喪：“我居然是個精神病，我...”
她話還沒說完，裴青臨伸指按住她的唇，他眉眼微沉：“不要亂說。”他摩挲着她的長發，輕聲哄她：“別怕，你只是生病了而已。”
沈語遲咕哝了聲，原本驚慌緊張地情緒稍有平複，她擡眼瞅了眼裴青臨：“你之前問我的話...你希望我接受治療嗎？”
她扯住裴青臨的袖子，語氣有一絲不确定：“你說你喜歡我，是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吧？還有...你這些天都沒有聯系我，是害怕我變成原來的樣子？”畢竟她的症狀是精神分裂，如果治療過程中出了岔子，很有可能出現惡劣的一面被保留，友善的一面消失這種情況。
她皺眉想了想：“如果你不想我接受治療，我可以拒絕我爸的提議...”
裴青臨心頭微漾，很快打斷她的話：“別胡說。”他沉吟道：“我這幾天只是整理一下思緒。”
他笑了下：“不管變成什麽樣，你依然是你。”
他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我向你保證，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的。”
沈語遲忍不住抱了他一下，把臉埋在他懷裏大口呼吸，終于從知道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的驚慌感中解脫出來：“謝謝你。”
裴青臨摩挲着後頸上細膩的肌膚，笑悠悠的：“等自己未來的愛人，為什麽要說謝謝？”他從容地道：“還記得我之前制定的家規嗎？如果你想戀愛了，我随時都在。”
沈語遲似乎想要開口，病房裏的沈義舟突然叫她進去。
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又重重抱了裴青臨一下，匆匆跑進了病房。
裴青臨垂眸回味她的擁抱，唇角慢慢勾起。
......
有裴青臨的支持，沈義舟很快和一個頗有名望的心理醫生聯系上了，醫生了解到她的病情，很快給出封閉治療的建議——封閉治療，也就是說在治療期間，沈語遲必須得在醫院裏待着，期間最好不要接觸除醫生之外的任何人。
沈義舟有些猶豫，但在那個女醫生拿出詳細的治療方案之後，他和裴青臨很快拍板決定。
女醫生把她帶到一處景色祥和的私人醫院，主要的治療方式是心理輔導為主，藥物治療為輔，醫生倒也不會限制她的自由，只不過醫院裏沒有手機和電腦，她每天只能靠看電視玩單機游戲娛樂。
在她巧妙的引導下，沈語遲斷斷續續想起了之前五年內發生的一些事，這讓她處于一種很奇妙的狀态中，明明那些事都是她自己經歷過的，她卻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在腦海裏捕捉那些支離的畫面。
而且她時不時就會浮現出焦躁煩悶暴戾等等負面情緒，最嚴重的一次，她沒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失手打翻了一個護士的托盤，盡管她事後向護士道樂歉，但心裏依然覺着沮喪極了。
幸好醫生察覺到她的不對，用各種方法幫她從這種焦躁又愧疚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
在沈語遲接受治療之後，沈義舟也能放心繼續接受治療。
裴青臨沒急着回國，而是搬到了位于德國郊區的一處小別墅裏——這是他小時候和母親生活過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這裏離沈語遲的醫院很近，開車的話十來分鐘就能到。
他又一次和心理醫生通過電話之後，裴老爺子的電話緊跟着進來了，他聲音帶了不快，直截了當地道：“你還在德國？為了沈家那個小丫頭？”
裴青臨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裴老爺子似乎在壓抑怒氣：“我聽說她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這是真的嗎？”他不等裴青臨說話，微怒道：“你喜歡誰不好，為什麽會喜歡一個精神病患者？！”
雖然裴老爺子內心希望裴青臨娶一個門當戶對的閨秀，可裴青臨已經證明了自己實力，他也不是像他老子一樣，非得靠岳家扶持的窩囊貨，所以他妻子的門第就沒那麽重要了。
本來裴老爺子瞧好的是趙家和嚴家的幾位閨秀，但既然裴青臨不喜歡，而是看上了沈家的小丫頭，裴老爺子也沒有過多阻攔——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沈語遲得是個全活人啊！她不能有精神分裂這麽大的毛病！
試問一個精神狀态都不正常的女人，以後怎麽打理裴家上下？如果這事兒傳出去，裴家就得淪為笑柄。
裴青臨臉一沉：“她不是精神病。”他淡淡道：“她只是有一點小問題，目前正在接受治療，正在逐漸好轉。“
裴老爺子張嘴想諷刺，又不想為這點小事和他鬧僵，冷哼了聲：“別的我不管，你如果以後要娶她，就得給我開具最權威的精神診斷證明。”
他深吸了口氣，很快調開話題：“在我宣布開始培養你之後，蔣家似乎有點異動，具體的我還沒查出來，你最近多注意。”他冷笑了聲：“蔣家胃口未免太大了，也不怕撐着。”
蔣家，是他父親正牌妻子的娘家。
裴青臨彈了彈手指：“好。”
......
經過近一個月的心理治療，沈語遲的情緒和記憶都穩定了不少，她之前擔心的性情大變的情況，總算沒有出現。
女醫生是個典型的擁有日耳曼血統的美人，張口卻是流利的英語：“...你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再過一個月，如果沒有出現太大變化的話，你就可以出院了。”
她認真地叮囑：“但是你要記住，最近你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遇到任何事都要控制自己的情緒，要做情緒的主人，明白了嗎？”
沈語遲最近英語口語進步神速，拿去考雅思都沒問題了。她重重點頭：“謝謝您。”
女醫生笑了下，把電視遙控遞給她：“你的娛樂時間。”
最近實在太無聊，手機電腦一概不能碰，她除了學習之外，又迷上了看本地電視。
她拿着遙控摁了半天，突然刷到一處本地電視發布的新文，那是一個建築物起火的視頻，她覺着起火的建築有點熟悉，忙點開仔細看了看，臉色瞬間變了。
——起火的地方，就是之前和裴青臨現在住的巴登小鎮。
沈語遲聽不懂德語，連忙詢問醫生，醫生點頭，證實了起火地就在巴登。
她又把視頻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越看越覺着起火的位置就像裴青臨最近住的小別墅。
醫院雖然有wifi，但為了患者的康複考慮，這一大片區域都沒有手機信號，她現在就是想打個電話都做不到。她臉色越來越白，醫生柔聲問：“怎麽了？”
沈語遲匆匆下床，一腳把鞋蹬上：“醫生，我要出去一趟。”
醫生肅了神色，輕輕按住她：“你現在的病情沒有徹底穩定，你确定要現在出去嗎？如果你再次受到嚴重刺激，很可能這輩子都沒法康複了。”
沈語遲毫不遲疑地點頭，醫生皺起眉，無奈妥協：“好吧，但你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情緒，知道了嗎？”
沈語遲已經跑出了病房，醫生很快幫她聯系好司機，汽車加速行駛，沒過十分鐘就到了裴青臨住的地方。
她沒等車挺穩就跳下了車，一股熱浪席卷而來，小別墅周圍已經圍了很多人，有救火的消防員，也有看熱鬧的居民，嘈雜的人聲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混在一起，吵得人耳膜生疼。
周遭人不斷用德語英語議論：“這火燒了有半個小時了吧？”
“聽說是有人故意縱火，不然不可能這麽久了還沒熄滅。”
“不知道裏面的人怎麽樣了，不過少了那麽久，裏面如果有人，肯定也很難活下來。”
用英語說的，沈語遲勉強能聽懂八成，她覺着一只手攥住了她的心髒，她有那麽一瞬間，連怎麽呼吸都忘了。
她大腦空白了一瞬，推開人群就想沖到別墅跟前。
裴青臨，裴青臨是不是在裏面，他有沒有事？
她腰間突然一緊，一股大力攔腰把她拖了回來，她嘗試掙紮了幾下，卻被人死死抱住。
抱住他的人不住地說話：“語遲冷靜，我就在這裏，我沒事。”
沈語遲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才終于從窒息般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她眨了眨眼睛，确定裴青臨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
裴青臨見她不管不顧地往火場沖，思維都驚得停擺了，可見她一臉懵然地望着自己，他斥責的話就說不出口，只是抱着她不住安慰：“沒事的，我知道有人心懷不軌，所以提前離開了別墅，是我不好，沒有提前告訴你。”
他以為沈語遲封閉治療，不會知道這件事，沒想到就是這麽巧合地讓她看到了。
沈語遲勾住他的脖子抽噎了兩下，翻來覆去只會重複這一句話了：“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裴青臨很快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滑過自己的脖頸，他心頭微動了下，輕聲道：“你病好些了嗎？想起過去的事了？”
沈語遲在他懷裏點了點頭，裴青臨默了片刻，帶了些小心地詢問：“你...不抗拒我嗎？”
她搖了搖頭，吸着鼻子甕聲道：“沒有...”
裴青臨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低頭親了親她的唇瓣，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沈語遲似乎猶豫了下，在他将要起身的時候，主動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小心探出舌尖，勾住他的唇瓣。
裴青臨怔了怔，迅速地扣住她的後腦，不給她跑開的機會。
在沈語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很快就反客為主，輕輕咬住她柔軟的兩瓣唇，在唇齒外很有耐心地逗弄着。
沈語遲沒經過這種陣仗，一時慌了手腳，下意識地微張唇瓣，他瞧準了時機，長驅直入，勾住粉嫩的舌尖狠狠地品嘗。
沈語遲被他逗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仔細嘗遍了她唇舌，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調笑：“乖女兒，你得好好學學啊。”
沈語遲：“...”
她忍無可忍才憋出一句：“你再胡說八道，我可告我爸了！”
裴青臨失笑。
.......
裴青臨親自開車把沈語遲送回了醫院，心理醫生對她放心不下，拉着她做了一天檢查，發現她這次居然因禍得福，情緒和記憶都穩定了不少，幾乎達到可以出院的水平了。
醫生把她留院觀察了一周，确定她徹底康複，就痛苦放人了。
裴青臨在這一周裏也沒閑着，他很快查出縱火的主謀——原來是趙钰不甘心就這麽敗給沈語遲，也跟着來到了德國，還打聽到了裴青臨現在住的地方，她知道沈語遲入院，裴青臨獨自住在巴登小鎮的消息，本來打算用些手段，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蔣修雪一路也派人跟着她，通過她找到了裴青臨。
蔣修雪和幾個不滿裴青臨獲得繼承權的裴家子弟聯手，制造了這場火災。
裴青臨不打算親自處理，把證據交給裴老爺子之後，他就來接沈語遲出院了。
沈語遲醫院門口等着他，還往後張望了一下：“我爸呢？他不來接我啊？”
裴青臨面不改色地道：“他有點事，等會才能來。”
他沖沈語遲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了，他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對兒戒指——就是他當初送給沈語遲，上頭刻了德文‘mein Geliebter’的那一對。
他悠然含笑：“知道你那枚戒指上的字母是什麽意思了嗎？”
沈語遲點了點頭，有點郁郁地道：“你那麽早就惦記我了。”
裴青臨取出自己那枚戒指給她看，翹起唇角：“這兩枚戒指合起來叫永不分離，想知道為什麽嗎？”
這兩枚戒指樣式簡單，沈語遲真沒看出哪兒體現永不分離了，她好奇地點頭。
他伸出修長如玉的左手，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先把戒指幫我戴上，我再告訴你。”
沈語遲白了他一眼，拈起那枚男戒，給他套到了中指上。
他握起她的手，輕輕親了親，幫她套上那枚女戒，兩人的手指靠攏，戒指也自然而然地貼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兩枚戒指居然拼接出一對兒交頸鴛鴦的造型，而且戒指牢牢地貼在了一起，怎麽都不分開了。
他趁機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笑着低頭親吻她：“這一生，我都會牢牢抓緊你，這就是永不分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