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處海島不大, 除了島嶼中心的花園別墅和Herta親手開墾出來的花田，幾乎再沒有什麽別的空地。
她的墓地就在花田旁邊，裴老爺子走過去, 遞上一束白色的鮮花, 裴青臨已經換了身亞麻灰的休閑款高定男士西裝，又帶上了一副斯文細致的金絲邊眼睛，他沉默地看了會兒墓碑上的照片，也把手中的花束放了上去。
裴老爺子摘下老花鏡擦了擦，神色有些傷懷：“我這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年少時也自诩磊落，但老了老了，居然鬧出這麽大的疏漏，我那個不争氣的兒子...罷了, 不提他了, 雖然他已經被我打發到赤道小國去了, 但我也知道, 這些難平你心裏的怨氣，到底是我們裴家虧欠你和你母親良多。”
裴青臨笑了下，有些諷刺意味。
他見裴青臨不說話, 神色更加悵然，姿态又低了幾分：“我來找你, 不是以裴家話事人的身份，而是以一個爺爺的身份請求孫子，希望你回到裴家。”
“我母親死了。”裴青臨看着墓碑：“可裴中正和蔣修雪兩個人還活着。”
裴老爺子神色微苦，嘆息着搖了搖頭。
他說的裴中正是他的父親，裴老爺子的兒子，而蔣修雪則是裴中正的老婆, 裴家名正言順的長媳。說來他們之間的糾纏當真難以解釋得清，裴中正年輕的時候是個年輕俊美的風流闊少，一次去德國辦事的時候，被美貌多情的Herta迷的神魂颠倒，哪怕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娶一個模特作為妻子，他依然展開了狂熱的追求。他相貌俊美，再加上談吐溫雅風度翩翩，很快就讓Herta墜入愛河。
沒多久裴中正就到了結婚的年級，被家裏人張羅着娶了蔣修雪，裴中正壓根沒把這當回事，所以瞞着Herta自己結婚的事兒，繼續和她交往。蔣修雪也是一個德行，在外面包養了幾個小男星，夫妻倆各玩各的罷了。只要兩人能生出個繼承家業的孩子來，長輩對他倆的事兒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但很快，蔣修雪被查出不易有孕，夫妻倆就把主意打到Herta身上，裴中正哄着讓Herta懷孕，十月之後裴青臨出生，在蔣修雪的強烈要求下，裴中正帶走了裴青臨，交給蔣修雪撫養。Herta發現自己全心愛着的男人不光是有婦之夫，還把她當成了生育機器，甚至還奪走了她的孩子，她找裴中正大鬧了一場，裴中正那時正在接掌家族的重要時刻，生怕有什麽纰漏，就把Herta送到這座無人的孤島上，只每周定期讓人送生活必需品，Herta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症。
本來蔣修雪自己沒有兒子，打算把裴青臨當成親生的撫養，以後也有個依靠，她那時候對裴青臨還算可以，可惜好久不長，蔣修雪居然有了身孕，她看裴青臨就不順眼起來，非打即虐不說，最後幹脆把他也送到島上和Herta一起居住。裴中正那時已經有了新的情婦，蔣修雪有了身孕，他完成了任務，所以并沒有多理會Herta母子的死活。
後來蔣修雪的兒子先天不足，智商低下，而裴老爺子這時候從過來回來，知道這一切之後勃然大怒，懲治了裴中正和蔣修雪一番，把Herta母子接了回來，可惜Herta還是沒能撐得住，在蔣修雪和裴家人的故意刺激之下，她選擇了在一場大火裏結束了生命，裴老爺子怕裴青臨受到影響，親自帶着他去美國學習，裴青臨也逐漸顯露出卓越的才幹，只不過這份才幹沒有為裴家所用，他成年之後就脫離了裴家。
老爺子望着遠方的洋流，緩緩道：“你爸這人其實頗有才幹，可惜有才而無德，家業交到他手裏，家族走不長遠的，他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私生子我也看不上眼。你其他幾個堂哥堂姐到底跟我隔了一層，而且他們瞧着也難成大器，這家業，只有交到我親孫子手裏，我才能閉眼。”
裴青臨扶了扶眼鏡，很随意地笑了下，沒有接話。
裴老爺子繼續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你爸我已經打發到赤道小國去搞建設了，其他幾個在你媽面前的胡言亂語過的人，我也各有懲罰，蔣修雪只是我兒媳，我主事的時候不好随便罰她，以後這夫妻倆如何，全看你。”言下之意是，如果裴青臨決定接手家業，裴中正和蔣修雪以後随他處置。
這條件不可謂不豐厚了，不過也像裴老爺子的作風，假如裴青臨沒展現超出其他人的才幹，裴老爺子只怕不會這麽費盡心機地拉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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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世間的事，多是利字當頭。裴青臨又笑了笑。
裴老爺子也不等他回答，用手絹擦了擦臉：“好了，人也祭拜過了，回去吧。”
裴青臨默了片刻：“我要先回一趟S城。”
裴老爺子卻道：“先跟我回趟京城吧，好歹在大家面前露個臉。”
他又看了眼裴青臨，忍不住冷哼了聲：“沈義舟病情惡化的事兒，你還沒告訴那小丫頭吧？我已經請了熟悉的世界級專家過去診治，他應該會好轉。IM那個市值就十幾億的小攤子我也找了專人運轉，你不用擔心，不過晚幾天回去而已，要不了那小丫頭的命的。”
他說着忍不住皺眉：“你打算這麽不男不女的一直跟她相處？”
裴青臨理了理腕上的小黃鴨皮筋，想到是沈語遲怕他吃飯的時候沒紮頭發的東西，特地給他套手腕上的，他不禁露出些許笑意：“再說。”
裴老爺子又冷哼了聲。
......
永寧在旁邊聽的一頭霧水，沈語遲不由攥緊了被角：“你什麽意思？”
顧宴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就算現在跟她說裴青臨可能是個男人，她肯定也不會相信的。
他語焉不詳地道：“過兩天裴家有一場宴會，你跟着我一起去京城赴宴就知道了。“
沈語遲怔了下，若有所思，永寧張嘴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悻悻閉上了。
她身體沒啥大問題，就是受了刺激才昏睡過去，下午在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确定沒什麽問題就出院了。
顧宴做事周全，提前訂了兩張頭等艙的機票，等到晚上還讓司機來接她去機場。
沈語遲上車之後，顧宴見她就背了個貼身小包，不免問了句：“參加宴會的禮服準備好了嗎？需不需要我叫人幫你提前預定一套？”
以往她的禮服妝容造型啥的，每次都有裴青臨操心，她自己對此沒啥概念，愣了下才道：“去京城買呗，京城那麽大的地方，難道沒有賣禮服的嗎？”
顧宴嘴角抽了抽，默默地給助理發了條消息，讓他幫忙挑選合适的禮服，再請幾個知名的造型師設計。
不得不說有錢就是方便，飛機一落地，顧宴本來想邀請她住到自家別墅，沈語遲直接拒絕，随便定了個五星酒店，又順手買了幾套衣服和內衣，打算随穿随扔。
宴會那天中午，顧宴就讓人把禮服和幾個造型師送到了酒店，沈語遲被折騰到下午，這才跟顧宴驅車趕往宴會。
走到裴家大宅門口，顧宴微微曲起臂彎，又轉頭看着她，示意她按照禮儀挽住自己手臂。
沈語遲完全沒接收到他的信號，左顧右盼：“現在能進去了不？”
顧宴默然無語地看了她一眼，認命地嘆了口氣，向禮賓遞上請帖帶她進去。
沈語遲以為自己家的別墅已經精致的獨一無二了，看了裴家才發現自己有多土鼈，處處都是雕花琢水的精致陳設，一花一景都讓人置身蘇州園林一般，京城才落了一場大雪，宅子裏的亭臺樓閣都覆上了皚皚白雪，樹枝花葉卻全用彩紙紮上了花朵，冷清中又帶了繁盛，顯得極有品位。
據說裴家這塊地是祖上傳下來的，始建于清朝，經過數代人的雕琢才有今天這份盛景，跟紅樓夢裏的大觀園似的。而且對外開放的還只是宅子的小部分，後面一大片是不讓客人參觀的——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能擁有這麽一大片的古典宅邸，裴家的底蘊可想而知。
沈語遲卻全然無心賞景，一進宅子就忍不住左右看着，希望能發現裴青臨的身影。
顧宴擺了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裴老爺子站在上首講了幾句話，就又笑道：“我精神不濟，接下來的會議讓我孫子主持吧。”
他停頓片刻，就見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從後面繞了出來，來人頭發微長，那張臉稱得上奪天之色，一雙眼似流轉着千言萬語，唇瓣殷紅詭美，他這幅長相，偏偏穿了一身黑灰的條紋西裝，看起來既撩人又禁欲，再加上寬肩窄腰長腿的完美身材，簡直就是女人的春.藥，沒有哪個女人能拒絕這種誘惑。
所以他剛一露臉，在場的女性都發出小小的驚呼。
不過她們很快就有些失望了，趙钰理了理衣服和頭發，十分自信地站起來，似乎想要陪在他身後待客。
沈語遲呆住了，裴青臨！他居然跟裴青臨長得一模一樣！
顧宴記着醫生的叮囑，一直注意着她，謹防她有什麽應激反應，結果她只是在人堆裏瞪着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裴青臨。
他猶豫了下：“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沈語遲收回目光，努力想了想：“他是我裴姨的哥哥還是弟弟？”她左右張望起來：“裴姨是不是也快出來了？”
顧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