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語遲正在努力讀唇, 裴青臨突然湊近了,在她眉心親了下,溫熱的氣流融化了眉間和額上的雪珠, 引得她臉上的熱度也跟着升高。
她伸手撓了撓臉, 還怪不好意思的...奇了怪了,她小時候她爸也親她,她為啥就沒有不好意思呢?裴姨親她一下,她臉紅個什麽勁啊!
沈語遲一臉正經地道:“裴姨,你不能老這麽親我了,萬一回頭在外面,讓我同學看見我這麽大人了還被家裏人親,我多沒面子啊。”
裴青臨斜了她一眼:“好啊。”
沈語遲沒想到他答應的那麽痛快,愣了下, 又莫名郁悶。裴青臨低笑了聲:“那我以後就去親別人了。”
沈語遲一下子急了, 攥住她的胳膊:“你打算去親誰啊?”
裴青臨懶洋洋地道:“你表姑家裏有個三五歲的小侄女, 長得可愛極了, 我以後就去親她吧。”
沈語遲立馬不幹了:“那不行,你怎麽能亂親呢!”
裴青臨故作訝然:“為什麽不行?你不是也誇那個小姑娘很可愛嗎?”
哎呀煩死啦!她現在覺得那個小破孩半點不可愛了!
沈語遲眼珠子轉了轉,一本正經地說:“你不知道, 現在小孩抵抗力很弱的,大人的口腔裏又有很多細菌的, 萬一你讓她染上什麽細菌,我表姑不得撓你啊?”
裴青臨忍笑請教:“那我該怎麽辦呢?”
沈語遲想了想,大方道:“那你就親我吧,我抵抗力比較強,不怕生病。”她為了挽尊,又補一句:“當然, 只能在家裏親。”
裴青臨果然依她,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沈語遲又叽叽咕咕地開始抱怨:“你剛才已經親過一下啦,現在親的這下算超額的。”
裴青臨伸手捏住她的嘴:“那你就親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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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語遲琢磨了一下,好像邏輯上沒啥問題,她猶豫片刻,‘心不甘情不願’地道:“那你蹲下來一點。”
裴青臨笑眼看她,果然依言傾身挨近了些。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沉靜濃烈的香氣也濃烈起來,隐約有股勾人的味道。沈語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莫名有點心魂蕩漾,她伸着腦袋靠近,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她的唇瓣溫暖柔軟,像一片還帶着熱度的羽毛落在臉上,裴青臨的手動了動,忍住想要把她锢在懷裏的沖動,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好了,甜湯熬的差不多了,快去吃飯吧。”
沈語遲點了點頭,速度飛快地端了兩碗甜湯出來,她粉兒有孝心地先把第一碗擺在裴青臨面前,正要提筷子開吃自己的,結果這時裴青臨的手機響了。
她随意望過去一眼,裴青臨還帶着溫度的眉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了下去,他拿着還在響鈴的手機轉身回了二樓卧室。
接着過了一個多小時,直到甜湯都變涼了,裴青臨還是沒下來,沈語遲把飯菜收拾出一份給他端上去。
裴青臨卧室的門沒有上鎖,她擰開把手就走進去了,屋裏沒有開燈,此時他大半張臉匿在陰影裏,唇角輕輕抿着,依稀是個似譏似嘲的表情,周身跟被寒冰鎖住了似的。
沈語遲莫名有點恐慌:“裴姨?”
裴青臨這才回過神來,周身冰雪消融:“你怎麽上來了?”
沈語遲把飯菜給他放到桌上:“看你沒吃晚飯,就給你端上來了。”
她挺想問問裴青臨剛才那個電話的,但看到他的表情...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沒有。”裴青臨笑了下,溫聲催促:“到點了,你該回去洗漱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
沈語遲見他不想多說,也就識趣地出去了。
她回到自己屋裏,還是有點放心不下,給永寧發了條消息:“如果一個人心情不好,你該怎麽做才能讓她心情好點啊?”
永寧回複倒是很快:“她?女的?”她緊跟着又發來一條:“你去問百度呗,百度啥都知道。”
沈語遲看到她第二句回複,直呼內行。
第二天早上,裴青臨正在桌邊吃早餐,沈語遲幹咳了聲:“裴姨,你心情好點了嗎?”
裴青臨心裏确實有件事,不過不想把負面情緒帶給她。她喝了口果汁,笑悠悠地問:“怎麽,你有辦法讓我開心?”
沈語遲胸有成竹地報出了永寧給的答案:“你去問百度呗,百度啥都知道。”
裴青臨:“...”
他淡定道:“好的,我會去百度的。”
......
永寧和沈語遲是同校,但她們上的這所學校太大,所以分了東西兩個校院,兩人尋常都見不到面的。
不過最近楚家倒大黴的事兒讓永寧大呼痛快,再加上沈語遲最近入圍了那個青年文學獎,永寧非得拉着她好好慶祝,沈語遲本來想低調點呢,結果永寧這個大嗓門一嚷嚷,全年級都知道了。
她還特興奮地包了個會所,為了提前預祝沈語遲拿到那八字沒一撇的獎項,邀請全年級同學一起去參加派對。沈語遲給她整的頭大,還沒勸說呢,永寧已經把包會所的錢掏了,還逢人就吹牛逼說她有個大文豪姐妹。
沈語遲:“...”
沈語遲這下不去也不行,硬着頭皮去了會所,才跨進去一只腳,就有人拉響了七八個禮花,搞得跟婚慶現場似的。
她實在受不了這氛圍,特地要了杯偏甜的奶油利口酒,撿了個不起眼的沙發坐着。
身邊的位置突然凹陷下去,顧宴不知道何時坐到她身邊,他手裏端了杯香槟,淺淺地抿了一口:“不去跟大家一起玩嗎?”他表情有些探究,有些好奇:“我記得你原來很喜歡湊這種人多的熱鬧。”
沈語遲不想跟他談的太深,敷衍了句:“這不是年紀大了,玩不動了麽。”
顧宴:“...”
沈語遲又看他一眼:“我以為你不會來這種場合。”
顧宴特不給面子地道:“是你想太多,這種場合,我一年不參加一百也得參加八十回。”
他說完,見沈語遲皺眉,忙轉移了話題:“雖然是青少年文學,但那家的審核制度也很嚴格,會邀請各地作協和網協協會的會長參加評分,一共經歷三次審核,大概會經歷一個月左右。”他瞥了眼熱鬧的大廳:“現在慶祝的有點早。”如果沒拿獎,那豈不是很傷面子?
沈語遲不想當他面下永寧的面子,特有裝逼範兒地說了句:“能入圍,已經值得慶祝了。”
顧宴笑了下,難得沒跟她擡杠:“你說的有道理。”他好奇地道:“你為什麽會想出那樣一個故事?還有‘心理醫生’這個角色,不像是憑空想象出來的,你身邊有跟‘心理醫生’一樣的人嗎?”
那個故事的後續是這樣的,女孩知道家族裏從沒派過心裏醫生之後,開始感到了恐懼和不安,但她又不太相信對自己那麽好的醫生會害自己,而且她被關在大山裏,也無法出逃或者向人求助。
她知道自己有失憶症,就把這件事記錄下來,提醒自己暗中觀察,她正要把記錄的紙條藏到床下,卻發現床下藏滿了密密麻麻的紙條,記錄着心理醫生不對勁這件事——原來她早就知道了那人不是她的心理醫生,但因為她的失憶症,所以忘記了這件事。
女孩受到了刺激,開始做出一些不安的失控行為,醫生發現她的不對勁,所以給她注射了微量的鎮定劑,她終于安睡下來。
很神奇的是,這回女孩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沒有徹底失憶,她忘記了心理醫生有問題這件事,只記得有一個對自己百般呵護的心理醫生——但關鍵來了,她找遍了山間別墅,發現心理醫生居然失蹤了。
第一部 故事到這裏戛然而止,顧宴見她皺眉不言語,又好奇地問:“第二部你有想法了嗎?”
沈語遲特老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顧宴瞧了她一眼,忽的道:“你那個繼母...”他斟酌了一下詞句:“你對她了解嗎?”
沈語遲正要說話,永寧突然端着一盞薄荷酒出現,她目光不善地看了眼顧宴,又轉向沈語遲抱怨:“給你辦的慶祝宴,你在這兒躲着算怎麽回事啊?也不說陪我喝兩杯。”
沈語遲:“你總得讓我吃兩口再喝酒啊,空腹喝酒對胃不好。”
永寧似乎不想沈語遲和顧宴走太近,一把把她扯開:“那邊上了烤肉自助,走,我帶你去吃。”
她警告地看了顧宴一眼,拉着沈語遲往自助區走,一邊冷哼一邊道:“你以後別搭理那個姓顧的了,他除了長得好點,眼瘸心又瞎的,你以後被他傷了再來找我哭,我可不搭理你啊。”
沈語遲擺了擺手:“你扯哪去了,我現在連談戀愛的心思都沒有,再說我就算想談,也不可能找顧宴啊。”
永寧好奇道:“那你打算找誰?”
沈語遲腦子莫名閃過裴青臨的臉,她打了個激靈,哆嗦了下:“沒想過。”
永寧反而樂了,神神秘秘地道:“沒想過就對了,我今兒把東西校院兩個地方長得不錯的男生全叫來了,你挨個挑,挑上哪個我給你當僚機。”
沈語遲:“...”
她雖然不算外向,但也不是很擅長社交的人,幸好有永寧在中間介紹,一場宴會她玩的倒也挺開心,就是着實陪永寧喝了不少。
顧宴本想隐晦地和她提醒一下裴青臨的身份問題,結果被永寧打斷了,他看着沈語遲在人群中喝的熱火朝天,不由蹙了蹙眉。
這些甜酒酒精度數不高,沈語遲倒還沒醉,就是步伐有些踉跄,顧宴下意識地過眼想扶人,被永寧攔在中間。
永寧毫不客氣地道:“我已經叫司機送語遲回去了,用不着你在這兒充好人。”
顧宴在人前永遠一副優雅貴公子相:“那就好。”
他這人性子說好聽了是謹慎,說不好聽了是想太多,估摸着沈語遲快到家了,不太放心地給她發了條短信:“到家了沒?”
裴青臨扶着沈語遲在沙發上躺好,正要下廚給她熬醒酒湯,他一低頭就看到這條短信,不覺眯起眼。
他手指在屏幕上下滑動了幾下,婊氣沖天地回複了句:“她睡下了。”
顧宴看着這條回信,默然無語。
......
再過幾天就是裴老爺子的壽宴,憑顧家和裴家的交情,而且他還有些事想弄清楚,所以他特地去了一趟京城給老爺子賀壽。
裴老爺子見到他倒是很喜歡,笑眯眯地招手讓他過去,還拿了個蒸好的壽桃給他,笑:“讓你也沾沾喜氣,多福多壽。”
顧宴謙遜接過,裴老爺子狀若不經意地問:“最近S城娛樂圈挺熱鬧的?”
最近S城最熱鬧的就是楚家倒黴,IM趁機擴大規模了...顧宴若有所思:“您說的是哪件事?”
裴老爺子笑笑:“我就是随口一問。”
這時裴家一位管家拿着電話走了過來:“老爺,他還是沒接電話,看來今天也不打算回來了...”
裴老爺子突然沉默下來,這回倒沒有再發火,只是有點悵然和傷感,一雙眼裏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傷心。
大概是情緒所致,老爺子突然問了句:“小顧啊,你說...假如你有個晚輩,和家裏鬧了些矛盾,一直不肯歸家,你會怎麽辦?”
顧宴見是裴家的家事,本來想起身避開,聽到裴老爺子的問話,他心頭突然動了動,隐約猜出他問的是哪個人。
他又坐回原位,心緒百轉,他眸光閃了閃,輕聲道:“不管怎麽說,先把人帶回來,至少得見着人,才能把矛盾解決了。”
裴老爺子也沉默片刻,突然一拍桌子:“你說的在理。”他面沉如水:“這回他回來也得回來,不回來也得讓他回來。”
......
轉眼三審過去,沈語遲被通知獲得了獎項,只不過文學獎是現場頒布的,所以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獲得了幾等獎。
她興奮地晚上睡不着,又一臉遺憾地道:“可惜我爸不能來,原來我每回拿獎,我爸總是陪着我的。”
沈爸爸最近又清醒了好幾回,清醒次數越來越多,只是每次清醒的時候,神志還不太清楚。沈語遲當然不敢讓他這時候回國。
她皺眉:“為啥我爸人都清醒了,還是會神志不清呢?”
裴青臨聽到他提沈父,眼底有一道異色,他避開了這個話題,一手撐着下巴:“我陪着你也是一樣的。”
他想了想又道:“你明天十點準時到達會場,我把手頭的事兒處理完,十一點應該能到,到時候陪你一起領獎。”
這話沖淡了不少傷感,沈語遲往嘴裏塞了塊烤蛋糕:“你可別遲到了啊,到時候記得帶一個好點的相機,拍下我獲獎的英姿。”她喜滋滋地道:“我還能發給我爸看看。”
裴青臨一一笑着應了。
頒獎的地方定在一處很有逼格的五星級酒店了,幾個評委和作協的會長和副會長先發表了一大通講話,一直講到快十一點,這才宣布正式頒獎。
沈語遲有些焦躁地看着手表,裴青臨一向守時,在她的事兒上尤甚,這都快十一點了,他怎麽還沒來?
是不是出什麽事耽擱了?
她撥打了幾個電話過去,那邊也是無人接聽的狀态,沈語遲按捺不住,對永寧說了句:“我去找一下裴姨,你在這兒幫我看一下。”
永寧雖然對裴青臨不以為然,但她見沈語遲一臉不安,也安慰道:“你去附近找找也好,不過她那麽大一個人了,能出什麽事啊?”
沈語遲先下到地下停車場找了三圈,又把酒店附近找了四圈,期間一邊跑一邊給裴青臨打電話,可是對面無一人響應。明明大冷的天,她臉都凍紅了,可跑出來的汗還是濕透了貼身的衣服。
她心裏越發不安,恨不得打個車回家去,這時候永寧急匆匆跑下來:“你在哪?!快回來!頒獎快頒到你了,你再不到現場領獎,這獎項就要臨時頒給別人了!”
因為獎項是全國性質的,不光審核嚴苛,評委那邊脾氣也大得很,如果獲獎不來則視為不打算領獎,不光獎項沒了,還要被拉入黑名單,終身不能再參加這個青年文學獎的評選。
沈語遲張了張嘴:“我...”
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眼發堵。
永寧卻怕她錯過這次領獎,以後都沒機會了,忙把她生拉硬拽進了電梯:“你裴姨現在管那麽大一個公司呢,沒準臨時有啥事要去外地,現在可能在飛機上,你把獎項領了,拿回去給他看也是一樣的,別搞得那麽矯情。”
永寧硬把她扯到了會場,恰好這時候主持人念到了沈語遲的名字:“二等獎獲得者,沈語遲,《失憶》。”
二等獎對于沈語遲這個年齡來說,算是十分不錯的成就了,永寧頭一個拍手歡呼起來。
沈語遲勉強定了定神,走上了高臺中間。
她略帶希冀地目光往下掃了一圈,但沒有發現那個無比熟悉的身影,她心裏往下沉了沉,連主持人念的頒獎詞都沒聽清。
就這麽魂不守舍地等了半個小時,沈語遲實在忍不下去,讓永寧打了個掩護,自己悄悄溜出了會場。
她催着司機急忙回到家裏,除了正在打掃衛生的阿姨,家裏空空如也。
她把別墅上下都跑遍了,一邊找一邊叫着‘裴姨’,可惜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就像故事裏的心理醫生一樣,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