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随口而出的喜歡太敷衍,到此為...
柏樹發起了燒。
約莫是在門口睡得那一晚受了涼,當天就燒到了三十九度多。
身體強健的人一般很少生病,但要生起病來,就是病來如山倒,前陣子磕破了頭還沒好利索,又是急性腸胃炎,腸胃炎還沒好,又是感冒。
短短幾天之內接二連三的病,柏樹就是身體素質再好,也撐不住了。
他醒來時是個晚上,屋內倒沒有黑漆漆,床頭燈開着,暖黃的光線灑下來,倒讓人有一些窩心,他張了張嘴,發現嗓子啞得厲害,連個氣音都發不出來。
原青野一直守着,發現他醒了立馬放下手中的手機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在少年背後塞了枕頭扶着他坐起來,原青野将杯口貼着他的唇瓣,“你睡了一天了,先喝點水潤潤嗓子。”
柏樹這才發現床邊還坐了人,等眼睛适應光線後,他才意識到是原青野,男人眉目溫和,除此之外一點別的表情也沒有,看起來不像是生氣。
他以為原青野會生氣來着,畢竟他說了那麽多話,說實話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那些,大概是腦子疼糊塗了,才一時沒管住自己的嘴。
現在想起來,那些話除了發洩,其實更像是撒嬌。
一杯水下肚,幹涸的嗓子得到滋潤,柏樹終于能開口說話,只不過吐出的話語跟氣音似的,“對不起。”
原青野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少年的突然昏倒吓了他一跳,找了私人醫生過來看後,才知道是受了涼感了冒,接着就一直在發燒,在柏樹醒來前一個小時,才堪堪吊完三瓶點滴。
暈倒時那番話說的倒是又大聲又委屈,這會兒醒了,開口第一句卻是對不起。
說到底,柏樹也沒有什麽對不起他的。
他笑笑,“對不起不該你說,該我說,答應你哥要好好照顧你,結果接二連三地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不是讓你受傷就是感冒。”
原青野望着柏樹的眼睛,語氣真誠,“柏樹,對不起。”
原青野這個人活了這麽多年,一直奉行着自我主義,他很少考慮別人的情緒,事實上處于他這個位置,的确也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情緒,他從來只考慮自己,所以他活得特別随心所欲。
人都自私,原青野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面上溫和斯文,骨子裏永遠狂妄自大且自私自利,道歉這個詞從未出現在他人生的字典裏,如今他不光道了歉,還是對一個小了自己十六歲的少年。
柏樹顯然沒想到自己會收獲這麽一句,詭異的是,他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心慌,原青野的表情太認真了,認真到面上沒有一絲笑意。
他感覺原青野好像要說什麽,而這些話顯然是他不願意聽的,就好像那會讓他陷入很絕望的境地。
于是在原青野嘴唇顫動時,柏樹手先腦子一步按住了他的嘴,“別說!”
原青野愣了愣,他拿開柏樹的手,不緩不慢地道,“柏樹,你說你喜歡我,其實不是真正喜歡我,你還小,初入社會,錯把一時歡愉産生的快樂當成了愛情,你喜歡的并不是我,只是那一晚的感覺,明白嗎?”
柏樹最終還是沒能攔住原青野要說的話,那話連一點起伏都沒有,平平淡淡,卻跟刀子似的,插進了柏樹的心。
原青野還在說,“你才剛剛進入這個社會,沒有經歷它的燈火酒綠形色誘惑,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人連一粒粟米都算不上,更別談感情,你才十八歲,未來有無限可能,你現在說喜歡我,說不定過了兩年,就會被其他人吸引目光,喜歡本來就是一件容易改變的事,因為人心易改。”
“所以柏樹,別說喜歡我,随口而出的喜歡太敷衍,我也不是你的良人,到此為止吧。”
喜歡到底能有多敷衍呢?
柏樹不是很了解,但他看見過。
學校的同學跟女孩子告白,說喜歡她,兩人和和美美黏黏糊糊地在一起,一周後同學的身邊又變成了別的女孩子,大概是因為年輕,所以喜歡這兩個字從他們口中說出來,帶着便宜的廉價。
可也有很美好的一面。
相互鼓勵,一起進步,為了考上同一個大學而廢寝忘食地學習,縱使再多的苦,只要一想到以後可以在同一所大學裏牽手,所有的苦累都值得。
柏樹看到過,可他沒有經歷過。
他喜歡的是男孩子,但也沒有遇到過喜歡的男孩子,他一直覺得喜歡是很神聖的東西,因為他從來沒從別人身上體驗到這種情緒,也從未對別人說出這兩個字,所以喜歡兩個字對他來說彌足珍貴。
直到他遇見原青野。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在酒吧的情形,他第一次去gay吧,整個人都透着拘謹,他坐在吧臺,有很多人過來找他搭讪,問他有沒有對象,是不是缺伴,當然還有問他要不要一夜情的。
那些人形形色色,不乏外形條件好的,但柏樹一個都沒看上。
昏昏暗暗的光線裏,他坐在高腳凳上左顧左盼,突地就看到了那時坐在邊角沙發裏的原青野,男人手指間夾了一根燃着的煙,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挂着幾分淡淡的笑意,未達眼底。
柏樹第一反應是那個笑容很假,他不該那樣笑,這念頭來的莫名其妙,他根本不認識原青野,卻下意識地覺得原青野可以笑得更由心一些。
第二反應才是這男人長得好帥,是他喜歡的類型,其實那會兒他心裏還很忐忑,只是在看到原青野之後,那份忐忑變成了勇氣,讓他走到了原青野面前。
他承認他和原青野是因為一夜情認識,也承認那晚原青野帶給他的感覺的确美好得不像話,可他不承認今天原青野說的所有話。
柏樹咬着牙,聲音沙啞,惡狠狠地道,“放屁!”
少年回望男人的眼睛,尚顯稚嫩的年紀使他還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清澈的眼裏坦坦蕩蕩,除了堅韌還有痛楚,他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你經歷了燈紅酒綠和形色誘惑,你見過了敷衍的喜歡,你是大人,這一條條我都承認,但你憑什麽就以此否認我的喜歡?憑什麽就覺得我的喜歡廉價?”
柏樹鼻子又開始發酸,“我柏樹摸着良心講,在你原青野之前我從沒喜歡過誰,我他媽連心動是什麽感覺都不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以,但你不能否認我的喜歡!你沒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