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不計較
原青野到醫院時柏樹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
原家不少人守在家屬等候區,連老爺子都在。
那氣氛沉重得很,原超然一張臉慘白,沒有絲毫血色,其餘幾人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原青野擡眼望了望手術室,眉目間淨是戾氣,“爺爺,情況怎麽樣?”
原鳳城沒說話,他一向睡得早,直到聽到自己小孫子尖叫才驚醒,等他出來一看,每天早上陪他打太極的小少年已經倒在血泊裏,那身淺色的睡衣吸足了血,場面可怕得很。
誰都沒想到原超然會動手推柏樹,原超然自己都沒想到他随手那一下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
原青野表情冷酷地看了原超然一眼,那一眼沒有任何情緒,就好像原超然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別說是同父異母的弟弟,恐怕連陌生人都不如,“如果你不是原家的種,現在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原青野!”原疆臉色鐵青。
原鳳城依舊沒出聲。
而原超然臉色更白了,他窩在趙素梅懷裏,瑟瑟發抖,看都不敢看原青野。
原青野沒說完,他目光上移,盯着趙素梅的眼,諷刺地道,“殺人犯教出個殺人犯,趙素梅,不愧是你教出來的兒子。”
這次原疆沒忍住,一巴掌甩在了原青野臉上。
原超然直接吓哭了,但他不敢大聲哭,他只能拽着母親的衣角,細碎地嗚咽,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裏往下落。
原鳳城終于發話了,“都幹什麽!原疆你帶着老婆兒子回老宅去!這裏我和青野來守!”
原疆僵着臉沒說話,把人帶走了,原鳳城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走廊安安靜靜,只剩白熾燈的光影在大理石上影影綽綽,氣氛一時之間陷入寂靜。
柏樹當然不知道發生的這一切,他的傷沒嚴重到需要動手術的地步,推進去後進行了處理包紮,再來了個全身檢查,最後得出輕微腦震湯和手部骨折的結果。
醫生說幸好只是從三樓滾下來,要是再多兩層樓,怕就不是輕微骨折,而是粉碎性骨折了,前者打個石膏固定一下,休養一段時間就好,後者嚴重的話那就需要開刀手術,再嚴重點怕是就要打鋼釘了。
原鳳城聽完總算是松了口氣,這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過饒是如此,柏樹也昏迷了三天。
他醒的時候是個下午,說來也巧,這三天雲城一直在下小雨,好像老天受了什麽委屈,心情低沉,一直不肯重新露出笑臉,柏樹睜眼那一刻,雨堪堪停了,太陽從厚重的雲層裏探出了半個頭,溫暖至極。
柏樹睜眼後思緒停了兩秒,他眼神空洞,聚焦了半天才聚焦上,結果剛聚焦上,腦袋上就傳來了一陣疼,疼得他五官都有點扭曲。
原青野守在床邊,發現柏樹醒了,他面露喜色,第一時間按了床頭的鈴叫醫生過來給柏樹做檢查。
柏樹張了張嘴,發現嗓子幹啞得厲害,微微用點力都疼,說出的話也都是氣音,原青野觀察他嘴型,猜測少年應該是想喝水,便接了一杯溫水回來扶起他喂水。
柏樹實在是渴了,也沒糾結喂不喂這個問題,他喝得急,還嗆了幾口,原青野一邊給他順背一邊叫他慢點,柏樹充耳不聞,直到把整杯水喝完才感覺嗓子像是活了過來。
醫生過來做了個簡單的檢查,說沒什麽大礙,剩下的只要好好養傷就行了。
柏樹這會兒聽到養傷記憶才全數浮起來,不止想起來,還發現自己右手被打上了石膏,看到石膏第一個想法她居然不是生氣,而是在想原家那一樓地板上鋪的毛地毯看來也沒什麽作用,他還是摔成了這副德行。
原青野觀察着柏樹的表情,發現少年面上好像沒什麽別的情緒,他猶豫一下,還是開口道,“原超然已經被爺爺罰過了,跪了一晚上祠堂,他……也不是故意推你下樓,你能原諒他嗎?”
柏樹沒說話,他盯着原青野看了半天,看得原青野不太自在。
他心裏有點亂。
原爺爺對他很好,原家也沒少他吃喝,就是原超然嫉妒他得了原青野的青睐,可以叫他哥哥,實際上柏樹還真不稀罕叫原青野哥,再說這事歸根結底還是原青野惹出來的,他要是不把自己一個人丢在原家,也不至于鬧出這麽一檔子事。
他自己也有問題,要是當時不激怒原超然,也許原超然根本不會推他下樓。
搞成現在這樣,不過是陰差陽錯機緣巧合罷了。
柏樹從小腦袋瓜兒就聰明,他想得透透的,這事兒他不原諒又能怎麽辦呢?
原超然是原家的小孫子,而他不過是借住在原家的小喽啰,原家看重誰用腳指頭想都想得出來,原家所有人都會為原超然出頭,他要是不原諒,說不定還會有人說他趁着這事想訛原家錢呢!
而他柏樹,沒爹沒媽,唯一的哥哥還遠在M國,他只有孤零零一個人,難道他指望原青野給他出頭嗎?原青野把他丢在原家後回去看他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他只關心外面的莺莺燕燕,絲毫不在意他的死活。
心理建設做着做着就崩了,柏樹鼻子發酸,心裏發了瘋地想他哥,他低下頭,極力壓下自己的委屈,嗓音沙啞,“我不計較。”
不計較,但是不原諒?
原青野詭異地聽懂了柏樹的言下之意,他按按鼻梁,看着這少年低着頭的模樣,心裏不知為何煩躁得很,早知如此,便不該帶他回原家。
他承認,帶柏樹回老宅的目的是為了給那一家子找不痛快,那聲哥也是他故意讓柏樹叫的,但他沒想到事情能發展到這個地步。
也幸好柏樹沒事,不然他怎麽柏松交代。
而這個少年,怕是此刻也委屈得很。
心下微嘆,原青野大手撫上柏樹的頭,将人輕輕一拉,拉進了自己懷裏,“對不起。”
柏樹憋了半天的眼淚突然就憋不住了,眼皮一滾動,透明的水滴就從眼眶裏落了下來,但也僅僅是一瞬,他快速擡手抹去了那脆弱的證明,但卻沒舍得推開原青野。
他安慰自己,沒什麽,只不過是這男人的懷抱太溫暖了,就靠一下也沒事。
可他自己也知道,這壓根不是靠一下的問題。
涼茶說的對,他怕是喜歡上了原青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