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仇

第20章

齊岳離開後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晃着，他的心亂極了。他布了那麽多局，設置了那麽多的巧合，不就是為了今天這個把李海一舉擊垮的結果嗎。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的心跟知道小泰的死訊時一樣難過，一樣無所适從。

小泰和他一樣姓齊，準确說是他後面改姓了齊。他是父親同外面女人的私生子，一直到快五歲的時候才被父親認了回來，接回了家中。齊岳生在一個不錯的家庭，父母都在海外做生意，但并沒有把他接出去，名義上是說希望自己不要以後做個香蕉人，但他知道父母是嫌他是個拖油瓶，他們并不喜歡孩子，懷上他是個意外。

他的母親大概覺得生下他已經是對他最大的賞賜，從未打算要親自撫養過他。從齊岳有記憶開始，他見父母的次數連兩個手指都還數不完，他們不愛他，把他交給了一個保姆，他就這樣跟着保姆身邊一個人長到了十六歲。他小的時候性格孤僻，沒什麽朋友，不管在學校還是在家裏一直都是獨來獨往孤身一人，直到齊泰的出現。

父親帶着齊泰介紹這人是他弟弟，以後要多照顧他時，齊岳真的開心極了。保姆雖然從小把他帶大，但也不知為什麽不怎麽喜歡他，大概是因為他性格孤僻不招人喜歡，二人只有最基本的交流，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他在年少歲月最需要人陪伴的日子裏一直都很孤單，這個從天而降的弟弟彌補了他缺失的親情，讓他從此以後有了一個說話的人。

齊泰跟他一起生活的時候已經五歲了，他小小年紀不知道為什麽破壞力十足，似乎厭惡世上的一切事物。比起齊岳，保姆更不喜歡齊泰，起碼齊岳能安安靜靜的呆在一旁，但這個齊泰根本就是個混世魔王，走到哪破壞到哪。但齊岳卻不以為然，不管他在別人的口中有多麽混賬，齊岳一直十分疼愛他，什麽事情都先想着他，只要他說要什麽，他一定會盡力滿足他。

父母雖然不喜歡他，但在金錢上倒是十分慷慨，在他十六歲生日那天，父親給他存折了存了一大筆錢作為他的生日禮物。齊岳在物質上并沒有什麽很大的欲望，因此他把這筆錢大部分都花在了齊泰身上，不管他要什麽，齊岳都會買給他，漸漸的養成了齊泰越來越無法無天的性格。

齊泰到青春期的時候，連齊岳都管他不住了，他經常夜不歸宿，一回來只是向他拿錢。齊岳雖然偶有說他的時候，但大部分時間還是依他，他一直覺得青春期的時候叛逆些并不是什麽壞事，而且一心認為他總有一天會幡然醒悟，知道自己對他有多好。可齊岳并沒有等來這一天，他等到的是齊泰的失蹤，他找了齊泰整整三年後得到的是他的一堆白骨，那一瞬間齊岳萬念俱灰。他那個時候唯一的念想是一定要将殺害齊泰的兇手送上法庭，讓他們把牢底坐穿。

可齊岳發現，不要說把兇手送上法庭了，他根本連兇手都找不到。齊泰的屍骨是在一個工地新開挖的地基裏發現的，之所以能确認是齊泰，是他身上的那塊玉。那塊玉完整的躺在一堆白骨旁，施工隊通知警察後，警察排查近幾年的失蹤人口後，同幾個家屬取得了聯系，最後齊岳認領了這堆白骨，因為警察拿給他們看的那塊玉是齊岳送給他的。

警察并沒有深入調查齊泰的死因，只是把案子記錄在冊後就讓齊岳離開了，說有消息或者有需要協助的會再找他。但警察從此之後就沒在聯系過他，齊岳為此還拖了好多關系，希望警察能重視起這個案子來。後中間人委婉的告訴他，這種案子基本沒有查出的希望，讓他別再砸錢了。但齊岳并沒有放棄，警察不查，他就自己查，絕不能讓齊泰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聘請了很多偵探社，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終于查出了齊泰的死因。他從來都不知道齊泰會賭博，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開始吸毒，印象裏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确很瘦，但他那時候大概是很忙，也就沒有多想，只是叮囑他多吃些飯。而那次對話是他們兄弟間的最後一次對話，再見他時就已經是一堆白骨了。

偵探社告訴他，基本确定齊泰是因為借高利貸換還不起被放高利貸的滅口的，那個放高利貸的人外號叫大頭，至于誰是真正殺了齊泰的兇手，只能從大頭的嘴裏套出來了。

齊岳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大頭的時候，他的拳頭握的嵌到了肉裏，牙齒差點咬碎，那一刻他告訴自己絕對不會讓這個人逍遙法外，他定要這人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要大頭這樣的人開口是輕而易舉的，這種人身上的秘密沒有什麽是用錢買不到的，不用嚴刑逼供，只要一堆白花花的鈔票擺在他的面前，他什麽都會毫不猶豫的說出口，從他的口中齊岳知道了殺死齊泰的那個人叫做李海。

齊岳當時查出兇手後還幻想着通過法律的途徑将這二人繩之以法，但最終證明一切都是他癡心妄想。警察聽到他顫抖着身子的描述時，根本不當一回事，說他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僅憑偵探社幾個人的幾句話就讓他們抓人！那個警察臉上的嘲笑神情齊岳直到現在還記得，他根本不相信齊岳說的話，他把齊岳憤怒的指控完全當成了一個笑話。也是直到那一刻，齊岳終于完全放棄了走法律途徑，他決定要自己複仇。

齊家雖然有幾個錢，但事業差不多都在國外，在國內基本沒有能夠說的上話的人，且齊岳覺得父親對于齊泰的死其實是松一口氣的。在不愛齊泰的人看來，他确實是太叛逆了，除了偶爾肯聽聽他說的話，其餘沒有人能說他一點。但齊岳一直覺得這是青春期的叛逆，過了這個年紀自然就好了，但恐怕是只有他一人這麽想罷了。

齊岳同父親講電話的時候，偶爾也提起他想要自己查齊泰的死因，父親總是嚴厲制止他，說都死了這麽久了，再查也沒什麽意義了。每次齊岳說起這事時，父親總是很不耐煩，後來他才知道父親是覺得齊泰必定是死的很不光彩，讓他們家蒙羞了。從那之後，齊岳便沒再同父親提起過這件事情，齊泰的死因是他一個人花錢雇人查的，複仇也是他一手策劃的。

齊泰在這個世上生活了十多年，卻似乎只有齊岳記得一樣，就連保姆都很少提起他。他感覺自己的心漸漸開始扭曲，他曾經也想過□□，但他後來沒有這麽做，不是怕有一天事情會敗露，是不想害死齊泰的人死的那麽輕松，他要讓他們嘗盡世間最痛苦的折磨後身心絕望而死。

大頭雖然逼得齊泰無路可退，但最後殺死齊泰的人是李海，所以他更恨李海。他第一次看見李海是在他住的地方的外面的那家小超市裏，他看見李海趁着沒人時順走了不少東西，齊泰看到時冷笑一聲，想到下作的人終究是下作。想到他最愛的弟弟是死在這個人手上，心裏的恨就如烈火一般燒的他失去了理智，他一直在想用什麽手段能将此人傷的最徹底。

那天齊岳在偶然間看到了一篇小短文。文章是兩個人的對話，一人問“你認為地獄是什麽樣子的”，另一人回答“地獄是讓人失去了希望，每天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

對李海複仇的規劃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他不僅要把李海掰彎，讓他愛上自己，最後還要讓他嘗嘗殺了自己心愛之人的弟弟的滋味，他想着李海最後查到真相後悔恨又絕望的神情就覺得解恨，複仇計劃就從他在超市又一次看到李海偷東西開始。

大頭的出現是個意外，他本想等收拾完李海再收拾大頭，可這人偏偏就撞到了他的槍口上，借用李海去殺他貌似也是一個不錯的決定。總之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計劃實施，李海所有的反應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今晚他的崩潰本就是他精心策劃安排好一切的回報，可為什麽，為什麽現在他的心更痛了。

齊岳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飛鳳山莊的房子裏，這裏是他和齊泰一起成長的地方，有着關于齊泰的所有回憶，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過這裏了。以前每次看到關于齊泰留下的痕跡時，他的心就很痛。本以為成功的複仇定可以治愈他的傷痛，可當今晚再次踏進這裏時，他發現同想象中的不同，他還是一樣痛，一樣疼。這次的疼痛已經不僅是為了齊泰，還為了另外一個人，一個為了他的複仇而傷的遍體鱗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