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天晚上李海就這樣癱在地上睡着了,他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見他那瘋了的媽,她莫名其妙的生下了自己,一臉迷惑的看着自己,仿佛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夢見他小時候在垃圾堆撿吃的,被一些大孩子看見揍的差點把小命丢了。夢見他和別人一起去讨債,對那個還不起高利貸的人拳腳相加,把他打得一直哭着求自己饒命的情景。夢見那些被碰瓷的人眼裏的那股怨恨和唾棄。而結束這一切噩夢的人在夢境的最後帶着天使一般的光芒出現了,他向自己伸出了手,帶着他一步一步的遠離沼澤,那個人自然是齊岳。
李海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天才剛剛開始亮,他是被凍醒的。醒來發現自己還靠在門邊,維持着昨晚那個癱軟的姿勢。他揉了揉自己的雙腿,慢慢起身趴到了床上,想着昨晚發生的事情,想着那個悠長的夢,心裏亂成了一團。
因為要轉公交車,李海起的都比齊岳早。今天早上他打開房門的時候很怕看到齊岳為了堵他也早早的起身了,還好沒有,那扇房門還是緊閉着的。他輕手輕腳的胡亂洗了一把臉就匆匆出門了,他也知道躲避不能解決問題,但他現在還沒想好要如何應對。
店裏同事們對他的态度表面上沒什麽變化,但他能感覺到他們多少有些防備的神情,他不怪他們,也不會因此而煩惱,會讓他煩的只有家裏一起住的那個人。今天是周末,客人比平常要多不少,李海忙忙碌碌了一天,到店長通知可以下班的時候,他才驚覺時間竟然過的那麽快,而他還沒想好要如何回去面對那個人。
李海坐在小區樓下的長椅上出神,他知道齊岳每次都是從地下車庫直接上去,所以也不擔心會在這裏遇到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待回過神來的時候天早已黑了個透,怕齊岳會擔心自己,準備起身回去,轉了個頭,發現齊岳就坐在他的身邊,腳邊散落着不少煙蒂,不知道他在這裏坐了多久,李海竟一直沒有察覺。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李海結結巴巴問着,看到齊岳,馬上就緊張了起來。
“昨天晚上我說的話,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就當我酒後胡言,我以後也不會再提起,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齊岳的神色很疲憊,整個人失魂落魄的,腦袋上還纏着一塊紗布。
“這邊是怎麽回事。”李海剛剛太緊張都沒敢往齊岳那裏看,直到聽到他說的話才擡起眼來看了看他。他本想跟齊岳說他沒有絕對不舒服,就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麽辦,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一眼看到了他頭上的紗布,他一下走到齊岳身邊,看着他頭上的紗布,眉頭皺的緊緊的,一股怒氣就冒了出來。
“沒什麽,不小心摔了。”對于李海的靠近,齊岳似乎有些受寵若驚,他輕輕的對着李海說話,仿佛怕把他吓跑了一樣。
“是不是昨晚摔的。”李海本以為齊岳是忽悠自己,怎麽會一摔就摔成了這樣,可突然就想到了昨晚他推開齊岳後身後發出的那聲巨響,定是摔倒後撞到了床頭櫃,那這麽說這個傷口是自己造成的了。他看着齊岳,滿是心疼,但更生自己的氣,怪自己這樣沒輕沒重的,竟然一下就把人傷成這樣,且傷的這個人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不願意傷害的。
“沒事,只是小傷,你看你,怎麽都快哭了。”齊岳輕聲的安慰着李海,可李海一點心情好轉的樣子都沒有,仿佛要能把齊岳頭上的傷口馬上轉移到自己身上心情才會好一些。
“醫生跟我說頭最好不要吹風,盡量呆在室內,我們回去吧,好嗎。”
李海聽到他說不能吹風,想也沒想,趕緊抓着他的手回到了房內。李海也沒多想齊岳只是頭受傷了,為什麽手不能碰水,腳也最好不要沾地,只要齊岳吩咐他做的任何事情,他都第一時間去完成,直到用被子将齊岳蓋好,還是一臉懊惱的樣子。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的就叫我。”
“我需要你的原諒。”在李海還未起身時,齊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無比認真的望着他。
“我從沒怪過你,我只是生自己的氣,趕緊睡吧。”李海抓起齊岳的手放進了被窩,起身将門虛掩着,預防晚上齊岳叫自己時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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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對齊岳說的是實話,他怎麽會生齊岳的氣,他只氣自己,氣自己把齊岳弄傷,氣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齊岳的感情。
齊岳的頭傷好的很慢,半個多月了還用紗布包着,每次換藥時齊岳都堅持自己去,李海因為店裏不好請假也就沒有堅持,只是為他做好一切,什麽都不讓他碰,只要自己在家就把他供的跟皇帝一樣。
過了一個多月後,齊岳頭上的紗布還包着,李海再怎麽笨也知道齊岳定是好了,只是瞞着他,他也不拆穿齊岳,一如既往的照顧着他,其實他挺享受這樣照顧齊岳的,這段時間齊岳每次有什麽需要就會喊着自己,這樣讓他感覺自己似乎很重要一樣。
最後連齊岳也覺得不好意思再裝下去時,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頭上的紗布拆了去。李海仔細的看了看齊岳的頭,所幸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傷疤,用頭發一蓋,根本看不出來。
因為齊岳的傷,二人又恢複了以前的相處模式,沒有人再提起那晚的話。所以這天看到來到自己工作地方挑衣服的齊岳,他差點要沖上去提醒齊岳難道是忘了他那天同自己說過的話了嗎。因為齊岳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他帶了一個女人。
齊岳同店裏的員工都很熟識,簡單的打了招呼後就同那個女人一起挑起了衣服。店裏一樓賣女裝,二樓賣男裝,齊岳先耐心的陪女人在一樓試了至少十套以上的衣服,然後女人又陪着齊岳到二樓挑了男裝,結賬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店裏呆了差不多一個下午,期間齊岳只簡單的同李海說過幾句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和別的員工說話。
他們要走的時候,那個女人居然還攬上了齊岳的手臂。李海看着這一幕,心裏的怒氣簡直要翻天了,他被那女人的手晃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最後齊岳跟他說再見他都沒有聽見,眼裏腦裏都是齊岳和那個女人親密的畫面。
“從沒見齊岳帶女人來過這裏呀,這兩人倒是蠻般配的。”
“是呀,是呀,男的帥,女的美,天造地設、男才女貌呀。”
……
李海無力再聽他們談論下去,他怕自己再聽下去都要忍不住出手了。他剛才看着那副別人口中般配的畫面是真的生氣,肺都要氣炸了,在他們走了好久後才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冷靜下來後,郁悶了很久,後來隐隐有些明白自己這樣生氣的原因了。
下班的時候掏出手機一看,齊岳留言告訴自己晚上沒回家吃飯,讓他自己先吃。那才剛剛有些消散的沮喪情緒立馬又飄了回來,他想着齊岳定是和那個女的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把他一個人留在了家裏,瞬間感覺對一切都失了興致,煮了包泡面勉強吃了後就坐在客廳等齊岳回來。
李海瞞着齊岳開始學認字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每當齊岳不住或者晚上回房後他就一個人躲在房間裏面艱難的學拼音,認字。齊岳偶爾留的字條他漸漸的也能連蒙帶猜搞明白大概的意思,這讓他很是雀躍,學習興致一直高漲,可今晚他連這個都提不起興致,只是在客廳裏一直重複的轉着臺,電視裏在演什麽他一個畫面也沒看進去,只希望能趕緊聽見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快十二點,門鎖依舊處于緊閉的狀态,沒有半分要打開的意思。李海終于有些坐不住了,他第一百零一次的拿起手機,終于按下了那個心心念念的號碼。就在李海已經不報希望的時候,齊岳終于接起了手機,那邊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李海一聽就知道他在哪了。
李海沒想到齊岳居然也會去夜店,他聽到齊岳手機裏含混不清的聲音,知道他定是喝醉了,又想到他酒量不好,焦躁中多了一份擔心。問了好幾遍才把夜店的名字問出來,沒有停歇一秒攔了的士直接往夜店奔去。
李海沒有來過夜店,一進門那震耳欲聾的聲音簡直是要把人吓出心髒病的架勢。他忍着不适一直在看人希望能早點找到齊岳,可夜店裏面的人不知怎麽那麽多,他找了好一會也沒有看到齊岳。還在想着不會是自己把夜店名字聽錯了吧,準備找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在打個電話時,看到中午同齊岳一起來店裏的那個女人從廁所走了出來。李海忙跟在那女人的後面,一頓狂擠,總算被他看到了人,那人一看就是醉的不輕,李海三步做兩步的走上去,拉起了幾乎要趴到桌面上的人。
好不容易将齊岳拉出了夜店,這人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擠了特別不舒服,猛的蹲在地上吐了起來。李海一邊給他順氣看的他醉成這樣很是生氣,可一邊看他那麽難受的樣子又十分心疼,想着待會回去趕緊給他煮碗醒酒湯,不然明天早上起來肯定要頭疼了。
“沒事吧。”李海還在不斷的給齊岳順氣,看他不吐了後趕緊把他扶了起來,再蹲着感覺他會被自己吐的東西給熏暈了。
“李海。”齊岳似乎現在才發現李海的存在,一臉迷茫的望着他,仿佛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好了,我們回家。”李海像吼小孩一樣把齊岳塞進了出租車。齊岳還是很不舒服,一直動來動去,司機看到齊岳這個樣子一路開的飛快,深怕他在車上吐了。
李海才剛把齊岳扶進家門,齊岳就直奔廁所又吐了起來。李海趕緊裝了些水在他吐完後給他漱漱口,吐了兩次後齊岳終于有些清醒了過來,李海把他扶到沙發上坐着,去他房間裏拿幹淨的衣服給他換上。
齊岳在李海給他換衣服的時候很安靜也很配合,但李海能感受到齊岳望着自己時那灼熱的視線,那視線那樣熾熱幾乎要把李海灼傷。待換好衣服,二人都出了一身汗,李海知道齊岳愛幹淨,但晚上洗澡是不可能了,就去端了盆熱水來給齊岳擦了擦臉和手。
齊岳一直任他擺布,但在他去衛生間把水倒了返身回來準備扶他去房間睡覺時,齊岳一個大力拉扯,李海一陣頭暈目眩,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倒在沙發上被齊岳壓在了身下。
李海全當齊岳是喝醉了發酒瘋,使勁的推開他,掙紮着要爬起來,可上方那人卻一動不動的。李海力氣本就沒有齊岳大,一來二去更是累的夠嗆,被齊岳緊緊的鎖在他的面前動彈不得。
“齊岳,你醉了,別這樣,快讓我起來,我扶你去房間。”李海試圖說服齊岳讓他放開自己,但齊岳依舊一動不動,半天了才回一句“我沒醉。”
不知是受了這句話的什麽蠱惑,李海一下就放棄了掙紮,他直直的盯着齊岳。他想到自己下午的怒火攻心,又想到晚上的焦躁不安,事已至此,他再怎麽遲鈍,也漸漸明白自己對齊岳的感情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李海慢慢的将手伸向齊岳,溫柔的撫摸他的臉龐,感受他像小貓一樣眷念的蹭着自己伸過來的手,一瞬間心柔軟的不像話。
當齊岳慢慢的俯下身子時,李海的心跳的自己都能聽到,他有點害怕但又有點期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齊岳溫柔的靠着他,一會舔着他的耳朵,一會蹭着他的臉,但齊岳的吻始終沒有落到自己的嘴上,李海想齊岳大概是怕自己滿嘴的酒氣遭自己嫌棄,可他其實很希望齊岳能吻吻自己。